1灵台尸案武德九年六月丁巳,长安的晨雾还没褪尽,太史局灵台的铜铃就被风撞得乱响,
叮铃声裹着西市胡饼摊飘来的麦香,竟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苏鸣骑着那匹左后蹄有点跛的老青马赶到时,辰时三刻的日头刚刺破云层,
斜斜地照在灵台顶端的青铜浑仪上。铜铸的窥管泛着冷光,
管口凝着的露水顺着刻度槽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映着天顶那颗不该出现的星。太白金星悬在正南午位,银白光芒把周围的云都染成了淡青色。
“苏主簿!您可算来了!” 值守小吏王二柱的哭喊声从灵台台阶上滚下来,少年人刚及冠,
个头才到苏鸣胸口,此刻却踮着脚往台阶下跑,粗布吏袍的袖口沾着银白星砂,
指甲缝里也嵌着些,像冻住的雪粒。苏鸣翻身下马,把缰绳往旁边的槐树上一拴,
藏青官袍的下摆扫过马腹,沾着的麦麸簌簌往下掉。他刚从城西义仓核完灾簿,
裤腰还别着半块凉透的胡饼,是义仓老吏张阿公塞的,说 “太史局的差事耗心神,
垫垫肚子总没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灵台,苏鸣的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整个人就僵住了。灵台正中央的星图案上,灵台郎沈恪直挺挺地趴着,后心插着半块青玉,
青玉断面齐整得像用青铜凿子劈过,沾着的星砂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那是浑仪上校准星轨的核心部件,玉衡。沈恪的墨色官袍被血浸了大半,后颈的发髻散了,
一缕灰发垂在星图的 “秦分” 刻度上,像条凝固的蛇。“什么时候发现的?
” 苏鸣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他蹲下身,指尖先碰了碰沈恪的手腕,冰凉僵硬,
指节处的皮肤已经泛出青紫色,显然死了有些时辰。“卯时换班我来喊他,
” 王二柱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星图上,晕开一小片墨痕,“门从里面插着,
我喊了三声没应,绕到西边的窗根下看,就见沈灵台…… 就见他趴在案上不动了。
” 少年说着,往苏鸣身后缩了缩,目光不敢再看那具尸体,“我不敢推门,跑去找傅太史,
可傅太史的厢房锁着,直到辰时才开门……”苏鸣的目光扫过案台,眉头越皱越紧。
案左摆着个铜制龟甲,裂成了三瓣,裂纹乱得像被狂风扫过的麦茬,
显然占卜时遭了突然变故;案右摊着幅绢布星图,用朱砂圈着 “东井十六度” 的位置,
旁边写着 “秦分” 二字,笔尖断在 “分” 字的最后一笔,墨点晕成个不规则的小团,
像是写字时突然被人撞了胳膊;最反常的是案角的星砂罐 —— 西域进贡的细砂撒了半碟,
颗粒匀得像筛过的粟米,却混着几粒颜色更深的本地砂,本地砂里竟裹着极细的金箔屑,
在光下闪着暖光,与沈恪后心玉衡上沾着的星砂一模一样。“他嘴里有东西!
” 站在旁边的司历郎突然出声,老吏的声音发颤,他在太史局待了二十年,
见惯了星象异兆,却没见过这般渗人的场面。苏鸣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掰开沈恪的下颌。
三粒银灰色的砂粒从他嘴里滚出来,落在瓷盘里发出 “嗒嗒” 的轻响。
砂粒比西域砂粗些,是长安城南窑场烧的普通货,可捏在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凸起,
是裹在里面的金箔屑,还凝着层透明的薄膜,用指甲轻轻一刮,薄膜破了,
露出淡红色的痕迹,像极了西市 “百草堂” 药铺卖的茜草汁,用来染布固色的,
怎么会裹在星砂里?“傅太史来了!” 有人低喊了一声。苏鸣抬头,
见太史令傅奕拄着根枣木老杖从回廊那边走过来,银须沾着晨露,每走一步都颤一下,
杖头的铜箍在青石板上磕出 “笃笃” 的响。老太史令手里攥着卷边的《步天歌》,
是隋代王希明的手抄本,封皮磨得发毛,边角用麻线缝了三道,一看就是常带在身边的物件。
傅奕的目光扫过沈恪的尸体时,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看见块普通的石头,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半块玉衡上时,眼尾突然抽了抽,像被针扎了似的,
握着《步天歌》的手也紧了紧。“沈恪素有心疾,” 傅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枣木杖杵得地面 “咚咚” 响,
“许是昨夜观星时气急攻心,猝然离世。 这玉衡,定是他倒下去时不小心撞断的。
”“傅太史,” 苏鸣站起身,指尖捏着那粒带金箔的星砂,“沈灵台心疾发作,会吞星砂?
会在掌心刻字?” 他说着,轻轻掰开沈恪蜷着的左手,
掌心赫然刻着个潦草的 “未” 字,刻痕深得见了肉,血痂凝在纹路里,
指节因为用力而蜷得发白,显然是临死前用尽全力划下的。傅奕的喉结动了动,
从袖中掏出个白瓷小瓶,倒出三粒褐色药丸,就着唾沫咽了下去。苏鸣的目光落在瓷瓶底,
瞥见个极小的 “隋” 字。那是隋代官窑的落款,龙纹缠枝的样式,
现在长安市面上早就见不到了,只有旧货市场偶尔能淘到残破的瓷片。“苏主簿,
” 傅奕缓过劲来,把《步天歌》往案上一放,
书页正好翻在 “太微垣・帝座星” 那一页,上面用朱笔圈了个小圈,“太史局的事,
自有规制。你先去整理沈恪的星占手稿,午时前送到我厢房,灵台的事,
我会报给大理寺处置。”苏鸣还想追问,傅奕却转身就走,
枣木杖的铜箍在青石板上磕出急促的响,像是在逃避什么。他的袍角扫过案边的星砂罐,
又撒出几粒西域细砂,落在沈恪掌心的 “未” 字上,
金箔屑的光与暗红色的血迹混在一处,刺得人眼疼。苏鸣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三日前的傍晚,
在西市 “星记” 铺子遇到沈恪的情景。那天沈恪就着酪浆喝了半壶麦酒,脸涨得通红,
舌头都有点打卷,含糊着说 “星轨歪了,有人在浑仪上动手脚”。
他还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粒带金箔的星砂,凑到苏鸣眼前说:“这是隋代的镇星砂,
金箔按年份分,藏着大秘密。你看这金箔的成色,是开皇年间的,比现在的纯多了。
” 当时苏鸣只当他喝多了胡言,笑着劝他少喝点,现在想来,沈恪说的 “秘密”,
恐怕就藏在这星砂里。“苏主簿,” 王二柱拉了拉苏鸣的袍角,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要贴在苏鸣耳边,“昨晚寅时,我起夜时见傅太史来灵台了,
还跟沈灵台在里面说了半炷香的话,我当时在下面的值守房里,听见里面好像吵起来了,
具体说什么没听清,就隐约听见‘隋代’‘秘要’几个字。”苏鸣心里一沉。
寅时是观星的关键时辰,傅奕深夜来灵台,还与沈恪争吵,绝不可能是简单的 “探病”。
他拍了拍王二柱的肩,压低声音说:“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准靠近案台,
尤其是东宫来的人。我去沈恪的厢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沈恪的厢房在太史局西角,挨着星图库,是间不大的屋子。推开门,
一股墨香混着旧书的霉味扑面而来,沈恪的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竹简,大多是星象记录,
用绳子捆成一捆一捆的,标签上的字迹工整。墙上挂着幅隋代的《浑天仪图》,
用图钉固定在木板上,边角卷得厉害,有些地方还沾着星砂,显然是常看的。
苏鸣翻了半个时辰,手指都沾了墨,终于在竹简堆最底下找到个紫檀木盒,
盒面雕着简单的星纹,锁孔是 “未” 字的形状,与沈恪掌心刻的字一模一样。
他试着用指尖抠了抠锁孔,纹丝不动,显然是特制的锁。正琢磨着怎么打开,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鸣赶紧把木盒藏进袖中,转身见是傅奕的书吏,名叫李三,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浆水,碗沿还沾着点麦麸。“苏主簿,
傅太史让我给您送点浆水,” 李三把碗递过来,眼神有点闪烁,不敢直视苏鸣的眼睛,
“他还说,沈灵台的手稿里,有份关于‘太白经天’的记录,让您重点找找,别遗漏了。
”苏鸣接过碗,指尖碰了碰碗壁,浆水还是温的。他低头看了看,浆水清澈,
却泛着点淡红色,和星砂上的茜草汁颜色一模一样。 傅奕这是在提醒他什么,
还是在警告他?“傅太史还有别的吩咐吗?” 苏鸣问。李三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脚步匆匆,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被缠住。苏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浆水,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就在这时,
灵台方向突然传来王二柱的喊声,带着哭腔,比刚才更急了:“苏主簿!不好了!
星图库着火了!浓烟都冒上天了!”苏鸣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袖中的木盒就往外跑。
星图库就在厢房隔壁,此刻已经浓烟滚滚,火光从窗户里窜出来,
把周围的槐树影映得摇摇晃晃,像跳动的鬼影。几个太史局的吏员正提着水桶往里面泼,
可火却越烧越旺,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 “噼啪” 声,是竹简被烧裂的声响。
“里面有硝石!” 王二柱指着星图库的窗户,哭喊道,“我刚才看见东宫的人在附近晃悠,
穿的玄色襕袍,腰间挂着金鱼袋,手里还提着个装硝石的布袋子!他们看见我就跑了,
我追了两步没追上!”苏鸣猛地想起沈恪后心的星砂, 硝石混着星砂,遇火就燃,
火势会比普通柴火旺三倍,还很难扑灭。这火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的,
目标就是星图库的星图和手稿!他刚要冲上去帮忙救火,
就见傅奕拄着枣木杖从回廊那边走来,脸色苍白得像纸,连银须都没了往日的光泽。
“别救了,” 傅奕的声音透着疲惫,“星图库的门被锁死了,钥匙在…… 在沈恪身上。
”苏鸣转头看向灵台,沈恪的尸体还躺在那里。钥匙在沈恪身上,也就是说,
放火的人事先就知道沈恪会死,甚至知道他会把钥匙带在身上。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的谋杀,
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阴谋!正想开口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苏鸣抬头一看,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为首的是少卿崔九郎,一身绯色官袍,骑着高头大马,
身后跟着十几个穿黑衣的捕快,手里都握着刀。“傅太史,苏主簿,” 崔九郎翻身下马,
声音洪亮,“陛下听闻太史局出事,命我即刻查案,沈恪的尸体在哪?星图库为何失火?
”苏鸣刚要开口,傅奕突然抢在他前面说道:“崔少卿,沈恪是心疾猝亡,
星图库是意外失火,皆是小事,不必劳烦大理寺兴师动众。太史局自会处置,
稍后我会把详情奏报陛下。”“意外?” 崔九郎挑了挑眉,目光扫过浓烟滚滚的星图库,
又落在灵台方向的尸体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傅太史,灵台郎猝亡,星图库失火,
还都赶在太白经天的日子,这未免也太‘意外’了吧?” 他说着,迈步走向灵台,
“苏主簿,劳烦你跟我说说,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别有所隐瞒。”苏鸣看了眼傅奕,
见老太史令的手紧紧攥着枣木杖,指节都泛白了,便缓声道:“回崔少卿,
沈灵台掌心刻有‘未’字,口中藏有星砂,星砂内含金箔屑与茜草汁,绝非自然死亡。
星图库失火现场,我的属吏目击东宫人员携带硝石出没,此事恐与东宫有关,
还需进一步查验。”崔九郎点头,对身后的捕快吩咐道:“先封锁灵台和星图库,
任何人不准进出!把沈恪的尸体抬去大理寺验尸,仔细检查口鼻和掌心!” 说完,
他又看向苏鸣,“苏主簿,你随我去太极殿,陛下要亲自问你太白经天和沈恪之死的事。
”苏鸣点头应下,跟着崔九郎往外走。路过星图库时,他瞥见火场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穿着玄色襕袍,腰间挂着的金鱼袋在火光下晃了晃。那是太子冼马魏徵常带的金鱼袋,
上面刻着 “魏” 字。他心里突然升起个念头:沈恪的死,星图库的火,太白经天的异象,
恐怕都与东宫脱不了干系。而傅奕,这个看似中立的老太史令,显然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甚至可能被人胁迫了。走到太史局门口,苏鸣回头望了眼灵台顶端的青铜浑仪,
窥管依旧对着正南午位,那颗太白金星还悬在天顶,银白光芒冷得像冰。
他摸了摸袖中的紫檀木盒和傅奕塞给他的青铜钥匙,忽然觉得,这起看似简单的尸案,
恐怕只是个开始,后面还藏着更大的阴谋。2茜草显字从太史局到太极殿的路,
苏鸣走得心口发沉。崔九郎的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马蹄踏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溅起的晨露沾湿了苏鸣的靴角。街面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大半,
零星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也都低着头快步走,偶尔有人抬头瞥一眼天顶的太白星,
眼神里满是惶恐。长安百姓都知道,太白经天是 “变革之兆”,隋末那几年,
这颗星也曾这么亮过,后来就换了天下。“苏主簿,” 崔九郎忽然勒住马,回头看他,
“方才在太史局,傅太史那模样,倒像是有难言之隐。你觉得,沈恪的死,真跟东宫有关?
”苏鸣攥了攥袖中的紫檀木盒,盒面的星纹硌得掌心发疼:“崔少卿,星砂里的金箔屑,
不是普通星砂该有的;茜草汁裹砂,也不是心疾猝亡会有的痕迹。王二柱是个老实孩子,
不会凭空捏造东宫之人带硝石的事。这些凑在一处,恐怕不是巧合。”崔九郎点点头,
没再追问,催马继续往前走。苏鸣落在后面,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的槐树影里,
有个穿玄色襕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衣料的纹样,和昨日星图库外看到的东宫侍卫一模一样。
看来,从他离开太史局起,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太极殿的朱漆大门在眼前展开时,
辰时的钟声刚过。守门的金吾卫验过令牌,引着两人往里走,穿过层层回廊,
殿内的议事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太子李建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躁。
“…… 太白经天现于秦分,这是天示警!秦王驻守雍州多年,手握兵权,如今天象异动,
陛下若不早做处置,恐生祸端!”苏鸣刚跨进殿门,就见太子李建成站在殿中,
玄色朝服的玉带束得紧绷,目光扫过他时,带着几分冷意。秦王李世民立在另一侧,
青色朝服衬得他面色沉静,手里攥着一卷奏折,见苏鸣进来,微微颔首。
高祖李渊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得像雷雨前的天。御案上摆着幅星图,
“秦分” 的位置用红笔圈了个大圈,旁边堆着几封奏折,显然已经被天象的事搅得心烦。
“陛下,大理寺少卿崔九郎,太史局主簿苏鸣,奉旨觐见。” 内侍的唱喏声落,
苏鸣和崔九郎齐齐躬身行礼。“平身。” 高祖的声音带着倦意,“崔九郎,
沈恪的死查得如何了?星图库为何失火?”崔九郎刚要开口,李建成突然插话:“陛下,
沈恪不过是个灵台郎,心疾猝亡罢了,星图库失火也是意外,何必劳烦大理寺大动干戈?
倒是这太白经天,傅太史,你是太史令,你来说说,这星象到底主何吉凶?
”傅奕就站在御案旁,银须垂在胸前,听到太子点名,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抬起头,
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苏鸣身上,嘴唇动了动,才缓缓开口:“回陛下,太子殿下,
太白经天…… 主革故鼎新。秦分对应雍州,乃秦王封地,此象…… 此象需慎察。
”“慎察?” 李世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沉稳,“傅太史,武德四年平定窦建德,
陛下命臣驻守雍州,这些年臣谨守职责,开仓放粮、修治水利,从未有过半分逾矩。
天象无常,若仅凭一颗星的位置,就断定臣有不臣之心,未免太过武断。”“秦王这话,
是质疑天象?” 站在太子身后的齐王李元吉突然冷笑,“前日傅太史还跟我说,
这太白经天现秦分,是‘臣代君’之兆,怎么今日在陛下面前,倒不敢说实话了?
”傅奕的脸瞬间白了,握着《步天歌》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苏鸣看得明白,
李元吉这话是故意栽赃,傅奕定是被东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得不顺着他们的话头说,
可真到了陛下面前,又怕担上 “妖言惑主” 的罪名。“陛下,” 苏鸣突然开口,
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那三粒从沈恪口中取出的星砂,
金箔屑在殿内的烛火下闪着光,“臣有证据,沈恪绝非心疾猝亡。这星砂取自沈恪口中,
内裹金箔屑与茜草汁,茜草汁乃西市‘百草堂’独有,可固色防腐;星砂中还掺有硝石粉末,
与星图库失火现场的残留物一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太子:“昨日卯时,
太史局小吏王二柱亲眼所见,东宫侍卫身着玄色襕袍,携带硝石袋在星图库附近徘徊,
见人即遁。臣斗胆请陛下下旨,查东宫硝石来源,再查隋代镇星砂的下落。据臣所知,
这带金箔的星砂,正是隋代太史局用来稳固国运的镇星砂,隋亡后便下落不明。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火 “噼啪” 的响。李建成的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刚要辩解,
高祖突然拍了下御案:“够了!”龙椅上的帝王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太子,
你先回东宫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外出。崔九郎,你即刻带人查东宫硝石,
再去西市‘百草堂’问话,务必查清茜草汁的去向。苏鸣,你随朕去偏殿,
朕要亲自问你太白经天的事。”李建成还想说什么,李元吉拉了拉他的袍角,
两人只能躬身退下。路过苏鸣身边时,李建成的眼神像淬了冰,低声道:“苏主簿,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苏鸣没接话,跟着高祖往偏殿走。傅奕落在最后,
经过苏鸣身边时,偷偷塞给他一张折叠的纸条,指尖冰凉,带着颤抖。偏殿的陈设简单,
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高祖坐下后,屏退了左右,才开口道:“苏鸣,你老实说,
这太白经天,到底是不是真的‘天命转移’?沈恪的死,跟东宫到底有什么牵扯?
”苏鸣躬身道:“陛下,天象乃自然之象,太白经天主变革,却未必是‘转移天命’。
隋代开皇二十年,也曾出现过太白经天,文帝并未因此猜忌大臣,反而修水利、轻赋税,
当年关中就丰收了。至于沈恪的死,
臣怀疑与‘隋代镇星砂’和一本叫《天文秘要》的书有关。”“《天文秘要》?
” 高祖皱起眉,“朕倒听过这书,说是隋代太史局的秘典,里面记着星象玄机,
还有皇室的天文机密,隋亡后就没了下落。你怎么知道这书?”“是傅太史暗示的。
” 苏鸣掏出傅奕塞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邙山袁墓,秘要藏彼”,
“傅太史昨日在太史局,偷偷给了臣一把青铜钥匙,说《天文秘要》藏在邙山袁充的墓里,
袁充是隋代太史令,也是沈恪父亲的恩师。”高祖沉默了片刻,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隋代镇星砂…… 朕记起来了,当年隋恭帝退位时,
曾命人将镇星砂埋在太极殿龙椅下,说是能‘保大唐国运’,后来朕让人挖出来看过,
都是普通星砂,还以为是隋人骗朕的,现在看来,是被人换了。”“陛下英明!
” 苏鸣连忙道,“臣怀疑,有人想借太白经天的天象,用假的镇星砂替换龙椅下的真砂,
再用《天文秘要》里的巫蛊之术,谎称‘国运衰败’,借机作乱,东宫的人,
恐怕就是被这人利用了。”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内侍低声道:“陛下,
秦王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禀报。”高祖点头让秦王进来。李世民刚进门,
就递过来一份密报:“父皇,儿臣刚收到消息,魏徵昨日派人去了洛阳,目标是邙山。
魏徵是太子冼马,却一直暗中与隋代残余势力往来,恐怕他就是那个想借镇星砂作乱的人!
”苏鸣心里一震,魏徵!昨日在星图库外看到的金鱼袋,正是魏徵的!“魏玄成?
” 高祖的脸色更沉了,“朕倒没看出,他还有这么大的野心。苏鸣,你即刻动身去邙山,
务必在魏徵之前找到《天文秘要》和真的镇星砂。李世民,你调三百玄甲军,暗中保护苏鸣,
再派人盯着东宫,别让太子再生事端。”“儿臣遵旨!”“臣遵旨!”从偏殿出来时,
傅奕正在回廊下等他。见苏鸣过来,傅奕赶紧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苏主簿,
魏徵心思歹毒,邙山古墓里机关重重,你务必小心。沈恪在西市有个‘星记’铺子,
里面藏着他父亲留下的星图,或许能帮你找到袁充墓的具体位置。”苏鸣点头:“傅太史,
你为何不直接向陛下禀明?是不是魏徵拿什么要挟你了?”傅奕的眼神暗了暗,
叹了口气:“老夫的孙儿,被魏徵扣在东宫。老夫也是没办法…… 你放心,
老夫会尽量拖延魏徵的人,你一定要找到《天文秘要》,别让魏徵的阴谋得逞。”说完,
傅奕匆匆离开了。苏鸣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太史令,虽有不得已的苦衷,
却也没彻底泯灭良知。离开太极殿,苏鸣没直接去西市,而是先回了趟住处。
他把紫檀木盒和青铜钥匙藏在床底的砖缝里,又换上一身普通的青布衫,把短刀藏在袖中,
魏徵已经盯上他了,太招摇容易出事。西市的热闹,比往日淡了几分。
胡商们的摊位前少了些主顾,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农妇,在胡饼摊前犹豫着要不要买块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