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没青荷的刹那，我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缕清风。“阿姐——！
”我的惨叫震碎了皓宸观最后的残垣。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剖开，
比那七根桃木钉贯体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半空中的阿姐对我笑着，唇瓣开合说着什么，
可北极印的轰鸣盖过了一切。她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时，我腕间的并蒂莲纹突然灼烧起来。
那是我们偷偷结下的同命契，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讽刺——说好的同生共死，
她竟又一次抛下我。“呵…倒是个重情义的。”皓宸拂袖收回北极印，银发间沾着几点青芒，
“可惜了这半颗混沌种子。”他话音未落，我体内突然爆出万丈红光。
那些被青荷推出时空乱流时强行压制的力量，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奔涌而出。
皓宸的银发被灼焦半截，玉尘子急退三丈才避开火舌。“红莲仙子，控制心神！
"玉尘子的拂尘甩出道光，可碰到我的红焰就"嗤"地蒸发了。他面色大变：“不好，
混沌青莲要认主了！”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喊什么。眼前全是阿姐消散前的笑，
耳畔回响着她最后那句“好好活着”。我俩并蒂而生，本该同枝而逝，
她怎么敢...怎么敢...“啊——！”一声长啸震碎云层，
我周身腾起的红莲业火直冲九霄。皓宸祭出的七柄桃木剑还未近身就化为灰烬，
玉尘子布下的三十六道结界如薄纸般层层崩裂。大地在脚下开裂，
岩浆喷涌而出却绕开我流淌，仿佛在跪拜它们的君王。皓宸终于露出惧色，
北极印悬在头顶滴溜溜乱转：“快阻止她！
若让混沌青莲彻底苏醒...”一阵剧痛突然刺入眉心。我低头看见玉尘子的拂尘穿透灵台，
雪白尘尾染上我的血。他眉间朱砂痣艳得滴血，声音却冷静得可怕：“红莲仙子，得罪了。
”世界天旋地转。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皓宸袖中飞出的捆仙索，和玉尘子袖手旁观的背影。
…寒潭水漫过锁骨的第三千六百五十日，我终于数清了穹顶倒悬的钟乳石。
寒潭终年不见天日，唯有皓宸来炼魂时带来的萤火照明。七根陨铁链穿透我的琵琶骨，
另一端钉在潭底镇魂碑上。每日午时，潭水就会变成蚀骨销魂的弱水，
万千冰针顺着我的血脉游走，寻找那半颗混沌种子。“红莲仙子，今日…感觉如何？
”皓宸的声音在石壁上撞出回音。我懒得抬头，任发丝垂落遮住脸。他总爱问这句，
仿佛真的期待我会回答。冰凉的手指掐住我下巴强行抬起，北极印的冷光刺得眼睛生疼。
百年折磨，这位上仙倒是风采依旧，银发玉冠，玄衣上的星图用天蚕银线绣成，
只是右袖空荡荡的——那日红莲业火烧毁了他半条胳膊。“听说你昨日又试图自绝经脉？
”他指尖划过我脖颈，那里有道正在愈合的血痕，“何必呢？
你姐姐拼上魂飞魄散也要你活...”“闭嘴！”铁链哗啦作响，我挣得肩头血如泉涌。
这招他用了百年，每次提阿姐都是为了刺激混沌青莲波动。果然，胸口又泛起熟悉的灼热，
皓宸的银瞳立刻亮了。炼魂灯“噗”地燃起，他笑着将灯焰凑近我心口：“对，就是这样。
愤怒能让种子显形。”青白火焰舔上皮肤的瞬间，我咬破舌尖才咽下惨叫。不能示弱，
不能让这畜生得意...汗水混着血水滑落，在潭面砸出一个个小小涟漪。
“其实你姐姐本来可以不用死。”皓宸突然压低声音，
“若是那日你乖乖交出种子...”我猛地抬头，铁链绷得笔直：“是你骗我们，
是你骗我们下凡！是你用桃木钉...”“我只要种子！”他忽然暴怒，
炼魂灯几乎戳进我伤口，“谁知道你们两个傻子会把混沌青莲藏进魂魄！
谁知道你们会蠢到结同命契！”剧痛中我竟笑出声来。多可笑啊，堂堂北极四圣之首，
竟被两株莲花耍得团团转。笑着笑着突然呛出血，落在潭水里开出一朵小小的红莲。
皓宸脸色骤变，炼魂灯急急追着那朵血莲照去。趁他分神，
我悄悄握紧袖中暗藏的骨片——上月他剜我肋骨寻种子时，我偷偷留了截断骨磨成的刃。
“别白费力气了。”他忽然冷笑，灯焰暴涨三寸，“玉尘子没告诉你？
混沌青莲早与你魂魄相融，除非你魂飞魄散...”“那便魂飞魄散。
”我猛地将骨刃刺向心口！“铛”的一声，骨刃被一道银光击碎。皓宸惊退半步，
我也愣住了——那击碎骨刃的竟是一根青玉簪，此刻正斜插在镇魂碑上，簪尾颤出清越余音。
这簪子...我瞳孔骤缩。阿姐最爱青玉簪，被贬下凡那日，
她就是用这支簪别住了我散落的鬓发！皓宸显然也认出来了，脸色骤变：“不可能！
青荷魂魄早散...”青玉簪突然自己跳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
那轨迹莫名熟悉...是了，是青荷教我的第一个防御符！当年在瑶池，
总有仙童欺负我是红莲化形，阿姐就握着我的手，用这支簪在云上画符...“阿姐？
”我轻唤，声音抖得不成调。簪子闻声转向我，温柔地贴上我额头。
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灵台——瑶池畔，青荷偷偷将半颗莲子塞进我衣领：“藏好，
别让玄冥发现。”凌霄殿上，她跪着求王母：“红莲年幼无知，所有责罚我一人承担！
”还有转世前夜，她剪下一缕元神缠在簪上：“若来世走散，可凭此寻我。”原来如此！
我浑身战栗。青荷早料到皓宸会追查，所以把混沌青莲一分为二。
她带着能操控时间的青莲转世，把掌控空间的半颗藏给了我。而眼前这支簪...“残魂？
”皓宸也反应过来，北极印当头压下，“找死！”青玉簪“铮”地迎上去，
竟将北极印撞得一偏。与此同时，我腕间的并蒂莲纹突然灼亮，与簪子上的青光交相呼应。
心底响起阿姐温柔的声音：“妹妹，吸气。”本能地深吸口气，寒潭水突然沸腾！
穿透身体的七根铁链齐齐震颤，锁环在青光中一节节崩裂。皓宸的炼魂灯“啪”地炸碎，
他惊怒交加地掐诀念咒，可镇魂碑上的符文正被青光迅速抹去。“不可能！
九幽禁制怎会...”他猛地扭头看向洞口，“玉尘子！是你——”一道白影掠过，
仙鹤童子收翅落在潭边，喙里叼着卷竹简。我认得他，
是玉尘子身边那只总偷吃我莲子的馋嘴鹤。童子将竹简一抛，
上面朱砂字熠熠生辉：“天枢有变，速归。”皓宸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狠狠瞪我一眼：“待我回来再收拾你！”银光闪过，洞中只剩鹤童子与我面面相觑。
“你...为何帮我？”我哑声问。铁链虽断，百年折磨早耗尽了力气。
鹤童子突然化作垂髫小童，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师尊让我告诉你，青荷仙子魂飞魄散那日，
有片花瓣落进了轮回井。”他倒出颗莹润丹药，“这是用那花瓣炼的凝魂丹。
”我死死盯着他掌心丹药，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血泪横流。玉尘子啊玉尘子，
好个算无遗策的玉虚宫主！当年默许皓宸杀我的是他，如今送来希望的也是他。
这丹药分明是要我承他的情，好替他对付皓宸...“条件？”我冷声问。
小童眨眨眼：“师尊说，混沌青莲开时，留北极驱邪院一线生机。”我一把抓过丹药吞下。
热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被弱水腐蚀的经脉如逢甘霖。青玉簪感应到我灵力恢复，
欢快地绕着我飞旋，簪尾拖出的光痕渐渐组成个繁复阵法。“这是...空间传送阵？
”我认出了部分符文。阿姐擅长时间之术，我精通的却是空间法则。
若我们合力...一个疯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我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阵法上添了几笔。
青光与红光交融的刹那，整座寒潭剧烈震动，穹顶钟乳石纷纷坠落。“仙子要做什么？
”鹤童子惊慌地扑棱翅膀。我抓住青玉簪插入心口，在剧痛中微笑：“去救我的半颗莲子。
”鲜血滴入阵法中央，混沌青莲的虚影自我胸口绽放。红莲业火再次燃起，
却比百年前更加炽烈。皓宸留下的禁制如春雪消融，寒潭水被蒸发出巨大空洞。
“告诉玉尘子，”我踏入渐渐成形的时空漩涡，“青莲花开时，北极驱邪院...寸草不生！
”穿过时空裂隙的瞬间，我看见了万千世界的倒影。有阿姐在瑶池为我梳头的清晨，
有我们被贬下凡时交握的双手，
还有...我猛地伸手点住某个光点——是阿姐魂飞魄散那刻！“找到你了。
”我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强光过后，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清冽的莲香混着血锈味，
是皓宸观废墟的气息。睁开眼，果然看见北极印高悬半空，
而阿姐正化作光点消散...“阿姐！”我飞扑过去，红莲业火铺天盖地涌向皓宸。
他仓皇祭出七柄桃木剑抵挡，却被火焰瞬间吞噬。奇怪的是，
本该击中阿姐的北极印突然转向，朝我天灵盖重重砸下！千钧一发之际，
青玉簪自我袖中飞出，“叮”地挡住北极印。借着这喘息之机，
我一把抱住即将消散的阿姐：“抓住我！”她透明的指尖穿过我掌心，
却有一片青色花瓣飘落在我腕间莲纹上。是混沌青莲的花瓣！原来当年青荷并非完全消散，
而是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了这片花瓣...“妹妹...”她虚影轻抚我脸颊，“放下吧。
”我死死攥住那片花瓣：“绝不！”时空突然凝滞。北极印悬在头顶三寸，
皓宸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连飘落的尘埃都停在半空。只有我和阿姐的虚影还能动——不，
还有个人。玉尘子从定格的时空中走来，手中拂尘轻扫解开定身术：“果然，
只有混沌青莲能冻结时空。”我祭出红绫暴起直取他咽喉：“臭道士，你竟敢算计我们！
”他不躲不闪，任红绫缠上脖颈：“若不算计，你们姐妹早被皓宸炼成灯油了。
”玉尘子眉间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快走，我只能定住他十息。
”我抱起阿姐的虚影就要撕开空间，玉尘子却拦住我：“带她去昆仑山。”他塞来一块冰晶，
“用这个温养魂魄，再寻齐她的三魂七魄...”“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知道你姐姐把另半颗莲子藏在了哪。”他忽然贴近我耳边，
“在你第一次化形时穿的那件红纱衣里。”我如遭雷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