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唯一的燃料废墟在燃烧。我站在佣兵团营地的残骸中央,脚下的沙土被血浸透,
凝固成暗红色的硬块。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臭和金属的腥甜,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死亡气味。我的手里,是机甲刀“孤狼”的握柄,
刀刃上的血珠正一滴滴砸在我的作战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身边,萧野跪在地上,
这个平日里比谁都能扛的兄弟,此刻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是我们的通讯员,一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孩,昨天还炫耀着他新买的口琴。
“哥……没了……都没了……”萧野的声音撕裂,像被砂纸打磨过。我没有回答。
我的目光越过他,扫过这片屠宰场。我们“野火”佣兵团,一百三十二口人,
现在只剩下两个。我们唯一的爱人,团长之女林薇,被掳走了。
那群自称“机械之城”的杂种,他们不仅要人,
还要团长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那枚古老机甲的能源核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疯狂,“为什么!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
”“因为能源核心,”我开口,声音干涩得我自己都感到陌生,“那是废土上最纯粹的燃料,
有了它,谁都能称王。”“王?”萧野猛地站起来,一脚踹飞身边一块扭曲的钢板,
“我不管什么王!我要林薇回来!我要给兄弟们报仇!”他冲到我面前,
双手抓住我的战术背心,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顾寒!你说话!
我们去‘机械之城’!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把林薇抢回来!”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心中那片被冰封的悲痛终于裂开一道缝。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我们去。
杀光他们,带回林薇。”得到我的承诺,萧野的身体才松弛下来。他退后一步,
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似乎想把懦弱和泪水一起擦掉。我们开始在废墟里寻找可用的物资。
水、压缩食物、能量棒,还有弹药。在一堆烧毁的帐篷下,我找到了林薇的音乐盒,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把它擦干净,
放进胸前的口袋,紧贴着心脏。“哥,你看这是什么?
”萧野在一具“机械之城”士兵的尸体旁叫我。那士兵的胸甲上,
用匕首刻着一个潦草的标记,是一个不完整的齿轮,中间缺了一角。
“是他们的内部派系标记吗?”我走过去,蹲下身。萧野摇头,他的手指抚过那个标记,
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不,这不是派系标记。”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一个坐标,指向‘机械之城’防御最薄弱的排污管道。
我……我以前听一个逃出来的奴隶说过。”我盯着那个标记,
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在心底盘旋。一个将死的士兵,为什么要在自己胸口刻下基地的弱点?
这更像是一个……邀请。但复仇的火焰烧掉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好。”我站起身,
将机甲刀插回背后的刀鞘,“那就从那里,给我们的兄弟们,开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2 熟悉的陌生人废土的夜,比地狱更冷。我和萧野驾驶着仅存的两台轻型机甲,
在沙丘的阴影中疾驰。风沙刮在驾驶舱的观察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无数亡魂在低语。我的脑海里,全是林薇的脸。“顾寒,你看!这是我阿爸教我的!
”记忆里,少女时期的林薇,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手里拿着一把扳手,
兴奋地向我展示她刚刚修复好的一个小型引擎。机油蹭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像一朵俏皮的墨菊。“以后,你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给你修最好的机甲。我们俩联手,
就是废土最强的组合!”她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比星辰还亮的光。我当时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觉得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我送给她那个音乐盒,
她高兴得抱着我转了好几圈,清脆的笑声在营地上空回荡。她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哥,小心!”萧野的警告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机甲的雷达屏幕上,
十几个红点正从前方高速逼近。是“机械之城”的巡逻无人机,蝙蝠一样的造型,无声无息。
“妈的,阴魂不散!”萧野咒骂一声,“分头行动,在峡谷口汇合!”“好!
”我猛地一推操纵杆,机甲向左侧的山脊冲去。激光束瞬间擦着我的机甲外壳飞过,
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道熔化的焦痕。战斗爆发。这些无人机的攻击模式很刁钻,
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我疲于应付,机甲的左臂很快就被一束集火激光洞穿,
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警报在驾驶舱内疯狂鸣叫。就在我准备用右臂的机炮做最后一搏时,
侧方的阴影里,萧野的机甲突然冲了出来。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个侧滑,
机甲几乎贴着地面躲开了三架无人机的俯冲。紧接着,一个反向推进,
机甲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诡异的扭转,主武器开火,精准地击落了两架。最后一个动作,
他竟然关闭了主引擎,利用惯性在空中做了一个零重力翻滚,躲开了最后一架无人机的锁定,
同时反手一刀,将其劈成两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冷酷而高效的美感。
但我却看得浑身发冷。这套被称为“幽灵折跃”的机动动作,
是“机械之城”王牌卫队的标志性战术。我只在一次远距离侦察中,
通过高倍率望远镜模糊地见过一次。萧野,他怎么会?战斗结束,峡谷口,月光冰冷。
我跳下机甲,走到他的机甲前。“你刚刚那套动作,是跟谁学的?”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萧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愤怒所取代。“哥,
你什么意思?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提高了音量,拳头握得死死的,“我为了救你,
差点把命搭上!你现在怀疑我?”“我没有怀疑你。”我的声音很平稳,“我只是想知道,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很重要。”“我说了!我研究过他们的战术!”他咆哮起来,
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我看了无数份战斗报告,在模拟器里练了几千次!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宰了这群杂种!怎么,你觉得我是叛徒吗?你觉得我把兄弟们都卖了?
把林薇亲手送给了敌人?”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心上。是啊,
我怎么能怀疑他?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是唯一幸存的家人。也许,
他只是一个为复仇而疯狂的天才。我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了他。“对不起,阿野。
是我混蛋了。”萧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也伸手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哥,
我只有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嘴角,
却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3 完美的陷阱越靠近“机械之城”,
萧野的“先知”能力就越发明显。“前面三公里有一个暗哨,两个狙击手,一个重机枪点。
我们从左边的风蚀岩后面绕过去。”“别碰那具尸体,下面有压力感应雷。
”“这个补给箱是空的,是陷阱,箱体本身就是个炸弹。”他总能提前预知危险,
找到最安全的路径。他的解释还是老一套:研究、分析、从牙缝里撬出来的二手情报。
每一次,我都选择相信他。或者说,我强迫自己相信他。因为如果不信他,这片废土之上,
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坐标所指向的排污管道。
入口隐藏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山后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管道口被一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封死。“我来。”萧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
贴在闸门的电子锁上。装置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几秒钟后,
电子锁的指示灯由红变绿。“你怎么会有这种军用级别的解码器?”我内心的警报再次拉响。
这种东西,只有“机械之-城”内部的高级工程师才可能接触到。“黑市上淘的,
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萧野头也不回地回答,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为了今天,
我准备了很多年。”闸门缓缓升起,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哥,记住,进去之后,
沿着主管道走,过三个岔路口后走最右边那条。那里的通风系统和监控是独立的,
我可以黑进去。”萧野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我会给你指路。找到林薇后,
到B-7停机坪汇合,那里有一架准备好的运输机。”他的计划太详细了,
详细到每一步都精确无比,仿佛他不是第一次来,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阿野,
”我按住他的肩膀,“你……”“哥,别说了。”他打断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和决绝,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林薇,为了死去的兄弟们。你难道不信我吗?”又是这句话。
他用我们之间的兄弟情,用我们共同的仇恨,铸成了一堵墙,把我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我信你。”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接过平板,转身走进了黑暗的管道。
身后的闸门缓缓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管道里的路,和我预想中一样顺利。平板上,
萧野用红线标出了清晰的路线,完美地避开了每一个摄像头和巡逻队。我像一个幽灵,
在这座钢铁巨兽的内脏里穿行。我的目的地是中央主塔的顶层,萧野说,林薇就被关在那里。
当我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门口的两个守卫,推开那扇沉重的合金门时,
我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牢房。而是一间布置奢华的卧室。柔软的地毯,
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机械之-城”璀璨的灯火。林薇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她听见开门声,回过头。看到我时,
她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丝被打扰的、淡淡的烦躁。“顾寒?
”她轻轻蹙眉,“你怎么现在才来?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三分钟。”我的心脏,在那一刻,
停止了跳动。“林薇……你……”我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你没被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抓?”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轻蔑和讥讽,“谁敢抓我?
整个‘机械之城’,很快就都是我的了。”一个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
萧野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机械之城”军官的制服,肩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脸上的悲痛和愤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小丑般的怜悯。
“哥,”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欢迎来到,为你准备的舞台。”4 家“舞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话。萧野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他走得很慢,
皮靴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神经上。“对啊,舞台。
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想要拍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啧,还是这么倔。”他收回手,插进裤兜里,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们能这么顺利地进来?为什么你一路上一个活的守卫都没碰到?
”我死死地盯着他,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是你做的。”“不不不,”他摇晃着手指,
姿态轻松得像在闲聊,“不全是我。准确地说,是我们。”他侧过身,露出了我身后的林薇。
林薇站起身,放下酒杯,款款向我走来。那条我从未见过的白色长裙,
衬得她宛如废土上盛开的圣洁百合。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比最毒的蝎子还要恶毒。
“顾寒,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爸那个老古董,能守得住能源核心吧?”她在我面前站定,
歪着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天真的残忍,“他总说,力量越大,责任越大。真是个笑话。
在废土,力量就是力量,是用来碾碎别人,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工具。”“所以,
‘野火’的覆灭……”我的声音在颤抖。“是我策划的。”林薇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些老家伙早就该死了,抱着所谓的‘道义’不肯挪窝,
碍手碍脚。我们需要一场献祭,一场足够惨烈的献祭,来换取‘机械之城’主人的信任。
”“而你们,”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胸口,“就是最好的祭品。”“至于你,
顾寒,”她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说的却是最冰冷的话,“你最大的价值,
不是你的战斗力,而是你对我那可笑的、愚蠢的爱。我们需要一个英雄,
一个为了复仇和爱情不顾一切的疯子,一个能把真正的‘钥匙’带到核心面前的人。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萧野在一旁补充道:“没错,哥。
能源核心本身只是个能量源,但只有你身上那枚团长留下的‘火种’,
才能真正激活它的全部潜能。我们抢不来,只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亲自送过来。
”原来如此。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灭门是局,复仇是局,连我的爱情,
都是这个局里最关键的一环。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最爱、最信任的人。
一个是我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爱人,一个是我愿意为他挡子弹的兄弟。现在,他们站在一起,
微笑着,欣赏着我崩溃的样子。林薇似乎觉得还不够,她绕过我,走到萧野身边,伸出双臂,
轻轻抱住了他的腰。她把脸贴在萧野的背上,然后偏过头,
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残忍的笑容。“顾寒,”她低语,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你以为,是你一个人活下来的吗?”不。是我一个人,
被留了下来。被留下来,看他们上演这出最完美的背叛。林薇踮起脚尖,
在萧野的侧脸亲了一下,然后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对着我眨了眨眼,
用口型无声地说道:“顺便说一句,他比你棒多了,无论哪方面。”她转过头,不再看我,
而是对着萧野撒娇:“亲爱的,你这个哥哥好笨哦,现在才明白过来。
我们还要陪他玩到什么时候呀?人家都等不及要看能源核心启动的烟花了呢。
”萧野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我的女王陛下,游戏结束了。”他终于再次看向我,
眼神里最后的伪装也已撕去,只剩下赤裸裸的轻蔑和不耐。“顾寒,把‘火种’交出来。
”他向我伸出手,像在命令一条狗,“别逼我亲自动手。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我给你留个全尸。”5 献祭的价格“情分?”我笑了。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愤怒,
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荒谬感。我笑得很大声,肩膀因为无法抑制的颤抖而抖动,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们之间,还有情分?”萧野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寒,
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就像案板上的一块肉,没有资格讨价还价。”“说得对,你这个蠢货。
”林薇靠在萧野怀里,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眼睛却挑衅地看着我,
“你不会以为我们留着你,是因为舍不得吧?拜托,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浑身都是机油味,
又穷又土,除了会打架还会什么?我跟你在一起,都觉得掉价。”她顿了顿,
似乎在欣赏我惨白的脸色,然后继续用甜腻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你知道吗?
每次你送我那些你亲手做的小破烂,我转手就扔进垃圾焚化炉了。哦,那个音乐盒?
做工真粗糙啊,上面的漆都掉色了。萧野送我的,可是城里最好的珠宝匠打造的钻石项链呢。
”她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上那串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项链。“还有啊,”她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