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在鎏金香炉里腾起细雾，缠上悬在梁上的夜明珠，把寝殿照得蒙着层暖光。
萧彻指尖捻着枚白玉棋子，落在紫檀木棋盘上时，发出"嗒"的轻响，惊得烛火颤了颤，
将他侧脸的轮廓投在明黄色帐幔上，像幅洇了墨的画。"陛下，淑妃娘娘在殿外候着。
"太监李德全的声音尖细，却压得极低，
袖口的暗纹在烛光里闪了闪——那是去年江南织造进贡的云锦，绣着缠枝莲，
针脚密得能数出三层。萧彻没抬头，目光落在棋盘上的"困龙局"里。黑子被白子围在中央，
只剩最后一口气，像极了三天前北境急报里说的，被蛮族困在雁门关的三万禁军。
"让她进来。"他的声音混着香炉里的沉水香，低得像落在湖面的雨。珠帘"叮啷"响了，
苏绾穿着身月白纱裙，裙摆扫过金砖地，带起细不可闻的风。她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盘，
盘里是碗燕窝粥，瓷勺斜斜搭着，边缘沾着点蜜色的粥渍。"陛下还没歇着？
"她的声音软得像绸子，走到棋盘边时，鬓角的珍珠步摇晃了晃，
映得萧彻眼底的疲惫都淡了些。萧彻终于抬眼，
指尖划过她腕上的玉镯——那是他登基时赏的，羊脂白玉，上面雕着极小的"彻"字，
被她养得越发温润。"北境的军报，看过了？"他伸手去接粥碗，指腹擦过她的指尖，
她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耳尖泛起红。"臣妾不敢妄议国事。"苏绾垂着眼，
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只是看陛下这几日没睡好，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燕窝，
加了点天山雪莲。"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听闻...镇北将军在雁门关损了左翼先锋？
"萧彻舀粥的手顿了顿。镇北将军是他的亲舅舅，而左翼先锋，是苏绾的胞兄。
三天前的战报里只字未提苏家长子的生死，只说"折损先锋一员"，
李德全在御书房外攥着那份血写的急报，指节白得像雪。"苏将军...突围了。
"萧彻的声音有些干，他看见苏绾握着漆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只是伤了腿，
太医说...不碍事。"他撒了谎，急报上明明写着"苏家郎将力战殉国"，
那字迹被血浸得发暗，像朵开败的红梅。苏绾突然笑了，眼角却有湿意滑下来，
滴在描金漆盘上，晕开个小小的圈。"陛下不必哄臣妾。"她抬手摘下鬓角的步摇，
放在棋盘边，珍珠滚落的声音脆得像冰，"兄长出征前说，若他回不来，
让臣妾好好陪着陛下...守着这大启的江山。"萧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在御花园初见她时，她穿着粉色襦裙，在海棠树下扑蝴蝶，
发间别着朵半开的花，笑起来眼里有光。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个被权臣排挤的七皇子，
而她是太傅的嫡女，家世显赫，却愿意陪他在冷宫门口的石阶上坐着，
听他讲那些不切实际的抱负。"绾绾..."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躲开。她后退半步，
裙摆扫过棋盘，白玉棋子"哗啦啦"滚了一地，那盘困龙局瞬间散了。"陛下是天子，
当以国事为重。"她屈膝行礼，声音里没了刚才的软，"臣妾告退。"珠帘再次响动时，
萧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李德全悄没声地进来，跪在地上捡棋子，"陛下，
淑妃娘娘...怕是知道了。"他的声音发颤，"方才御膳房的小太监说，
苏家已经接到丧报了。"萧彻没说话，抓起那枚滚落的白玉棋子，捏在掌心。
玉的凉意透过皮肉渗进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燥。他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梦，
梦里他穿着现代的白衬衫，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手里攥着本《大启王朝编年史》，
书页上印着他的名字——萧彻，大启亡国之君，在位七年，死于宫变。"李德全。
"他突然开口，棋子被捏得更紧，"传朕旨意，明日早朝，议亲征雁门关。
"李德全吓得"咚"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万万不可！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是万金之躯，怎能亲赴险地？
再说...您的武功..."萧彻笑了。他们都以为他只是个文弱皇帝，谁也不知道，
他穿越前是特种部队的格斗教官，徒手能搏猛虎。更没人知道，他胸口藏着块玄铁令牌，
上面刻着"武神"二字，那是他在一次考古现场捡到的，穿越时竟跟着来了，夜里会发烫，
映出些零碎的画面——有金戈铁马，有血染征袍，还有个看不清脸的女子，
在城楼上对他挥手。"朕的武功，你不必操心。"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夜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烛火直晃，"你只需备好粮草，三日之后，朕要亲自去雁门关，
会会那蛮族的狼王。"李德全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彻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犟。三年前他能在夺嫡之争里杀出重围，
靠的就是这股子狠劲，只是没人知道，那狠劲里，藏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和对亡国的恐惧。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着宫墙上的琉璃瓦，像铺了层碎银。萧彻摸了摸胸口的玄铁令牌，
果然有些发烫。他闭上眼，那些零碎的画面又涌了上来——这次看得更清了，
城楼上的女子穿着红色铠甲，眉眼竟有几分像苏绾，只是眼神更烈，像团燃烧的火。"陛下，
贤妃娘娘求见。"李德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萧彻皱了皱眉，
贤妃慕容雪是镇国公的女儿，性子骄纵，平日里最不喜苏绾，这时候来，怕是没好事。
"让她进来。"他转身坐回棋盘边，重新摆起那盘困龙局，只是这次，黑子的位置变了，
像只蓄势待发的狼。慕容雪穿着身绯红宫装，珠翠环绕，走路时环佩叮当，
比苏绾的排场大了许多。她手里也捧着个托盘，上面是碟精致的点心，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
"陛下还在忙国事？"她的声音带着点娇嗔，走到萧彻身边时，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臣妾新学了道点心，叫'比翼双飞'，陛下尝尝？"萧彻没动，
目光落在她腕上的金镯子上——那是镇国公送的，上面镶着鸽血红宝石，晃得人眼晕。
"贤妃有心了。"他拿起块点心，却没吃，"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慕容雪的脸僵了僵，随即又笑了，伸手想去碰棋盘上的棋子，"陛下在玩棋？臣妾也懂些，
不如陪陛下下一盘？"她的指甲涂着凤仙花汁，鲜红欲滴，快要碰到棋子时，
被萧彻按住了手。"这盘棋，你不懂。"萧彻的声音很冷，"贤妃还是去研究你的点心吧。
"慕容雪的眼圈红了，猛地抽回手，"陛下是不是还在为苏绾的事烦心？"她咬着唇，
声音带着怨，"她兄长殉国是活该！谁让他作战不力，损了大启的威风！""放肆！
"萧彻猛地拍案，棋盘上的棋子又滚了一地，"苏将军为国捐躯，是大启的英雄，
轮得到你置喙？"他的眼神像淬了冰，吓得慕容雪腿一软，差点跪下。
"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她带着哭腔，珠泪滚滚，
"是父亲说...说苏家这次损了兵，势力大减，
陛下该...该扶持我们慕容家..."萧彻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镇国公的意思。
他这位岳父，自恃拥立有功，在朝中结党营私，早就觊觎兵权了。这次苏家失了势，
他怕是要动手了。"滚。"萧彻闭上眼，不想再看她。慕容雪不敢再留，哭哭啼啼地走了，
环佩声越来越远，像只被惊飞的鸟。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香炉里的烟还在袅袅上升。
萧彻捡起那枚刻着"武神"的玄铁令牌，在烛光下看。令牌的边缘很锋利，割得他掌心发疼，
上面的字迹突然亮起金光，映出一行小字："雁门关险，武神归位，方可破局。
"他猛地睁开眼，心跳得像要炸开。难道这令牌不只是块古董？真的和"武神"有关？
那梦里的红衣女子，又是谁？这时，李德全又进来了，脸色比刚才更白，
"陛下...镇国公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启奏。"萧彻捏紧了令牌，令牌的温度越来越高，
烫得他掌心发麻。"让他进来。"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无论是雁门关的战事，
还是朝堂的暗流，亦或是那个关于亡国的预言，他都躲不过去。镇国公的脚步声很重，
踩在金砖上"咚咚"响，像在敲鼓。他穿着身紫色官袍，腰上系着玉带，
脸上带着惯有的威严，只是眼神深处，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陛下，老臣深夜叨扰，
是为北境战事。"他开门见山，"老臣以为，雁门关危急，当派得力大将前往，
老臣愿举荐一人。""谁？"萧彻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带上，那玉是和田暖玉，
据说是先皇赏赐的，象征着无上荣宠。"犬子慕容峰。"镇国公的声音带着自豪，
"峰儿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定能解雁门关之围。"萧彻笑了。慕容峰是个纨绔子弟，
只会斗鸡走狗，连弓都拉不开，让他去解围？这镇国公，是想趁机夺权，
还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好糊弄？"镇国公的心意，朕领了。"萧彻缓缓起身，
胸口的令牌烫得更厉害了，"只是朕已经决定，明日早朝，议亲征之事。
"镇国公的脸瞬间变了，"陛下不可！"他"咚"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惊惶，
"您是九五之尊，岂能以身犯险？老臣愿领兵前往，誓死保卫雁门关！"萧彻看着他，
突然觉得眼前的老人很陌生。他想起史书上记载，镇国公在他亲征后，
以"监国"之名把持朝政，勾结蛮族，最终导致京都失守。而他自己，在雁门关打了胜仗，
却被诬陷谋反，死于乱箭之下。"镇国公老了，该歇着了。"萧彻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日早朝，朕会宣布旨意。你退下吧。"镇国公还想说什么，
却被萧彻的眼神止住了。他叩了个头，起身时，萧彻看见他袖口的青筋跳了跳，
像条快要绷断的弦。殿门关上的瞬间，萧彻胸口的令牌突然发出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等光芒散去，令牌上的"武神"二字竟浮了起来，在空中组成个复杂的图案，像张地图。
而图案的中心，正是雁门关。他伸手去碰那图案，指尖穿过光纹时，一阵刺痛传来，
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信息——那是套失传的武功心法，名为《武神诀》，练到极致，
可开山裂石，以一敌万。萧彻的呼吸变得粗重。原来这不是梦，他真的能成为"武神"。
这或许，就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梆梆"两下，是二更天了。萧彻走到棋盘边，重新拾起棋子，这一次，他没有摆困龙局，
而是摆了个冲阵的架势，黑子如箭，直逼白子的腹地。他知道，从明天起，
他不再只是个穿越而来的皇帝，他还是即将觉醒的武神。前路有刀光剑影，有后宫纷争，
有亡国的危机，但他不会再怕。因为他胸口的令牌在发烫，像团不灭的火，
照亮了那条布满荆棘的路。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拾起最后一枚棋子时，淑妃苏绾的寝殿里，
一盏孤灯还亮着。她正对着幅画像发呆，画里是她的兄长，穿着铠甲，笑容灿烂。
而画像的背面，藏着封信，是三天前快马送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镇国公与蛮族私通，
小心雁门关。"信的落款，是个模糊的"武"字。萧彻指尖的棋子悬在半空，
令牌的余温还烙在掌心。殿外的梆子声刚过二更，他却毫无睡意，索性披了件常服，
往御花园走去。夜露打湿了石阶，脚踩上去沁出凉意，远处的太液池泛着墨色的光，
倒映着天边半轮残月。刚走到揽月亭，就见亭内坐着个人影，手里捏着支玉簪，
正对着月光比划。是苏绾。她没穿宫装，换了身素色的布裙，鬓边只别了朵干莲蓬，
想来是刚从偏殿过来。“还没歇着？”萧彻放轻脚步走近，石砖的摩擦声还是惊了她。
苏绾慌忙将玉簪藏进袖中，站起身时裙摆扫过石凳，带起几片落叶。
“陛下怎么也……”她低下头，发间的莲蓬轻轻晃动，“臣妾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萧彻在她身边坐下，亭外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
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是她每晚睡前擦的创伤药，治她小时候摔伤的腿。“在看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袖角，那里隐约露出玉簪的流苏。苏绾犹豫了下，还是把玉簪拿了出来。
簪头是只振翅的白鹭，羽翼的纹路细得像发丝，正是去年他命人给她打的。
“想着……给它添点珠子。”她指尖摩挲着簪头，“兄长以前总说，白鹭吉祥，
能护着出行的人平安。”萧彻的心沉了沉。苏将军的丧报，她终究是知道了。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她将簪子重新藏好，指尖微微发颤。
“陛下明日真要亲征？”她突然抬头，眼里映着残月的光，“镇国公方才去见过臣妾，
说……说北境苦寒，陛下万金之躯，不该冒这个险。”萧彻挑眉。镇国公倒是消息灵通，
刚从他这儿离开，就绕去了苏绾那里。“他还说什么了？”“他说……”苏绾咬了咬唇，
“说若陛下执意要去，他愿领兵随行，替陛下坐镇中军。”她抬眼看向萧彻，
睫毛上沾着夜露，“臣妾觉得，他好像很急着要兵权。”这话说到了萧彻心坎里。
他指尖敲击着石桌，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盘算什么。太液池的水突然漾起圈涟漪，
不知是鱼还是风，苏绾却猛地攥紧了手，
“还有件事……”她从怀里掏出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方才在偏殿墙角捡到的，
像是份密信，臣妾不敢拆。”纸团上沾着点泥污，萧彻展开时，墨迹有些晕染，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用的是加密的暗语——他认得，这是军中特有的 cipher，
当年在特种部队学过类似的破译法。指尖划过“粮草”“蛮族”“初三”几个关键字，
拼凑起来的意思让他脸色一凛：镇国公打算在初三那天，借押送粮草的名义，
将一批掺了泻药的干粮送进雁门关，而蛮族会在同一天突袭，里应外合。
“初三……”萧彻低声重复，明天就是初一，算上赶路的时日，
正好赶在他抵达雁门关的时候。好周密的算计。苏绾见他神色凝重，
小声问：“是……不好的事吗？”萧彻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蜷成灰烬。“没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只是份无关紧要的废纸。”他不能让她担惊受怕，
尤其是在这风雨欲来的节骨眼上。回到寝殿时，李德全正抱着一堆奏折候着，见他进来，
赶紧迎上来：“陛下，镇国公又让人送了份折子，说愿将府中私兵调出三千，编入亲征队伍，
听凭陛下调遣。”“私兵？”萧彻冷笑。镇国公府的私兵都是些亡命之徒，平日里作威作福，
此刻派上用场，怕是来监视他的。“告诉镇国公，心意领了，亲征队伍有禁军足矣，
不必劳烦他的人。”李德全应着退下，萧彻却走到书架前，
抽出最底层的暗格——里面藏着本泛黄的册子，是他穿越前带的《大启王朝兴衰史》。
指尖划过“雁门关之变”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镇国公慕容烈借亲征之机，暗通蛮族，
于初三夜焚我粮草，帝困于孤关，力竭而亡。”墨迹陈旧，却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他眼睛发疼。原来史书早已写好结局，而他握着改写的机会，掌心的令牌又开始发烫，
《武神诀》的心法在脑海里流转，每一句都像是在催促他快些变强。初一清晨，
早朝的钟声撞响时，萧彻穿着铠甲出现在太和殿。玄铁铠甲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