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天，我亲手把合欢酒浇在了夫君的牌位上。红绸刺眼，唢呐聒噪。满堂宾客，
鸦雀无声。喜娘端着合卺酒的手抖得像筛糠，脸比死了三天还白。“林……林大姑娘，这，
这不吉利啊……”她声音发颤。我不哭。不闹。接过酒杯。手腕一翻。清冽的酒液，
一滴不剩，全泼在那块簇新的、刻着“沈砚之灵位”的黑漆木牌上。酒水顺着牌位往下淌，
像一道滑稽的泪痕。“夫君新丧，尸骨未寒，喝什么合欢酒？”我抬眼，
扫过堂下那些或惊骇、或鄙夷、或等着看笑话的脸，“这杯酒，敬亡魂。愿他泉下有知，
看着这荒唐事。”人群嗡地炸开。“疯了！林家这女儿疯了！”“冲喜不成反冲煞，
沈家娶了个丧门星啊！”“可怜沈探花，刚金榜题名就……”“呵。”一声短促的冷笑，
压过了所有嘈杂。我看向声音来源。我那“好妹妹”，苏晚晴。她站在沈家老夫人身边，
一身水红的衣裙，比我这正牌新娘还喜庆。柳眉杏眼，此刻盈满了水光，欲落未落，
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姐姐，”她声音哽咽，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委屈，
“沈哥哥……沈哥哥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糟践他的心意，该有多痛心？这冲喜，
是沈伯母的一片慈母心，是盼着沈哥哥能……能醒转啊！”她捂住心口，摇摇欲坠。
沈老夫人立刻搂住她，老泪纵横：“我的儿，难为你了，
还惦记着你沈哥哥……”她转头瞪向我，目光淬毒，“林静姝！我们沈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才娶了你这个克夫丧门星！你还敢如此放肆！晚晴才是真心待砚之的人！”真心？
我看着苏晚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胃里一阵翻腾。一个月前，我爹林尚书，
还是当朝二品大员。我是林家捧在手心的嫡长女，林静姝。苏晚晴，
是我爹外任时带回来的孤女，养在名下，成了林家二小姐，我的妹妹。一个月前，金榜题名，
新科探花郎沈砚之，风光无限地来林家下聘，求娶的，是我林静姝。
满京城谁不道一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变故，发生在放榜后第三天。
我爹卷入一桩说不清的贪墨案，证据确凿，锒铛入狱，家产抄没。一夜之间，林家大厦倾颓。
我从云端跌落泥潭。而沈家，那个口口声声敬重我爹学识人品的沈家，翻脸比翻书还快。
沈夫人亲自上门，话说的“情真意切”：“静姝啊，不是伯母心狠。
如今这情形……砚之是沈家独苗，刚点了翰林，前途无量。你们林家……唉，这亲事，
实在是不合适了。冲喜？冲什么喜？冲晦气还差不多！赶紧的，庚帖我们沈家要收回！
”我娘气得当场晕厥。我站在抄得一片狼藉的厅堂里，
看着沈夫人那张涂脂抹粉、刻薄寡恩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
苏晚晴“扑通”一声跪在了沈夫人面前。“伯母！伯母息怒！”她哭得肝肠寸断，
“姐姐如今……是戴罪之身，配不上沈哥哥了。可……可沈哥哥如今昏迷不醒，
太医说需要至亲之人冲喜唤魂啊！姐姐她……她心绪不宁，怕是会冲撞了沈哥哥的生机！
”她抬起泪眼，无比“真诚”地看着沈夫人：“晚晴……晚晴自小得林家养育之恩，
视沈哥哥如亲兄长！如今林家遭难，晚晴愿代姐姐，替林家赎罪，嫁入沈家，
为沈哥哥冲喜祈福！只盼沈哥哥能早日醒来！”一番话，“深明大义”，“知恩图报”，
“情深义重”，把沈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称好。于是，
原本属于我的聘礼、我的嫁衣、我的新郎，一夜之间，全成了苏晚晴的。
沈家对外宣称：沈探花突发急病昏迷，需至亲冲喜。林家嫡女林静姝因父罪缠身，不宜为妇。
养女苏晚晴感念恩情，自愿替姐出嫁，为沈探花冲喜，实乃义女典范！多么感人，多么荒唐！
更荒唐的是，就在苏晚晴“出嫁”前夜，沈家突然又派人找到了栖身破庙的我。
来的是沈家一个老管家，眼神躲闪。“林……林大姑娘，”他搓着手，“老夫人说了，
这冲喜……讲究个心诚则灵。二小姐她……她毕竟只是养女，血脉上，终究差了一层。
沈家真正的长媳，还得是您……您看，您能不能……也一起进门？”我差点以为自己聋了。
“一起进门？什么意思？”老管家支支吾吾：“就是……就是您和二小姐，姐妹同心，
一同为探花郎冲喜。您毕竟是正头娘子，是原配……这牌位，得您抱着拜堂，
才显得沈家不忘旧情，也显得您……贤惠大度……”他越说声音越小。我懂了。
沈家既要苏晚晴这个“义女典范”带来的好名声，
又舍不得我身上可能还残留的、属于前尚书府的那么一点余威？或者，纯粹是苏晚晴的主意？
她想名正言顺压我一头，踩着我这个“罪臣之女”上位，
还要我亲口承认她才是沈家的“恩人”？我看着老管家那张为难的老脸，
心里那点仅存的林家傲骨，硬生生被这荒诞的现实磨成了锋利的刀。“好。”我说。“我嫁。
”“但新娘，只能有一个。”我盯着他，“抱着牌位拜堂的，只能是我林静姝。苏晚晴，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穿大红嫁衣，抱我夫君的牌位？
”老管家脸都绿了：“这……这不合规矩……”“规矩？”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沈家现在跟我讲规矩？要么，我抱着牌位进门，
苏晚晴爱怎么冲喜怎么冲喜。要么，你们沈家现在就打死我，抬着我的尸体去跟苏晚晴拜堂。
选吧。”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旷世奇婚。我林静姝，抱着刻有“亡夫沈砚之”的牌位，
穿着半新不旧的嫁衣苏晚晴穿了我那套赶制的新嫁衣，像个祭品一样被抬进了沈家。
而苏晚晴，穿着我的大红嫁衣，以“义女”、“替姐冲喜”的“美名”，一同进了沈家门。
拜堂时，她站在我身侧，位置只比我靠后一点点，俨然一副平妻的姿态。
沈老夫人全程拉着她的手，亲女儿一般。此刻，在这洞房不如说是灵堂里，
我的“壮举”显然彻底点燃了苏晚晴的怒火和表演欲。“姐姐！”她挣脱沈老夫人的怀抱，
几步冲到我面前，泪水涟涟，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你怎么能这样！
沈哥哥还没死呢！太医只是说昏迷！你这样咒他，浇酒在灵位上，是要断了他的生机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你怎么能拿沈哥哥的命撒气！”她转向沈老夫人，扑通跪下：“伯母！
都是晚晴的错！是晚晴没用，没能拦住姐姐！求伯母责罚晚晴吧！只要沈哥哥能好起来，
晚晴愿意做牛做马！”沈老夫人心疼地扶起她，再看向我时，
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林静姝！你这毒妇！我沈家娶你进门是倒了血霉！
晚晴处处为你着想，替你还债，替你尽孝，你还如此恶毒！来人！给我把她关进柴房！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她饭吃！”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
我任由她们拖着，没有挣扎。目光扫过苏晚晴那张写满“胜利”和“得意”的脸，
她藏在沈老夫人背后，嘴角勾起一丝极快、极冷的笑。柴房阴冷潮湿，
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霉味。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身上单薄的嫁衣抵不住寒意。
外面喧嚣的宾客声渐渐散去，沈府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苏晚晴娇柔的劝慰声和沈老夫人的啜泣。饿，冷，
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我知道苏晚晴为什么恨我。她顶着林家养女的名头活了十几年，
看似风光，实则处处被我压一头。吃穿用度不如我，请的师傅不如我，连京中贵女的帖子，
也是先递到我手上。她面上温顺乖巧，背地里那双眼睛，却总淬着不甘的毒。如今，
林家倒了，她终于等到了机会，不仅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亲事，还要在沈家彻底取代我，
将我踩进泥里。沈砚之真的昏迷不醒？还是这根本就是沈家为了悔婚又想要个好名声，
和苏晚晴联手演的一出戏？毕竟，放榜后他确实露过面，当时意气风发，看不出半点病容。
这一夜，漫长而难熬。饥寒交迫，思绪纷乱。天快亮时，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快地溜了进来，是沈家浆洗房的小丫鬟，叫小桃。以前在林府，
她娘是外院洗扫的，我偶然帮过她们一次。“大……大奶奶，”小桃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哭腔，塞给我一个冰冷的、硬邦邦的杂面馒头，“您快吃点，垫垫肚子。”我接过馒头，
冰冷硌手，却是我此刻唯一的生机。“谢谢。”嗓子干涩得厉害。“大奶奶，
您别怪小桃多嘴，”小桃紧张地看了看门外，凑得更近，“您……您得小心二奶奶……她，
她不是好人！”我心一沉：“你看到什么了？”小桃的声音抖得更厉害：“昨儿夜里，
二奶奶身边的秋月姐姐，偷偷摸摸去了后角门，好像……好像给了看门的小顺子一包东西，
沉甸甸的……小顺子就放了个穿黑斗篷的人进来！那人，好像……好像进的是二奶奶的院子！
待了好久才走！”黑斗篷？深夜入府？找苏晚晴？我捏紧了馒头：“看清那人什么样了吗？
”小桃摇头：“天黑，离得远，看不清脸，但……但那人走路的样子，
好像……好像有点眼熟……”她努力回忆着，“对了！他腰上，好像挂了个什么玉坠子，
月光下一晃一晃的，挺显眼，像……像个葫芦！”葫芦玉坠？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沈砚之！沈砚之有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葫芦佩！
那是他生母留下的遗物，从不离身！放榜那天，他骑马游街，意气风发，
那块白玉葫芦佩就系在他腰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绝不会认错！他没死？他没昏迷？
深夜入府，偷偷摸摸去见苏晚晴？就在我们“成亲”的当晚？一股寒意，
比柴房的阴冷更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得我四肢百骸都麻木了。原来如此。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苏晚晴！好一个昏迷不醒的沈探花！好一个深明大义的沈家！
他们联手做局，毁我婚约，夺我身份，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晚晴踩着我的尸骨上位，沈家坐享齐人之福，还博了个仁义的好名声！沈砚之，
他根本就没病！他假借昏迷悔婚，又暗中与苏晚晴勾搭成奸！他既要前程，又要新欢，
还不想背负骂名，就把我这个“罪臣之女”推出来，当成他们肮脏交易的遮羞布和垫脚石！
怒火像滚烫的岩浆，在冰冷的心底轰然爆发，瞬间燃尽了所有的饥饿和寒冷。“小桃，
”我抓住她瘦弱的胳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反而异常平静，“帮我做件事。
”小桃被我眼中的戾气吓到，瑟缩了一下：“大……大奶奶您说。”“去找那个小顺子，
想办法问清楚，昨晚他收的什么东西？还有，
这几天府里有没有人悄悄议论沈砚之的‘病情’？特别是二奶奶院子里的动静。
”我把手腕上唯一还值点钱的一个素银镯子褪下来，塞到她手里，“拿着，小心点，
别让人看见。”小桃看着镯子，又看看我，用力点头：“大奶奶放心！小桃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我被关在柴房，只有小桃偷偷溜进来送过两次冷水硬饼。
沈家彻底将我遗忘，或者说，是苏晚晴刻意让我在这个角落里腐烂。第三天傍晚，
柴房的门被粗暴地打开。沈老夫人带着苏晚晴，还有几个婆子，站在门口。
沈老夫人脸色铁青，苏晚晴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静姝！
”沈老夫人声音尖利，“你个丧门星！克死了我儿还不够，还要祸害我们沈家！滚出来！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腿有些发软，但腰杆挺得笔直。
“婆母这是何意？”我声音沙哑，却清晰。“何意？”沈老夫人气得发抖，指着我的鼻子，
“你还有脸问？晚晴好心，见你关在柴房可怜，今日特意去给你送些点心，谁知你这毒妇！
竟敢在点心碗里下毒！想害死晚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幸亏晚晴察觉味道不对，
只尝了一小口就吐了，否则……否则我沈家的孙儿就……”她说着，仿佛气急攻心，
身子晃了晃。苏晚晴连忙扶住她，泫然欲泣：“伯母别气坏了身子！都怪晚晴不好，
谁知道姐姐她……她竟如此恨我……连我腹中沈哥哥的骨肉都不放过……”她一手抚上小腹，
那里平坦如常。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颠倒黑白的脸，
再看沈老夫人那副深信不疑、恨不得立刻将我打杀的模样，
心底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幻想也彻底熄灭。下毒？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一出好戏！
苏晚晴这是等不及了，要彻底除掉我这个碍眼的“牌位夫人”，
为她和她那“昏迷”的情郎扫清障碍了！“哦？”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目光锐利地射向苏晚晴，“二妹妹怀了沈探花的骨肉？真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沈探花昏迷月余，人事不知，二妹妹这胎……怀得可真是时候啊！”“你！
”苏晚晴脸色瞬间煞白，随即涌上羞愤交加的红晕，“林静姝！你……你血口喷人！
我和沈哥哥清清白白！这……这是冲喜那日，沈哥哥他……他回光返照……”“回光返照？
”我打断她，步步紧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那日他‘回光返照’，
只‘照’了你苏晚晴一人？婆母可在场？太医可曾记录下这起死回生的神迹？
还是说……”我猛地转向沈老夫人，声音拔高，“沈探花根本就没病！他此刻，
就好好地藏在府中某处，与我这好妹妹，夜夜笙歌，珠胎暗结？！”“住口！
”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厉声尖叫，“反了！反了！给我撕烂她的嘴！
”几个婆子凶神恶煞地扑上来。就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
声音都变了调：“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前头……前头大理寺来人了！
说是……说是奉旨查案！要见……要见大奶奶！”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沈老夫人和苏晚晴脸上的愤怒瞬间被错愕和一丝恐惧取代。大理寺？奉旨查案？找我？
我也愣住了。林家案子已经尘埃落定，抄家流放，为何大理寺还会找我？
难道爹的案子有转机？不等众人反应，
一群身着皂衣、腰佩长刀的差役已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官服肃整，面容冷峻。
“哪位是林氏静姝？”冷面官员扫视全场，目光锐利如鹰。所有人的目光，
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沈老夫人和苏晚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惊疑不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向前一步，微微颔首：“民妇林静姝，在此。
”冷面官员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语气却公事公办：“林氏，你父林文渊贪墨一案，
经大理寺复核，发现关键账册存疑，陛下有旨，重查此案。现传你前往大理寺，协助调查。
”沈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苏晚晴的脸瞬间血色褪尽，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指尖发白。
账册存疑？重查？爹的案子……有希望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希望交织着冲上眼眶，
又被我死死压下。我挺直脊背：“民妇遵命。”“带走。”冷面官员一挥手。两名差役上前。
“等等！”沈老夫人猛地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官爷！
这……这林氏乃我沈家之妇，如今更是涉及毒害我沈家子嗣的重罪！岂能……”“沈老夫人，
”冷面官员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语气强硬，“此乃陛下旨意。任何妨碍公务者，视同抗旨。
至于贵府内务，”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脸色惨白的苏晚晴，“待林氏问话完毕，
自有京兆府受理。带走！”差役不再犹豫，一左一右站在我身侧。“婆母，二妹妹，
”我看着她们惊惶失措的脸，缓缓绽开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你们好好保重。
这沈家，这桩‘好姻缘’，还有二妹妹肚子里那块‘沈家骨肉’……等我回来，咱们慢慢算。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跟着差役，
一步步走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沈府柴房小院。大理寺的问话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陈设简单的房间里，有吃有喝，但门外始终有人看守。
问话的官员很严肃，问得极其详细，尤其是关于我爹最后那几个月经手的几笔款项，
以及他日常接触的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和反复追问中，
我隐约拼凑出一点信息：之前作为关键证据指证我爹贪墨的那本账册，
被发现有一处关键的银钱流向记录模糊不清，且有涂改痕迹。
而经手这笔款项的一个关键小吏，在抄家前夜，突然“失足”落水身亡。
这引起了新任大理寺卿的怀疑，决定重查。我不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推动，
也不知道希望有多大。但有一点很清楚：沈家慌了。我被带走的第二天下午，
沈老夫人竟然亲自来了大理寺。当然，她见不到我，也见不到主审官，
只在外面厅堂坐了小半个时辰，脸色灰败地走了。第三天一早，问话结束。主审官告诉我，
我可以暂时离开大理寺，但需在京中随时候传，不得离京。走出大理寺威严的大门，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沈家是龙潭虎穴，
林家旧宅早已查封。“大奶奶！”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响起。是小桃！
她躲在街角的大槐树后，探出头，拼命朝我招手。我快步走过去。“大奶奶！您可算出来了！
”小桃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眼圈通红，“吓死我了！沈家……沈家这两天疯了！”“别急，
慢慢说。”我拉着她躲到更僻静的角落。小桃喘了口气，
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您被带走后，府里就乱了套了！
老夫人和二奶奶关在屋里说了好久的话。后来，老夫人派人去请大夫，说是二奶奶动了胎气！
”“可请来的大夫，被二奶奶院子里的秋月姐姐拦在外面好半天，后来进去诊了脉，
出来时脸色怪怪的，也没开方子，只说要静养。”“还有还有！”小桃压低声音，
带着神秘和兴奋，“我按您吩咐，去找了小顺子！那小子一开始嘴硬，
我吓唬他说官爷在查沈家，他要是知情不报就是同党！他差点尿裤子，全招了！”“他说，
二奶奶身边的秋月，前前后后给了他快十两银子！让他盯着府里，
特别是谁议论二爷的‘病’，还要他守好后角门，晚上有‘贵客’来，必须放行！
”“小顺子还说，他偷偷瞧见过一次，那个穿黑斗篷的‘贵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