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我们结婚十年不让我上床，每晚睡在岳母房门外的地毯上，她起夜就踩着我过去。
妻子上市庆功宴那晚，当众把离婚协议拍在我脸上。我弯腰捡笔时，
她新做的水晶指甲划破了我的眼角。血滴在签名处，像枚朱砂印。
管家后来问我为什么能忍十年。我转着无名指上那圈洗菜烫出的疤。1天还没亮透。
菜市场那股混杂着鱼腥、泥土和腐烂菜叶的味道就直往鼻子里钻。我蹲在老王头的摊子前。
手指小心地翻着那堆小青菜。“老王，这菜叶有点蔫了。”我的声音不高，
混在早市的嘈杂里，几乎听不见。老王头跟我熟了。这十年，我几乎天天来。“小陆啊，
都是这个价。”他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便宜一毛。”我坚持着，声音还是那样温吞。
“就一毛。”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攥得我手心出汗。一毛钱，能买个白面馒头了。
老王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我太熟悉。混杂着一点怜悯，更多的是看不起。“行行行，
给你给你。”他像赶苍蝇一样。“下次别这么磨叽。
”我小心地把称好的青菜装进自己带来的布袋里。不能要他的塑料袋。省三分钱。刚站起身。
口袋里的老年机就声嘶力竭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像一把钝刀子割着清晨的空气。
不用看。我知道是谁。按下接听键。岳母赵淑芬尖利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不用开免提，
旁边的人都听得见。“陆沉！你死哪儿去了？”“买个菜要一上午？
”“知不知道今晚家里有大事！”“晚晴公司上市的庆功宴！”“多少贵客要求！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把家里里外外都擦一遍！”“地板要亮得能照出人影！
”“别在那儿给我磨磨蹭蹭丢人现眼！”她根本不给我回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啪。
电话挂了。四周投来几道目光。有好奇的，有看热闹的。我面无表情。把老年机塞回口袋。
拎起地上沉重的购物袋。肉，鱼，各种蔬菜。勒得手指发白。回到那栋三层小洋楼。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光洁的琉璃瓦上。有点晃眼。这是林晚晴的公司赚钱后买的。
算是苏城不错的楼盘。但在我眼里。它和十年前那个老破小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笼子。
钥匙不在我手里。我用钥匙打开门。玄关亮得能照出人影。昨天夜里我跪在地上擦了半宿。
刚换好拖鞋。小舅子林天豪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他穿着丝绸睡衣。头发乱糟糟。看见我。
他打了个哈欠。“喂，给我倒杯水。”“温的。”他吩咐着。像使唤一个下人。我放下袋子。
去厨房给他倒水。试了试温度。正好。端给他。他接过去。咕咚咕咚喝完。
随手把杯子塞回我手里。然后。他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揉成一团的纸巾。擦了擦嘴。
目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扫了扫。手一松。纸巾团轻飘飘地落下。
正好落在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中央。像一块丑陋的补丁。他看也没看我。趿拉着拖鞋往餐厅走。
“妈，早上吃什么？饿死了。”我没说话。弯腰。捡起那个纸团。攥在手心。走到洗手间。
扔进垃圾桶。然后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三十岁。头发却已经有点稀疏了。
脸色是长期缺乏睡眠和不见阳光的苍白。身上这件T恤。还是三年前在夜市买的。
二十块钱两件。洗得领口都变形发白了。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像蒙了一层擦不掉的灰。这十年。我就是这么过的。每天围着锅台转。围着这一家子转。
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听不完的抱怨和咒骂。看不够的冷眼和轻视。岳母的刻薄。
小舅子的轻蔑。还有……林晚晴的冷漠。她今天应该会很忙吧。上市庆功宴。
她人生的高光时刻。我？我只是她光辉形象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需要被藏起来的。污点。
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冲了把脸。水很凉。刺激得皮肤一紧。抬起头。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像眼泪。但我早就不会哭了。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滴水的人。恍惚间。
好像看到他眼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快。快得像是错觉。
那不是我该有的情绪。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旁边的抹布。把洗手台的水渍擦干。一滴不留。
走出洗手间。开始收拾那一大袋食材。鱼要刮鳞去内脏。肉要切块焯水。蔬菜要一根根洗净。
时间不多了。贵客们晚上就来。我不能给林家丢人。不能给林晚晴丢人。尽管。
她可能从来不在乎我是否丢人。厨房的窗户开着。能看到外面的一角蓝天。有鸟飞过。很快。
2傍晚。别墅里灯火通明。像一只突然活过来的怪兽。每一扇窗户都在发光。
我把最后一道冷盘摆好。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有些发白肿胀。
赵淑芬旋风一样冲进厨房。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缎面旗袍。头发烫得一丝不苟。
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据说是林天豪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她扫了一眼料理台。
手指在边缘轻轻一抹。“这里！”她尖声叫道，把指尖那一点看不见的灰尘亮给我看。
“重新擦！”“跟你说了多少遍！”“干净！要绝对干净！”她凑近我。压低声音，
带着一股香水也盖不住的戾气。“今晚你要是敢出一点差错。”“让晚晴丢脸。
”“我饶不了你！”我低下头。“知道了，妈。”声音闷在胸口。客人们开始来了。
门外响起引擎声、谈笑声。林天豪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忙着跟几个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吹牛。
“嗐，我姐公司上市，也就那么回事儿。”“下一步就是进军国际市场！
”他看见我端着香槟塔的杯子出来。眉头一皱。“你出来干嘛？”“进去进去！
”“别杵在这儿碍眼。”他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我沉默着。把杯子放在长桌上。
退回厨房与客厅连接的那个阴影角落里。那里是我的位置。林晚晴下来了。
她穿着银灰色的露背长裙。头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脖子上戴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她真好看。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钻石。
冷冽，耀眼。她和客人们谈笑。举止优雅。应对得体。我隔着人群看她。
像看一幅挂在博物馆里的名画。很远。她端着酒杯。目光偶尔会扫过全场。
但从未在我这个角落停留。哪怕零点一秒。仿佛我只是墙的一部分。“晚晴真是了不起！
”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拉着赵淑芬的手。“这么年轻，公司就上市了！
”“真是给我们女人长脸！”赵淑芬笑得脸上的粉都快掉了。“哎呀，她呀，就是太要强。
”“这些年，一个人打拼，多不容易。”她刻意加重了“一个人”。
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我这边。“家里也没个能帮衬的。”“什么都得她自己扛。
”那女人也跟着叹气。“是啊，听说您女婿……”她没说完。但意思都在那个停顿里了。
几个站在附近的客人。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
我正弯腰捡起一个不知被谁丢在地上的瓶盖。那些目光。带着好奇，审视。
最终都化为一种了然的不屑。我直起身。把瓶盖扔进垃圾桶。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有点湿。
不知道是水。还是汗。宴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空气里弥漫着酒香，香水味。还有虚伪的热情。
我像个幽灵。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给空了的杯子倒酒。收拾掉落的餐巾。
捡起不小心摔碎的酒杯碎片。有人喝多了。红着脸，拍着林天豪的肩膀。“天豪，
以后跟你姐混，前途无量啊！”林天豪得意地笑。“那必须的！
”他瞥见我正蹲在地上擦洒落的酒液。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总比某些废物强。
”“吃软饭都吃不明白。”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我没抬头。专注地擦着地板。
那块污渍很顽固。需要用力。非常用力。才能擦干净。3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晕。
空气里还残留着酒气和食物的腻香。林晚晴站到了客厅中央那个小小的矮台上。
那是昨晚请来的小乐队站的地方。她手里拿着一个无线麦克风。轻轻敲了敲。“各位。
”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请大家安静一下。
”喧闹声像潮水一样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微微扬起下巴。
脖颈的线条像骄傲的天鹅。“首先，再次感谢各位长辈、朋友今天能来。”“分享我的喜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明亮，自信。“林氏科技能够成功上市。
”“离不开在座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她开始感谢。一个个名字从她红唇中吐出。赵董事。
李行长。王局长……声音清脆。像珠子落在玉盘上。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面露红光。
与有荣焉。我靠在厨房门边的阴影里。听着。手里还拿着那块擦台子的湿抹布。
水滴答落在地板上。没人注意。感谢的名单很长。几乎囊括了今晚所有的宾客。
她的话语在继续。“……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母亲。”赵淑芬立刻挺直了腰板。
脸上放出光来。“感谢她一直做我坚强的后盾。”“还有我的弟弟天豪。
”林天豪咧开嘴笑了。举起酒杯示意。气氛烘托到了顶点。每个人都看着她。
等待最后的总结。或者。某个被遗漏的名字。她沉默了两秒。目光似乎无意地。
从我这个方向掠过。没有停留。像风吹过一片空白。“谢谢大家。”她微笑着。结束了致辞。
没有我。意料之中。心里那片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宾客们鼓起掌来。
赵淑芬和林天豪鼓得最起劲。掌声稍歇。林晚晴却没有下来的意思。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这一次。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决绝。“借着今天这个机会。
”她的声音清晰。“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种微妙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上我的脊椎。她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目光直直地。
落在我脸上。不再移开。“陆沉。”她叫我的名字。全名。不带任何情绪。“请你过来一下。
”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瞬间打在我身上。惊愕，好奇，探寻。我放下那块湿抹布。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脚步不算稳。也不算乱。地板很滑。我走到她面前。
隔着几步远。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香水味。和昨晚一样。她没有看我。转向宾客。
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和陆沉先生。”“结婚十年。
”“感谢他这些年的付出。”客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淑芬嘴角却勾起一丝隐秘的笑意。林天豪更是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但是。
”林晚晴话锋一转。“我们之间。”“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人生目标。
”“都已经出现了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动作利落。
抽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纸张很白。在灯光下有点刺眼。
顶上几个黑色加粗的大字——离婚协议书。“签字吧。”她说。声音像冰。“你净身出户。
”“今晚就搬出去。”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灼烧着我的皮肤。鄙夷，怜悯，看戏……赵淑芬忍不住开口。
声音尖细。“陆沉，你也别怪晚晴心狠！”“你看看你！”“哪一点配得上她？”“这十年，
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就是个废物！”林天豪也跟着帮腔。“就是！
我姐养了你十年，仁至义尽了！”我没看他们。我只是看着林晚晴。她的眼睛很漂亮。
像黑色的琉璃。此刻里面映着水晶灯的光。也映着我的影子。很小。很模糊。
像个无关紧要的尘埃。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愧疚。没有不舍。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仿佛在处理一件过期无用的物品。我伸出手。接过了那份协议。纸张边缘有点锋利。
割得指腹微微的疼。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笔。是林天豪。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翻开协议。最后一页。需要我签名的地方。空白。像我这十年。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
停顿了大概三秒。也许更短。然后。我写下我的名字。陆沉。两个字。写得很快。很稳。
和我这个人一样。平平无奇。写完。我把笔和协议递还给她。“好了。”我说。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4客厅里死寂。只有我放下笔时，
笔杆和桌面碰撞的轻微声响。像一声最终的判决。林晚晴接过那份协议。看也没看。
直接递给了旁边的律师。她的目光扫过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你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她说。“今晚就离开。”语气平静得像在吩咐佣人倒垃圾。赵淑芬哼了一声。“赶紧的，
别磨蹭！”“看见你就晦气！”林天豪抱着胳膊。嘴角咧到耳根。我什么都没说。转身。
走向楼梯。脚步踏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身后。寂静被打破。
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响起。那些目光。粘在我的背上。冰冷，刺人。二楼。
我们的卧室。不。是她的卧室。我只有一个狭窄的衣帽间角落。和床脚那个旧行李箱。
我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她的衣服。昂贵，精致，香气袭人。我的衣服。挤在最旁边。
寥寥几件。灰扑扑的。像混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我把它们扯下来。一件，
两件……动作不快。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机械地折叠。塞进行李箱。内衣，袜子。
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一条牛仔裤的膝盖处已经磨得发薄。还有那件二十块钱两件的T恤。
这就是我全部的行头。塞不满箱底。卫生间里。我的牙刷。孤零零立在漱口杯里。
旁边是她昂贵的电动牙刷。像两个世界。剃须刀。最老式的手动款。刀片已经用了很久。
有点钝了。我把它们扫进一个塑料袋。塞进行李箱的夹层。拉上拉链。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站起身。环顾四周。十年。这个房间。这张床。
这个我睡了十年的地板。没有留下任何属于我的痕迹。像从未有人来过。提着箱子下楼。
客厅里的人还没散。他们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旧箱子。目光里的怜悯更盛。或者。
是另一种看笑话的兴奋。林晚晴在和那个律师低声说话。没有看我。赵淑芬故意提高音量。
“总算清静了！”“以后这家里，空气都新鲜了！”林天豪晃着酒杯。“姐，恭喜啊，
摆脱了个大累赘！”我径直走向门口。没有回头。玄关的镜子。最后映出我的样子。
提着旧箱子。穿着旧衣服。背影佝偻。像个被扫地出门的乞丐。我拉开门。夜风灌进来。
有点冷。身后的一切。灯光，笑语，那一家子人。都被关在了门里。砰。一声轻响。
隔绝了两个世界。我走在别墅区空旷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单调的噪音。保安在岗亭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异样。大概猜到了什么。
我没理会。径直走出小区大门。站在路边。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一辆出租车停下来。
司机探出头。“去哪儿？”我拉开车门。把箱子塞进去。自己坐进后座。“城北。
”我说了个地名。“老城区，随便找个便宜旅馆。”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
车子启动。窗外的霓虹开始流淌。像一条彩色的河。我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看着外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十年。我像个囚犯。活动范围仅限于菜市场，和那栋别墅。
现在。我“出狱”了。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旅馆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招牌歪斜。
灯光昏暗。前台是个打着哈欠的中年女人。指甲涂得鲜红。“住店？”她眼皮都没抬。
“单间八十，押金一百。”我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碎的钞票。还有一张银行卡。
里面是这些年林晚晴偶尔“施舍”给我的买菜钱。零零总总。大概还剩下一千多块。
我数出钱。递过去。女人扔给我一把系着塑料牌的钥匙。“306，热水晚上十点后没有。
”房间很小。一股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墙壁斑驳。一张床，一个桌子，
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我放下箱子。坐在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窗外。
是另一栋楼的墙壁。离得很近。压抑。我沉默地坐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慢慢起身。
打开那个旧行李箱。衣物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隐藏得很好的夹层。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部手机。老式的诺基亚。黑色。外壳已经有些磨损。
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属于被时代淘汰的废物。我把它拿出来。手指拂过冰冷的塑料外壳。
然后。找插座。床脚有一个。积满了灰尘。我把充电器插上。另一端。连接手机。
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古老的握手动画。缓慢地跳动。
像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开始搏动。5那部诺基亚。在充电器上亮了一夜。幽蓝的光。
是这陋室里唯一的星。我没睡。就坐在那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看着它。
像看守一个古老的秘密。十年。它一直躺在行李箱夹层里。像个被遗忘的陪葬品。
我知道它有一天会响。或永远沉默。现在。十年之期到了。窗外天色发灰。
巷子里传来早起小贩的吆喝。还有摩托车的噪音。新的一天。和我无关。我拔下充电器。
手机屏幕暗下去。恢复成一块冰冷的黑塑料。我把它塞进裤兜。有点沉。硌着腿。下楼。
找了一家街角的早点摊。塑料桌椅。油污满地。“一碗白粥，一个馒头。”我说。
声音有些沙哑。老板娘舀粥的手没停。“三块五。”我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递过去。
找回来的零钱。我仔细数好。放回钱包。比在林家时。数得更仔细。粥很稀。馒头有点硬。
我慢慢地吃。一口一口。咀嚼着这陌生的自由。旁边桌几个建筑工人在大声聊天。抱怨工头。
抱怨房价。他们的生活。滚烫，粗糙。充满汗水和力气。而我。像个幽灵。坐在他们中间。
格格不入。口袋里的老年机响了。是赵淑芬。刺耳的铃声引得旁边人都看过来。我接起。
“陆沉！”她的声音像刀子。哪怕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她扭曲的脸。“你死哪儿去了？
”“赶紧滚回来！”“把你在客卫落下的那破剃须刀拿走！”“放在这儿晦气！”“还有！
”“阳台那几盆花！”“你养的破烂玩意！”“赶紧来处理掉！”“晚晴看见就烦！
”我安静地听着。等她骂完。喘气的间隙。我才开口。“扔了吧。”声音平静。“都不要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随即是更大的怒火。“你什么态度！
”“你个窝囊废……”我挂了电话。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世界清静了。碗里的粥。
还剩一半。我放下勺子。吃不下了。中午。我去了趟廉价的网吧。开了台最角落的机器。
屏幕亮起。我输入了“林氏科技”。搜索结果显示出来。股价。
在经历上市初期的短暂飙升后。开始掉头向下。绿色的数字。有点刺眼。
财经板块有零星报道。
氏科技首个合作项目疑似受阻……”“市场观望情绪浓厚……”下面有几句不痛不痒的分析。
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关掉网页。清空历史记录。走出网吧。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
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心里那片死水。第一次。起了点微澜。不是快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
开始了。回到旅馆。已是傍晚。那个涂红指甲的女人不在。换了个老头看店。他瞥了我一眼。
没说话。我走上楼梯。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像随时会塌。走到三楼走廊。光线很暗。尽头。
我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灰色的中式褂子。布鞋。身形清瘦。背对着我。
站得像一杆标枪。福伯。他来了。我脚步没停。走过去。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