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很白。白得像是被洗过一遍的梦。公交车缓缓驶过大学南门，
车窗上映着午后的街景——花坛、食堂、路口的红灯、和一片模糊的行人影。她靠在窗边，
耳机里循环着熟悉的旋律，歌词一半听得见，一半听不清。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座位，
她几乎每天都在这里。但今天，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那种感觉很细微，
就像梦里突然意识到“这不该发生”。她抬起头，
看到街角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女孩——那女孩低头看着手机，长发在风里轻轻飘动。
她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紧。——那是她自己。不是相似。
是完全相同的面孔、姿态、连眼神里的空白都一样。公交车继续前行，
车轮与地面摩擦的震动让她几乎站不稳。她伸手想拍窗，
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透过玻璃穿了过去。她低头。手臂正在一点点消散，
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同学，你没事吧？”司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张口想说话，
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整个世界在倾斜。公交车的前方仿佛塌陷成一个深渊，
街道扭曲、阳光拉长成线，所有景象被吸入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她坠落。
耳边的音乐忽然变慢，旋律被拉扯成奇怪的嗡鸣。
她看见窗外的自己也在坠落——两道身影在空中重叠、分离，又重叠。
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坠落不是结束，而是归位。”“谁？”她几乎是本能地问。
无人回答。世界彻底碎裂。她猛然睁开眼。阳光照在脸上，公交车在慢慢启动。
周围乘客的表情平静如常，窗外的街景正好掠过大学南门。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 梦境加载完成：1%她盯着那行字，
心脏又开始无声地加速。闹钟在七点整响起。那种单调的“滴滴滴”声像针扎在意识的边缘，
把她从梦中拉出。她睁开眼，天花板的白漆有一道细微的裂纹。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微尘。一切都太熟悉。她坐起身，发现自己仍穿着昨天的T恤，
桌上的书堆成一座小山。电脑屏幕黑着，但电源灯亮着。 她明明记得昨晚睡前已经关机。
寝室里另一个女生还在熟睡，呼吸均匀。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但那张脸在她眨眼的瞬间，微微笑了一下。她的手一抖，
水溅在镜面上。再看，镜中自己神情如常，仿佛一切只是错觉。“昨晚是不是……做梦了？
”她喃喃地说。梦的内容模糊不清，只记得一种“坠落”的感觉。
那种感觉甚至让她起床时还带着轻微的眩晕。出门、刷卡、去食堂买早餐，一切都照常。
食堂里人声嘈杂，油条的味道混着豆浆的甜气。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手机。
屏幕亮起。
上面仍显示那条昨夜看到的信息：＞ 梦境加载完成：37%她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应用通知，也没有任何发送来源。那一行字静静地躺在屏幕中央，仿佛在等她回应。
她关掉屏幕。心底升起一点说不清的寒意。上午的课程是心理学导论。她坐在靠窗的第三排，
教授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解释“自我意识的构成与反射机制”。窗外阳光灿烂，
树影在课桌上晃动。她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 我是谁。这几个字显得突兀，
她看了几秒，又轻轻划掉。教授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意识会不断重构自己，
以便适应被感知的世界。”她忽然觉得，那句话像是在对她说。她环顾四周，
所有同学都低头记笔记。唯独她的同桌，正盯着她。那是一种奇怪的注视——带着熟悉感。
她心里一紧：“怎么了？”同桌微笑：“你又回来了。”那一刻，世界安静了一秒。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没什么。”同桌低下头，
继续翻书。她盯着那张脸。那张脸在阳光下显得有点模糊，像是蒙着一层雾。下课铃响起，
她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就在她走出教室门口的瞬间，耳边传来一阵低语——“不要往外走。
”她猛地回头。教室空无一人。门外的走廊很亮，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进来。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迈出了脚。那一瞬间，她听到一声极轻的破裂音。像玻璃碎裂，又像空气被撕开。
她抬头。整条走廊尽头的景象在抖动——墙壁、窗户、光线，开始慢慢崩塌成无数方块，
像程序失效的画面。她跌退一步，脑海里响起昨晚那道声音：＞ “坠落不是结束，
而是归位。”手机再次震动。 她打开屏幕。＞ 梦境稳定性下降：86%然后，
一切归于黑暗。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公交车上。车窗外是大学南门。
阳光、街角、红灯。她看到窗外站着的女孩，低头看着手机。那是她自己。醒来那一刻，
她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感。公交车、阳光、大学南门、那首歌。
连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像是被重复播放的画面。她下意识去看手机，屏幕黑着。
等她按下电源键，仍然出现那一行字：＞ 梦境加载完成：37%数字没有变。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次，她没有下车。
她看着窗外的自己——那位“街角的她”——依旧低头滑动手机，完全没注意公交车的存在。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看看如果冲下去，会不会改变什么。但就在她准备起身时，
公交车忽然一晃，周围的乘客同时抬起头。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像是被同一个信号控制。
她的呼吸被卡住。下一秒，车厢里的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那种凝视不带情绪，
像是在确认某种“程序”是否正常。她被盯得几乎动弹不得。然后司机开口——声音机械，
毫无起伏：“请不要离开梦境区域。”车厢里的灯光闪烁，她感到头皮发麻。“梦境……？
”她喃喃。话音刚落，公交车的门“咔”地一声打开。门外不是街道，而是一片浓白的雾。
白得没有尽头。她什么也看不见。司机重复道：“请不要离开梦境区域。”但这次，
他的声音变成她自己的声音。她猛地冲下车。白雾的触感像冷水，一踏进去，
她整个人都被模糊吞没。脚下没有地面，只有空旷的回声。她试着向前走，
雾中隐约出现一些轮廓：教学楼、图书馆、喷泉广场……都在逐渐扭曲、叠化、融化。
像是记忆的投影，被抹去又强行拼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喊。声音没有回音。突然，
一个淡淡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检测到梦境不稳定。是否重启？
”她四下张望：“谁在说话？！”＞ “系统提示：检测到意识偏离主线，
当前记忆完整度 42%。”“主线？什么主线？”没有回答。只有白雾在翻滚。
她感觉头痛欲裂，
像有无数碎片同时在脑海中闪过——操场、教室、图书馆、自习室……每个画面都极短，
像快速切换的电影片段。她看到一个模糊的男影在黑暗里对她说话：＞ “你还记得我吗？
”那声音太真实，像从心底传出来。可她完全想不起来那是谁。“我……认识你吗？”她问。
雾散了些，男影的轮廓出现，但就在即将看清面容的瞬间——世界突然静止。所有白雾冻结，
连她的呼吸都变得迟钝。
头顶出现一行淡蓝色字：＞ 错误：记忆访问冲突＞ 建议重置当前梦境“不要！
”她大喊。“我不想——”话音未落，地面猛然塌陷。她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当她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闹钟显示——七点整。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那道裂纹还在，角度一模一样。桌上电脑亮着电源灯。
寝室的另一位女生在熟睡。她慢慢起身，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正低声说话：＞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那句话从镜子里传出时，
她的背脊僵直。声音和她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息的停顿都完全同步。她向后退了一步，
镜中的“她”却没有跟着退。对方微笑，嘴角抬起的角度分毫不差，却没有表情温度。
“你是谁？”“我是你。”镜中人答。“我？”“准确来说，是你的下一层副本。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空白。副本？那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镜中的“她”轻轻歪头，露出几乎温柔的神情。“别太惊讶。你以为梦境只是一场记忆吗？
其实，每次醒来，你都把一部分‘自己’留在了上一个世界。”“留在……？”“是的。
”“那些残余的你，会被系统重新整理，拼成新的意识。于是，每一个梦，
都有另一个‘你’在继续生活。”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在收缩。镜面轻轻震动，
波纹般的涟漪扩散开来。“你想从梦里逃出去，但你有没有想过，
也许你只是别人梦里的影子？”那声音越来越远。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面镜子。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拖了进去。眼前一黑。当她再次睁眼时，
自己正坐在一间教室里。熟悉的教室。黑板上写着心理学导论。
教授正在讲“人格分裂的投射理论”。窗外阳光闪烁。她环顾四周，同学们安静听课，
连笔记姿势都似曾相识。她低头——自己的笔记本摊在桌上，
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今天的日期。可是……她明明记得今天早上才刚醒来。
“我……已经上过这节课了。”她低声说。“你确定吗？”旁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她抬头——是她的同桌。那张脸，她认得。只是眼神不同。那双眼像镜面，空白、平静，
却能映出她整张脸。“你看起来很累。”同桌微笑。“要不要休息一下？
反正我已经在替你上课了。”“替我？”她皱眉。“嗯。”同桌轻轻点头，“你上过了，
现在换我。”她的喉咙发紧。“你到底是谁？”同桌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她的笔，
在笔记本空白处写下几行字。笔迹——和她的一模一样。＞ 我存在的意义，
是维持梦的连续。＞ 而你，是这个梦中多余的变量。她几乎是反射性地抓起笔，
想把那几行字划掉。却发现笔芯干涸，写不出任何痕迹。她抬头——同桌已经不见了。
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有窗外的光线在颤抖。她猛然意识到，黑板上的字迹开始模糊、融化，
像被水浸透的墨。所有的课桌、椅子、人影都在慢慢消散。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颤抖着掏出来。＞ 检测到身份冲突：梦境人格数量 2＞ 是否进行整合？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冰冷。整合？整合是什么意思？＞ 警告：若放弃整合，
当前人格将被删除。她的呼吸停滞。
镜中那个“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要选谁存在？我，还是你？
”周围的世界彻底碎裂。 无数镜面同时崩塌，碎片飞舞，
在空中反射出她的脸——无数个她。每一个都在低声说同一句话：＞ “我才是真的。
”“——心电恢复，呼吸浅，仍在昏迷。”耳边是一连串冰冷的机械声。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她正躺在病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