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拍卖槌落下的声音，清脆，又刺耳。周宴搂着他怀里的安雅，眼神轻蔑又烦躁，
仿佛我捐出的那枚手镯是什么沾染了瘟疫的垃圾。沈栖月，
你能不能别拿这种垃圾出来丢人现眼？你故意恶心我，是不是就因为我没满足你？
他口中的满足，指的是我拒绝了他婚前同居的要求。安雅依偎在他怀里，柔弱无骨地轻笑，
声音甜得发腻，话语却淬着毒。栖月姐，阿宴也是为了你好。这种地摊货，
拿出来确实会让人笑话周家的品味。你看，连起拍价都没人愿意出呢。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噪音。我抚着还不太明显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我和周宴的孩子。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往日的温情。没有。
只有不耐和厌恶。他当着满场名流的面，从司仪手中夺过那枚被嫌弃的手镯，高高举起。
你这副穷酸样，连给小雅提鞋都不配！来人，把这晦气玩意儿给我扔出去！话音未落，
他猛地将手镯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砰——一声脆响。我奶奶留给我唯一的遗物，碎了。
绿色的玉石碎片四处飞溅，有一片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我没动，
只是看着那些碎片，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周宴，你完了。蠢货！
那手镯是开启瑞士银行最大金库的唯一钥匙！我的笑声似乎彻底激怒了他。疯了！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他脸色铁青，大步向我走来。安雅在他身后楚楚可怜地喊：阿宴，
你别生气，栖月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只是……太爱你了，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多经典的绿茶发言。周宴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我。沈栖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立刻，给小雅道歉。为你的不懂事，为你的胡搅蛮缠，为你的穷酸气，道歉！道歉？
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荒唐又可笑，她也配？你！周宴扬起了手。我挺直了背脊，
迎着他的目光。怎么？想打我？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不是因为心软，
而是因为安雅拉住了他。阿宴，不要！别为了我伤害栖月姐，不然她会更恨我的！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她哭得梨花带雨。周围的人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
周少对她够可以了，不知好歹。就是，你看她那穷酸样，还想攀高枝，也不照照镜子。
安雅小姐真是太善良了。周宴收回手，一把将安雅护在身后，仿佛我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你看看你，再看看小雅！你身上哪一点比得上她？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她！两个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沈小姐，请吧。
他们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周宴冷漠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安雅从他身后探出头，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得意的微笑。她用口型对我说：垃圾。
我被他们粗鲁地拖拽着，经过周宴身边时，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别碰她肚子。
万一流产了，还得赖我头上，我可不想替什么野种负责。这句话，比任何一个巴掌都响亮。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就在我被拖着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安雅像是脚下不稳，哎呀一声，
直直地朝我撞了过来。周宴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没有去扶安雅，而是第一时间伸出手，
将安雅紧紧地、真实地揽进怀里，同时，用尽全力将我推开。我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可这还不够。他似乎觉得我碍眼到了极致，看着我倒退的身体，厌恶地皱起眉，
抬脚就朝我的小腹踹了过来。滚远点！那一脚，又狠又准。剧痛从小腹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下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世界变得很安静。我只看得到周宴紧张地检查着安雅的身体，嘴里不停地问：小雅，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他一眼都没有看我。我躺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周宴，你会后悔的。
我的声音很轻，但他听见了。他终于舍得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淬了冰的嘲讽。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这种女人。我没有再说话。我只是挣扎着，
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最大的手镯碎片，紧紧地攥在手心。会场的角落里，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放下了手机，屏幕上，
刚刚录制的视频清晰地记录了周宴踹向我小腹的全过程。
他面无表情地发出一条信息：‘夜莺’已碎，协议启动。2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但我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我被保安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扔在了冰冷的雨夜里。大雨倾盆，瞬间淋透了我单薄的礼服。腹部的绞痛一阵阵袭来，
我蜷缩在地上，冷得发抖。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来接我。很快，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是我的私人医生，
秦医生。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脸色一变，迅速用毯子将我裹住，扶我上车。
怎么会搞成这样？你的身体……先去诊所。我打断她，声音因为寒冷和疼痛而颤抖。
车内温暖的空气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靠在柔软的座椅上，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涌。我是在奶奶的葬礼上认识周宴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雨，
我跪在墓碑前，浑身湿透，哭到脱力。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为我挡住了漫天风雨。别哭了，
以后，我来照顾你。他把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后来我才知道，
他是奶奶一个故交的孙子，受长辈之托来参加葬礼。他对我展开了疯狂的追求。送花，
送礼物，风雨无阻地接送我上下学。他会记得我随口一提的喜好，
会笨拙地为我学做我爱吃的菜，会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
骄傲地宣布：这是我认定的妻子，沈栖月。他看到我手腕上戴着的破旧手镯，问我这是什么。
我告诉他，是奶奶留给我的，不值钱，但很重要。他握着我的手，郑重地承诺：你的一切，
我都会珍惜。这手镯虽然不好看，但因为是你的，我会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宝贝。
多可笑的承诺。我曾以为，我是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却幸运地遇到了我的救赎。
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救赎，是另一个深渊。他向我求婚，单膝跪地，眼神虔诚。他说：栖月，
嫁给我吧。我知道你无依无靠，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依靠。我们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沉静、懂事的妻子来稳固我的地位。那时我才知道，他家财万贯，
而他是最不受宠的私生子。我答应了。我以为我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个贤内助，
我需要一个家。我甚至天真地以为，这里面，是有爱的。直到安雅的出现。
她是周宴父亲战友的女儿，父母双亡，被接到周家抚养。她漂亮，活泼，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和我这种苍白的菟丝花截然不同。周宴看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炙热和痴迷。
他对我说：栖月，小雅她很可怜，性子又直，你多让着她一点。于是，我看着他们出双入对，
看着他为她一掷千金，看着他手机屏保换成她的照片。我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活成了一个笑话。车子停在了一家隐蔽的私人诊所前。秦医生扶我躺在检查床上，
冰冷的仪器探头在我小腹上移动。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生命体征还在。我松了一口气。
秦医生却一脸凝重：沈小姐，孩子暂时保住了，但你的情况很危险，有严重的先兆流产迹象。
你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家主当年留下遗嘱，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启动‘夜莺’协议。你这次太冒险了。我撑着身体坐起来，
腹部的疼痛让我脸色发白。不冒险，怎么能让那头蠢猪，亲手毁掉自己的一切？
我接过秦医生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周家，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秦医生叹了口气，
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这是你要的东西。屏幕上，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赫然在目：突发！
周氏集团服务器遭不明攻击，核心数据泄露，股价开盘瞬间暴跌，已触发熔断！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周德海。周宴的父亲。
我划开接听键，里面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咆哮。3沈栖月！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贱人！
你对公司的服务器做了什么？周德海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他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我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咆哮完了，
才慢悠悠地开口。周伯父，您在说什么？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刚被您儿子踹了一脚，正躺在医院里呢。我哪有本事动周氏集团的服务器啊？我的声音很轻，
很无辜。你少给我装蒜！除了你，还有谁？你这个扫把星！当初我就不该同意阿宴跟你订婚！
哦？现在后悔了？我轻笑一声，晚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我反问，
我想问问您，您的好儿子，当众踹我这个孕妇的时候，他想怎么样？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
他也看到了那段已经传疯了的视频。那是个意外！阿宴他不是故意的！他还在嘴硬。意外？
我冷冷地说，周德海，你最好现在去看看你的股价，然后再想想，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意外。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世界清静了。秦医生给我盖好被子，低声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周家所有的合作银行都在紧急评估风险，最快明天一早，就会开始抽贷。很好。我闭上眼，
让他们再多享受最后一个夜晚吧。我以为我能睡一会儿，但诊所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周宴带着安雅，满身戾气地冲了进来。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沈栖月！
你这个毒妇！是你！一定是你！他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病床上拎了起来。
腹部被牵扯，一阵剧痛袭来，我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放手！秦医生厉声喝道，
想上来拉开他。安雅却抢先一步，拦在秦医生面前，哭哭啼啼地说：医生，你别怪阿宴，
他也是太着急了！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爸爸都气得进医院了……栖月姐，
你就跟阿宴服个软吧，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她一边说着，
一边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周宴的手越收越紧，我几乎无法呼吸。说！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我们公司的防火墙是顶级的，你怎么可能攻破？
我看着他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好笑。周宴，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有谁？！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也太看不起你自己了。
你们周家的商业机密，就这么不值钱，能让我一个‘穷酸’的孤女随便窃取？他愣住了。
是啊，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除了依附他之外一无是处的存在。我看着他迷茫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问：周宴，我们订婚一年了。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
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菜吗？你知道我对什么东西过敏吗？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他的眼神更加慌乱，揪着我衣领的手也松了几分。安雅见状，立刻尖着嗓子开口，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我当然知道！阿宴什么都知道！他记得我的生日是下周三，
已经包下了整个江上游轮要为我庆生！他记得我爱吃日料，但对海胆过敏，
所以每次都会提前叮嘱主厨！他记得我喜欢收集限量版的香水，跑遍了整个欧洲为我找回来！
她依偎在周宴身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福和得意。栖月姐，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阿宴爱的是我，你就算用再多手段，也留不住他的心。周宴被安雅的话提醒，
重新找回了底气。他厌恶地甩开我，听到了吗？沈栖月，别再自取其辱了！我爱的人是小雅！
不是你！我被他甩得重新摔回病床上，腹部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却笑了。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我撑着身体，看向安雅，他这么爱你，真好。对了，安雅小姐，
你这么了解他，一定也知道，我对青霉素过敏吧？安雅的表情僵了一下。周宴也皱起了眉。
他们都不知道。我看着他们，笑容越发灿烂。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
进来的是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场强大，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我认识，
是我家基金会的首席律师，陈律师。陈律师走到我的病床前，恭恭敬敬地向我鞠了一躬。
他无视了房间里震惊的周宴和安雅，用沉稳的声音对我汇报。小姐，
‘夜莺’理事会已紧急召开。所有成员一致同意，授权您启动对周氏集团的‘焦土’协议。
现在，只等您的最终指令。4焦土协议？周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指着陈律师，
又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你们在演什么？沈栖月，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演员？
你以为拍电影吗？安雅也反应过来，她挽着周宴的胳膊，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阿宴，
你看她，她真的疯了！肯定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开始胡思乱想了！栖月姐，你别这样，
我们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阿宴都可以补偿你……补偿？我打断她，
眼神落在周宴惨白的脸上，他拿什么补偿？用他即将一文不值的周氏集团吗？
陈律师适时地递上一个文件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周先生，
这是对周氏集团第一轮资产冻结的通知书。同时，
我们已经启动了对周氏上下游三十七家核心供应商的股权收购计划。最迟到明天早上，
周氏的供应链将全面断裂。周宴一把夺过文件，快速地翻看着。他的手开始抖，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些文件上的公司印章，每一个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它们联合起来，只为了绞杀他小小的周氏。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眼神涣散，你们到底是谁？沈栖月，你到底是谁？我是谁？我靠在床头，
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我是你那个被你踹了孕肚，骂作‘穷酸’的未婚妻啊。
安雅还在尖叫：假的！都是假的！阿宴你别信她！她一个孤儿，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多人！
这都是她伪造的，想吓唬我们！她转向我，脸上带着恶毒的怨恨：沈栖月你这个贱人！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阿宴爱我！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懒得再跟她废话。
我看向陈律师，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视频，可以放出去了吗？随时可以，
小姐。陈律师点头，所有主流媒体和社交平台都已经准备就绪。那就放吧。我淡淡地说。
另外，我补充道，附上一份医疗报告。我的医疗报告。陈律师的动作很快。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宴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止是他，
安雅的手机，甚至诊所走廊外都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周宴颤抖着手，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正是宴会厅里那段高清视频。视频里，他那张英俊的脸因为厌恶而扭曲，他抬起脚，
狠狠地踹在我的小腹上。那个画面被特写，被慢放，冲击力十足。标题更是触目惊心。
周氏集团继承人周宴，当众暴力殴打怀孕未婚妻，人性何在？！豪门恩怨：新欢上位，
原配孕肚被踹，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周宴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手一松，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不……不是这样的……他语无伦次地辩解，
是她……是她先撞小雅的……安雅也吓傻了，她抓着周宴的胳膊，拼命摇头，这是P的！
阿宴，这一定是他们P的！你没有踹她，你只是推了她一下！他们的辩解苍白无力。
网络已经炸了。周氏集团本就摇摇欲坠的股价，在这段视频的催化下，彻底崩盘。
我看着他们俩惊惶失措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宴，一字一句，
清晰地告诉他。周宴，你那一脚，不是只踹了我。你踹掉的，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孩子……我们的……孩子？我没有回答他。陈律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另一份文件，
一份刚刚才从检验科拿到的报告，举到了周宴的面前。周先生，我想，这个你也应该看一下。
这是亲子鉴定报告。周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报告上，父系概率99.99%那一行字上。
他的呼吸停滞了。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陈律师的手指，缓缓地指向了报告的另一处。
以及……这份羊水穿刺的初步诊断结果。周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上面，
用黑色宋体打印着一行冰冷的文字。诊断意见：胎儿因受剧烈外力撞击，宫内重度缺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