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一个深夜,孤独的出租屋、一地的呕吐物中,
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这种“从未想过”的境遇,在我十九岁的生命里,似乎成为常态。
我叫乔佳,高中未毕业,出来打工一年。一个月前刚从另外一个城市辞职,没有余钱,
来到男朋友的城市。他叫刘东,他是我的网友,他与我同龄,
同龄人的话题让人觉得惺惺相惜,在无数个孤独难受的夜晚,他的声音、他的短信,
连看着他的头像,都是开心和悸动的,我以为那是爱情,是救赎。但是幸福总是梦幻的,
如同秋天的薄雾,一吹就散了。他住在工厂宿舍里面,给我在城中村里面租了一间单间,
我们俩的矛盾日益尖锐,前几天一次激烈的争吵中,他摔门而去,
留下一句“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窒息”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盛夏的广东总是烦闷的厉害,
空气粘稠的像拧出水一样。破旧的空调呀呀作响,吹出来的风一会凉一会热,
艰难的熬到凌晨,我再次无法控制自己,我看着手机里面的通话记录,每次都很短,
最多不超过三分钟,没有人爱自己,父母是,男朋友也是,我感觉被世界抛弃了,
委屈、愤怒、绝望、厌恶从脑袋里面喷涌而出,身体难以抑制的发抖,觉得呼吸不顺畅,
四肢无力,我挣扎着爬到窗户旁边,窗外的热气窒息的让人更加胸闷头晕。
我再次拨打了刘东的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模糊的视线扫过手机通话记录,停留在一个电话上面,没有备注,但是我知道那是谁的。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按了下去,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我的声音传来,“救救我,
爸爸,我快死了。”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嘶哑。电话那边很快就传来声音,
带着浓重的口音和不耐烦,“死了没,要死死远点,别来烦我!”一如既往的回答,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我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无声的挂掉了电话,
看着手腕上的粗粗浅浅的伤痕,突然想到。为什么大家割的都是手腕呢,并且还是左手腕,
不然怎么大家都说左撇子,没有右撇子的说法,我对我这一发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深夜的笑声在房间里面游荡,格外刺耳。我摸到了床底下的塑料瓶,前几天在网上购买的,
一种除草剂,好像听说会很快。拧开瓶盖,刺鼻的气味冲了出来让人作呕,太难闻了,
怎么喝下去的。我艰难的挪到冰箱前,前几天好像还剩半瓶果汁,兑着喝是不是好一点,
我把药水兑在了果汁里面,橙黄和绿色交相辉映,真美,就是味道还是有点难闻。仰头,
一口饮尽,这一年,舌头越发尝不出味道。喝完整瓶后胃里面立即翻滚起来,
我控制不住的弯腰,大量深绿色混合着食物残渣喷涌而出,溅的一地都是。
同时头晕和头痛加重,肚子里面好像着了一把火,烧灼的疼痛感蔓延开来。太难受了,
超越了一切情绪上的痛苦。我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在思索着我的人生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可能是太痛苦了,又或者说身体残留的求生欲,
半小时后我拿手机微信小程序拨打了120。“这里是120指挥中心,
有什么可以帮您”视频那边传来声音,我猜接线员肯定是个温柔的小姐姐。
但是我此时狼狈不堪,“我喝农药了,现在呕吐,吐得一地都是……”,
然后我把手机用力的对准我的呕吐物,用尽力气把地址告诉了接线员,
她说会安排最近医院的救护车过来,让我确保自身的安全,并让我保持视频接通。
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了,有2个穿白衣服和2个穿保安服的人进来,
有人为我量了血压、心率,询问我现在怎么样,问我喝了什么药。出租屋内狼藉一片,
没吃完零食的包装袋,饮料瓶,还有各种外卖盒,凌乱的床和一地的呕吐物,
好像有人拿起了那瓶药在那里详看。他们问我为什么喝药,我没有回答他们,
可能是因为没人爱,太矫情了。他们问我父母呢?我没有回答他们,可能巴不得我死。
他们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在这,我没回答他们,可能也巴不得我死。
他们告诉我要将我接回医院,我点头同意了,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救护车上,
他们让我用指纹打开了手机解锁,说要给我提前建档,我打开手机递给他们,
然后他们操作了下,继续问我父母的联系方式。我告诉他们,我爸是不会理我的。
但是他们很坚持,我指了个号码告诉他们。凌晨三点的救护车声音很刺耳,
电话里面嘟嘟的声音同样刺耳,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第二章我被接回了急诊室,
急诊医生告诉我要给我洗胃,我同意了,现在躯体已经麻木和没有力气,
但是可能我还是想要活着。洗胃的过程并不美好,粗硬的管子从鼻子里面插进去,
液体灌入又抽出,带出胃内残留的毒药,我机械配合着,呕吐物和眼泪中,
但是很快被擦拭干净。急救室里面很吵,各种仪器滴滴滴的响,但同时又很安静,
我躺在急救床上。医生来告诉后联系到我父亲了,他2个小时后赶过来,
现在已经紧急帮我处理,要立即转送我到ICU治疗,我同意了。在进来ICU的路上,
我觉得他们小题大做,现在我觉得身体虚弱一点,其他的都比之前好受很多。
有个戴眼镜的男医生快速检查了我的情况,并看了救护人员带回来的药瓶,表情很凝重,
因为他后面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你已经在急诊科洗胃了,
现在需要对你立即进行血液灌流,要在你锁骨这里打个针,要……,已经联系到你父亲,
但是他2小时后才能到,所以现在需要你自己同意签字、紧急处理”。医生的语速很快,
后面那句话我听到了,我签了字、按了手印,看着歪歪扭扭、不连贯的名字,对他笑了笑。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各种仪器的声音很规律,慢慢的我意识模糊,好像进入了梦中,
时光开始倒流,我回到了小时候。第三章我家在贵州的大山里面,
贵州的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成群的山峰,长在水里面,当然这些山都没什么名气,
在山与山中间就有很多小村庄,天空是湛蓝的,河水是清澈的,到处都是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每天撒着脚丫子在田地里及山坡上奔跑,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我父母从小出来打工,
10岁以前我跟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了,
后面只剩下我与爷爷相依为命。两间破旧的小屋相连着,门前有很多杂物堆积,
只剩下堂屋前的门槛是干净的,雨季的时候爷爷就坐在那里,一杆长烟在手,
听说那杆长烟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爷爷话不多,皮肤黝黑,很严肃,我总是很害怕他,
怕他因为麻烦而抛弃我,但是爷爷没有,他努力赚钱让我上了县城里面的高中。
在那里我是为数不多可以上高中的女孩,
我最好的闺蜜在初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被她父母送去广东打工。广东很远,
后面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好,每次都名列前茅,我也以为很好,
直到我上了高中。县里面的高中部,像我这样从大山里面出来的不是很多,
大多都是城市里面的孩子,在这里我感觉了自卑和窘迫。来自学业和生活的窘迫,
爷爷希望我学出大山,考出大山,但是好像我一直走不出大山。“乔佳,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教导主任陈鹏在窗外叫住我,他是典型的地中海发型,肚子肥大,留一撮头发到发顶。
他教化学的,高一的时候是我们的化学老师,他教的化学晦涩难懂,
所以我的化学成绩一直是垫底的,在他心里面,我可能算是差生。
我忐忑的跟着他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别害怕,有个事情想了解一下,
你前天6号中午是不是在1班女生宿舍里面休息?”他面带微笑的对我说。“是的”。
那天我们班刚好有个女生过生日,她们在宿舍里面搞得非常热闹,但是我与她们关系并不好,
她们也没有叫上我,所以去找了另外一个同学,袁梅,希望可以在她那里中午休息一下,
刚好下午是体育课。袁梅很热心的把床铺借给了我,她们宿舍还有另外两个人在,
之前高一的时候在一个班,都认识,我与她们打了招呼。那天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很平静的度过了。“那天下午好像只有你在宿舍,王晓帆的钱丢了,总共28块,
你也知道她家家庭条件也不好,我已经问过她们宿舍的人,都一一排查了嫌疑。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顿时满脸通红,我只是借宿而已,但是我醒来确实是只有我一个人在。
“主任,我没有,我不可能拿的。”我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我着急的想表现我清白的样子,
我一五一十的把当天的各种细节都列了出来,也不知道主任信了没有,只是那种眼神,
我每次想起来都无比的害怕,从此我走路头越来越低,成了很多同学心目中孤僻的人。
没多久,班主任陈序找上了我。陈序刚研究生毕业两年,
刚分配过来的时候就担任我们的班主任。他教历史,我很喜欢他,他是熠熠生辉的星辰,
而我是渺小的萤火虫。“现在高二已经快结束了,老师知道你们家情况,
你现在成绩在不停的退步,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看着陈序的眼睛,
里面倒映着我的面容,羞怯的少女心事弥漫开来,我慌忙把眼睛移开,“陈老师,
我爷爷生病了,所以……”,夹杂着大山的声音传来,细细的,又有着少女独特的声音。
我撒谎了,我听到心底的声音传来。陈序独特的成年人的气质和温暖,
让我想要不断的去接近,后面我越来越努力,但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高中的学业很紧张,我追的很吃力,我很想告诉爷爷,我想放弃读书,
但是每次走进大山的时候大家都会跟我打招呼,“佳佳回来啦”,
“我们村的高中生回来了”之类的话都让我心底的虚荣不断的被满足。直到高三最后一学期,
离高考还有80多天。第四章少女的心事被记录在日记本里面,而日记本里面的内容被摊开,
洒在阳光下,并没有驱散黑暗,黑暗的浓雾越来越粘稠。“看了乔佳那本日记没有,
难怪经常看到他俩走在校园里面,有人把师生恋捅到教育局那里去了,陈老师被批评,
学校停了他的课,现在正在学校在开会讨论陈老师的去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