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峰扯了扯领口——这件优衣库的牛津纺衬衫是去年双十一抢的，99块钱，
洗了十几次，领口还没变形。手腕上的卡西欧是大学毕业时买的，200出头，走时准得很，
此刻指针正指在七点二十九分。他站在“鮨·明月”的木牌前，
抬头看了眼暖黄色灯光里飘着的“人均1888元”的隐形标签，
又低头点开母亲发来的第九条语音。“阿峰啊，王阿姨说这姑娘条件好，
你可别再吊儿郎当了！人家丽丽是做自媒体的，长得漂亮，家境也好，
你可得主动点……”林峰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牛仔裤口袋。口袋里还塞着张纸巾，
是早上便利店买豆浆送的，皱巴巴的。他其实不想来——倒不是嫌日料贵，
是烦透了这种“拿着条件清单互相掂量”的局。但架不住母亲天天在耳边念，
王阿姨又三番五次上门说“就见一面，不行拉倒”，他实在磨不过。“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穿米白色和服的服务员弯腰鞠躬，笑容标准得像练过千百遍。“杨丽丽小姐定的位。
”林峰报了名字，看了眼手表，提前十分钟，不算迟到。服务员领着他穿过铺着青石的过道，
头顶的纸灯笼晃悠悠的，映得墙上的浮世绘格外柔和。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西湖，
灯光洒在湖面上，碎成一片金箔。林峰坐下，刚想叫杯温水，
服务员先递过来菜单：“林先生，需要先点些饮品吗？
我们这里有富士山泉水、进口清酒……”“矿泉水就好，常温的，谢谢。
”林峰把菜单推回去。他扫了眼菜单上的价格，蓝鳍金枪鱼大腹1988元一份，
帝王鲑鱼籽888元，澳龙两吃1688元——这一顿饭，
够他给山区孩子买二十份营养午餐了。他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刷起了公益项目的推送。
正看着“99元资助一周午餐”的详情，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顺着风飘过来，
像打翻了整瓶玫瑰香精，呛得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你就是林峰吧？
” 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甜，林峰抬头，先看见一双十公分的银色高跟鞋，
鞋跟细得像牙签，再往上是露肩的黑色紧身裙，布料裹着曲线，大波浪长发烫得蓬松，
发梢还沾着亮片。杨丽丽脸上的妆很浓，口红是正红色，涂得很满，
笑的时候能看见嘴角的亮粉。“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来晚了点。”杨丽丽没等林峰说话，
就一扭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裙摆往上缩了缩，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她没跟林峰握手，
甚至没怎么看他，坐下就抓起菜单翻起来，指甲上的红色甲油闪得晃眼。“这地方我常来，
他们家蓝鳍金枪鱼大腹是限量的，来晚了就没了。”她头也不抬，指尖在菜单上划来划去，
“服务员！先来一份蓝鳍金枪鱼大腹，两份帝王鲑鱼籽，一份海胆拼盘，澳龙两吃要最大的，
还有那个松露鹅肝寿司，来四份……”她一口气点了八道菜，
全是菜单上标着“推荐”“限量”的贵价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林峰坐在对面，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卡西欧的表带，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服务员记完单，
礼貌地问：“两位需要搭配些清酒吗？我们有十五年的獭祭……”“要！”杨丽丽抢着回答，
“先来一瓶，冰着的。”等服务员走了，杨丽丽才放下菜单，总算正眼打量起林峰。
她的目光从林峰的衬衫扫到裤子，再落到手腕的手表上，停留了三秒，
然后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拿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你做什么工作的？”她刷着手机，
头也不抬地问，语气里没什么兴趣。“IT，程序员。”林峰言简意赅。“哦，码农啊。
”杨丽丽嗤笑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时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
完全没打算跟林峰继续聊下去。林峰没再说话，端起服务员刚送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窗外的西湖夜景确实好看，游船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谁在水面上画了条银线。
但他没什么心情看——杨丽丽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余光瞥见她正在跟别人聊天，
对话框里写着“今天这男的穿得跟路人似的，穷酸死了”。前菜很快上来了，
是渍物和小份的金枪鱼手卷。杨丽丽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就夹，一口一个，嚼得飞快，
期间没跟林峰说过一句话。林峰看着她面前很快堆起来的鱼刺，又看了眼自己没动的手卷，
觉得有点好笑——这哪是相亲，分明是她来改善伙食来了。二十分钟后，主菜上桌了。
服务员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盘，里面躺着一块粉嫩的金枪鱼大腹，鱼肉上还泛着油光，
旁边摆着一小碟芥末和酱油。“您的蓝鳍金枪鱼大腹，1988元一份。
” 杨丽丽的眼睛瞬间亮了，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戳了戳鱼肉，然后抬头看着林峰，
脸上带着点施舍似的表情：“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完成我妈给的任务，
不然我才不来呢。”她夹起一块鱼肉，蘸了点芥末，放进嘴里嚼了嚼，
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亏待自己，对吧？你放心，
我不是那种随便占人便宜的人，不过这顿饭……”她话说到一半，
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满桌的菜——帝王鲑鱼籽只动了一勺，海胆拼盘几乎没碰，澳龙刚上来，
还冒着热气。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顿饭该你买单。林峰看着她，突然笑了。
他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抬手叫来了服务员：“麻烦帮我把这些菜打包，谢谢。
”杨丽丽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打包。”林峰的笑容很礼貌，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既然杨小姐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那这钱我也没必要浪费。这些菜没怎么动，
我带回家自己吃，或者给同事加个餐，都挺好的。”服务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转身去拿打包盒。杨丽丽的脸从震惊变成了恼怒，她拍了下桌子，
声音拔高了些：“你什么意思啊？一个大男人跟女孩子出来吃饭还要打包？你丢不丢人啊！
”周围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林峰没在意，
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不丢人。浪费才丢人，当冤大头更丢人。
我不是来给人当免费饭票的，杨小姐。”说话间，服务员拿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过来了。
林峰指着桌上的菜，一一吩咐：“这个金枪鱼大腹分三份装，小心点，别弄碎了。
帝王鲑鱼籽装小盒子，盖紧点。澳龙的肉和壳分开装，壳可以熬汤……” 他说得仔细，
服务员听得认真，杨丽丽坐在对面，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指节都发白了。
她想发作，又怕周围人看笑话，只能咬着牙，
眼睁睁看着服务员把那些她精心点的贵价菜一一装进打包盒。很快，
两个印着“鮨·明月”logo的纸袋就装满了。林峰接过纸袋，拎在手里，
然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放在桌上：“这是我那杯矿泉水的钱，二十块，
多的不用找了。剩下的菜是杨小姐点的，麻烦杨小姐自己结一下。”说完，
他没再看杨丽丽一眼，拎着两袋价值近万元的日料，转身就走。
木屐踩在青石上的声音渐行渐远，留下杨丽丽一个人坐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周围客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走出“鮨·明月”的大门，晚风一吹，
林峰觉得舒服多了。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袋，里面的金枪鱼大腹还带着温度。他掏出手机，
给组里的实习生发了条微信：“今晚加班吗？带了点好吃的，过来分了。
”实习生秒回：“峰哥！在呢在呢！您在哪？我马上过去！
”林峰笑着回复：“阿里西溪园区门口，十分钟后到。”他刚把手机揣回口袋，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林峰看了一眼，没接，直接挂了。没过两秒，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林峰，
我是杨丽丽，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加个微信聊聊吧？”林峰嗤笑一声，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直接把短信删了，顺便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2、杨丽丽在“鮨·明月”坐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周围客人的目光让她坐立难安，
服务员站在旁边，虽然没催，但那眼神里的催促藏都藏不住。她咬着牙，
拿出手机买单——整整9860元，几乎是她半个月的收入。“您好，杨小姐，您的账单。
”服务员递过pos机，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微笑。杨丽丽心疼得肝颤，
手指在pos机上按密码时，都在发抖。付完钱，她拎着自己的包，逃似的冲出了日料店。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发梳得整齐，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正是“鮨·明月”的老板顾叔。顾叔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立刻快步走过来，九十度鞠躬：“杨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刚才不知道您是林先生的朋友，多有怠慢。”杨丽丽懵了：“林先生？哪个林先生？
”“就是刚才跟您一起的林峰先生啊。”顾叔直起身，笑容依旧温和，
“林先生是我们店的全球黑卡会员，所有消费都是免单的，刚才的账单已经走内部账了，
您付的钱我们会原路退回给您。”“免单？”杨丽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不是说他是写代码的吗？一个码农怎么会有你们家的黑卡？
你们家黑卡要多少钱才能办啊？”顾叔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敬佩：“杨小姐，
林先生可不是普通的程序员。我们店的云端系统，包括会员管理、订单系统，
都是林先生早年帮我们写的，没要一分钱。后来我们想给他股份，他也不要，
只说以后来吃饭方便点就行。这黑卡不是花钱办的，是我们特意给林先生的，
全杭州也就这一张。”杨丽丽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她想起刚才林峰穿的99元衬衫，戴的200元手表，想起自己说他“穷酸”，
想起自己点了近万元的菜还想让他买单，想起他打包时的淡定——原来不是他穷，
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那、那顾叔，”杨丽丽突然反应过来，拉着顾叔的胳膊，语气急切，
“既然他是免单的，那刚才打包的菜……能不能再给我来一份？
我刚才没吃多少……”顾叔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礼貌地抽回胳膊：“抱歉啊杨小姐，
黑卡有规定，每个月只能免一次单，而且只限持卡人本人消费。
刚才林先生已经用了这个月的额度了，没办法再免了。”说完，顾叔冲她点了点头，
转身回了店里，留下杨丽丽站在原地，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她掏出手机，
看着刚才付款的短信，心里又气又悔——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悔自己刚才那么嚣张。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杨丽丽咬了咬牙，她记得自己跟闺蜜炫耀过，闺蜜的男朋友是阿里的高管，
说不定认识林峰！她赶紧找出闺蜜的微信，发了条语音：“亲爱的！
快把你男朋友的微信推我！我有急事！我要查个人！”闺蜜很快回了微信：“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我男朋友在忙呢，你先说什么事，我帮你问。
”“你让他帮我查一下阿里有没有个叫林峰的！就是做程序员的，好像挺厉害的！
”杨丽丽打字飞快，手指都在抖。十分钟后，闺蜜的微信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