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公,你帮我看看购物车里那套护肤品还有没有活动?”浴室里水声哗哗,
沈舟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出来,带着点水汽的模糊,“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我手机在外面桌上。”林晚“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俯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她和沈舟结婚五年,手机密码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从没变过。林晚熟练地解锁,
点开那个橙色的购物软件。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收藏夹里的东西。可点开购物车的瞬间,
林晚的指尖僵住了。空的。她的购物车是空的。不对。林晚皱了皱眉,切换了一下账号。
她和沈舟共用一个购物APP账号,但各自有独立的购物车,平时互不干扰。
当属于沈舟的那个购物车页面加载出来时,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满屏的,全是婴儿用品。
荷兰进口的A2白金版三段奶粉,整箱。日本花王Merries的L号纸尿裤,三大包。
德国嫩芙的婴儿润肤露,新生儿可用。一套榉木的婴儿床,价格是五位数,
旁边还有配套的床垫和床围。甚至还有几件男童的连体衣,尺码是100cm。
林晚点开尺码详情,平台标注着:建议年龄2-3岁,身高95-105cm。2-3岁。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瞬间冷了下来,顺着血管冻结了四肢百骸。她和沈舟是大学同学,
恋爱七年,结婚五年。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起,他们就达成了一个共识——丁克。不要孩子。
这个念头是沈舟先提出来的。他说他不喜欢小孩,觉得养育一个生命责任太重,
他只想和林晚过二人世界。林晚欣然同意。这些年,双方父母催过,朋友劝过,
可沈舟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面前的人。“我和晚晚说好了,这辈子就我们俩。
”“孩子?太麻烦了,我可不想伺候小祖宗。”“有那钱和精力,我带晚晚环游世界不好吗?
”他的态度坚决到,连林晚的父母最后都妥协了,只叹着气说只要你们夫妻俩过得好就行。
可现在,他手机里这些东西,又算什么?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机械地往下滑动。玩具,学步车,儿童餐椅,甚至还有一本《如何成为一个好爸爸》。
每一件商品,都像一根滚烫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她和沈舟的二人世界,
什么时候偷偷挤进了一个孩子?一个两到三岁的,男孩。浴室的水声停了。
沈舟裹着浴巾走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脸这么白?
”他笑着走过来,想看她的手机。林晚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攥在手心,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没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得吓人,“就是……没找到。
”沈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温柔,“找不到就算了,
明天我陪你去专柜买。”他靠过来,想亲吻她的额头。林晚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猛地后退了一步。沈舟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晚晚,你怎么了?
”林晚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她想问。想把手机狠狠砸在他脸上,
问他那个两岁的男孩是谁。问他这五年算什么。问他那些信誓旦旦的丁克宣言,
是不是都是放屁!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怕。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答案。
就在这时,沈舟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沈舟看了一眼林晚,眼神有些躲闪,他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喂?
”林… …”林晚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到沈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身体紧绷,连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这样?别急,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
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沈舟!”林晚叫住他。他回过头,
脸上是林晚从未见过的慌乱和焦急。“晚晚,我朋友出了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你早点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林晚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慢慢走到阳台,看着沈舟的车像一支离弦的箭,
飞速驶离小区,消失在夜色里。他的朋友?什么朋友,能让他慌成这样?
林晚缓缓举起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购物车的页面还停留在那里。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和那个让他失控的电话。像两张巨大的网,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让她无法呼吸。
2沈舟一夜未归。林晚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天亮时,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没有打电话,
也没有发信息。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质问。她需要冷静。需要证据。
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仅凭一个购物车就给他定了罪。或许……或许真的只是帮朋友买的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谁会帮朋友买这么多,这么私密的东西?
连《如何成为一个好爸爸》都加进了购物车?林晚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
是张姐吗?”电话那头是沈舟的远房表姐,前几年刚生了孩子。“晚晚啊,怎么这么早?
”张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张姐,不好意思打扰你。就是想问问你,
你家宝宝最近怎么样?沈舟说他要帮你买点东西,我看看缺了什么。
”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帮我买东西?”张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小子,有心了。不过不用,我家那丫头都快上小学了,什么都不缺。你跟他说,
别破费了。”丫头。上小学。林晚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沈舟购物车里的,
是给2-3岁男孩准备的。第一个谎言,被戳破了。挂了电话,林晚登录了网上银行,
查询她和沈舟的联名账户。这是他们的主要储蓄账户,两人的工资和理财收益都会存进来,
用于家庭大额开支。一笔笔流水看下来,林晚的指尖越来越凉。从三年前开始,
每个月的五号,都有一笔固定金额的转账。两万块。不多不少,整整两万。收款账户的户主,
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名字。苏晴。三年,三十六笔转账,总共七十二万。
林晚盯着那个名字,像是要把它看穿。苏晴。是谁?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吗?
林晚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在水底,拼命挣扎,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氧气一点点耗尽。她和沈舟的五年婚姻,七年爱情,
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她以为的琴瑟和鸣,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他,
早已为别人搭建了另一个舞台。上午十点,沈舟终于回来了。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眼下带着青黑,胡茬也冒了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晚,他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
脸上带着歉意。“晚晚,对不起,昨晚事发突然,手机也没电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解释道:“是我一个发小,他老婆跟他闹离婚,带着孩子跑了,我陪他找了一晚上。
”又是一个谎言。林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滴水不漏地编织着另一个故事。她没有戳穿他,
只是轻声问:“找到了吗?”“还没。”沈舟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抱她,
“让你担心了。”林晚没有躲。她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怀里陌生的气息。那不是烟味,
也不是酒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属于婴儿身上的奶香味。很淡,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刺进她的心脏。林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沈舟,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聊聊吧。”沈舟的身体僵了一下。“聊什么?
”林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起茶几上他的手机,点亮屏幕。那个塞满了婴儿用品的购物车,
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聊聊这个,两岁到三岁的,男孩。”林晚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他是谁?”沈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3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舟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是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毫无防备的恐慌。
林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判词。过了许久,
久到林晚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沈舟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哀求。“晚晚,你听我解释。”“好,我听着。”林晚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这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舟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它不是……不是我的孩子。”“那是谁的?
”“是我一个朋友的。”沈舟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她叫苏晴,
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很困难。孩子的爸爸……是个渣男,跑了。
我看她可怜,就……就帮了她一把。”苏晴。这个名字终于出现了。和银行流水上的名字,
对上了。林晚冷笑一声:“帮忙?帮忙需要你亲自给她孩子挑选奶粉尿布?
需要你研究怎么当一个好爸爸?沈舟,你这个‘朋友’,关系可真不一般啊。”“不是的!
”沈舟急切地辩解,“她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我就是顺手……顺手帮她看看。晚晚,
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同情她!”“同情?
”林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同情到每个月给她转两万块?一转就是三年?
”沈舟的脸色彻底白了。他没想到林晚查到了这一步。他看着林晚冰冷的眼神,
知道任何狡辩都是徒劳。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林晚面前。这个动作让林晚始料未及,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晚晚,我错了。”沈舟抓着她的手,眼眶红了,“我不该瞒着你。
我就是怕你多想,怕你误会。我发誓,我跟苏晴真的只是朋友!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林晚的手背上,滚烫。林晚的心,却像被泡在冰水里。
“你让我怎么信你?”她抽回自己的手,“你骗了我一次,又骗了我第二次。沈舟,你的话,
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沈舟膝行到她脚边,仰着头看她,
满脸的痛苦和悔恨,“晚晚,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你见了她和孩子,
你就知道了!我跟她真的没关系!”带她去见?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他是笃定自己不敢去,
还是……真的问心无愧?看着沈舟那张写满了真诚和痛苦的脸,林晚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她认识了沈舟十二年。他一直都是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会因为路边的流浪猫而停下脚步,
会因为新闻里的悲剧而红了眼眶。帮助一个被抛弃的单亲妈妈,
似乎……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是她太多疑了吗?不。
那个该死的、和婴儿用品混在一起的《如何成为一个好爸爸》,像一根刺,
深深扎在她的脑海里。“好。”林晚听到自己冷静到陌生的声音。“你现在就带我去。
”她要亲眼看看。看看那个叫苏晴的女人,和那个两岁的男孩。
看看沈舟编织的这个“善良”的故事,到底有多么天衣无缝。4沈舟开着车,
林晚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车子驶离了他们熟悉的市中心,拐进了一片老旧的城区。
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建筑也越来越破败。最后,车子停在了一栋看不出年份的居民楼下。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印记和小孩的涂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饭菜混合的味道。沈舟领着林晚,走上了五楼。
他敲了敲一扇掉漆的木门。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女人很瘦,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家居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眉眼清秀。她看到沈舟,先是一愣,
随即看到他身后的林晚,眼神立刻变得局促不安。“沈……沈先生,您怎么来了?
这位是……”“这是我爱人,林晚。”沈舟介绍道,语气有些生硬,
“我们……过来看看你和安安。”苏晴的脸更白了,她低下头,紧张地绞着衣角,
“快……快请进。”屋子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但收拾得很干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正坐在地垫上玩积木。他听到声音,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门口的陌生人。那应该就是安安。
男孩长得很可爱,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林晚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
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似乎……落下了一半。不像。一点都不像沈舟。沈舟是典型的丹凤眼,
眼尾上挑。而这个孩子,是圆圆的杏眼,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几分无辜。“安安,
叫叔叔。”苏晴拉着孩子,小声地教他。孩子怯生生地看了沈舟一眼,
又迅速把头埋进了苏晴的怀里,小声喊了一句:“叔叔。”沈舟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
他蹲下身,想摸摸孩子的头,却被孩子躲开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孩子对沈舟,是疏离的,甚至是畏惧的。
这不像是一个父亲和儿子之间该有的互动。“林小姐,您喝水。”苏晴端着一杯水,
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晚面前的茶几上,“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好意思。”“谢谢。
”林晚接过水杯,目光落在她身上。“沈先生……都跟您说了吧?”苏晴低着头,
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沈先生是个好人,
这几年要不是他……我们母子俩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她说着,眼圈红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只能……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他。我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真的,林小姐,你千万不要误会他。”她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
每一句话都在为沈舟撇清关系。林晚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的沈舟,
和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打量她的孩子。
一个被渣男抛弃、独自抚养孩子的可怜女人。一个心善到有些“滥好人”的丈夫。
一个和丈夫没有半点相像的孩子。这一切,似乎都印证了沈舟的说法。是她错了吗?
是她把自己的丈夫想象得太坏了?一股愧疚感,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林晚的心头。
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和调查,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疯狂。“我没有误会。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
”苏奇像是得到了赦免,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沈舟也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晚晚,我就说吧……”林晚没有说话,她的目光,
无意中扫过那个叫安安的孩子。孩子似乎不再那么怕生了,他从苏晴身后探出小脑袋,
好奇地看着林晚。林晚对他笑了笑。孩子也咧开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就在他笑起来的那一刻,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孩子的左边耳垂上,
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褐色的印记。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林晚的血液,在这一瞬间,
彻底凝固。因为沈舟的左耳垂上,一模一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同样的、小小的痣。
那是他们家族遗传的印记。沈舟的父亲有,沈舟的叔叔有,沈舟也有。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5从苏晴家出来,沈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握着林晚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柔。
“晚晚,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真的只是可怜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让你胡思乱想。”“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了。每个月给她的钱,我们也可以一起商量,
都听你的。”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像是在弥补,又像是在邀功。林晚没有回应。
她的手很冷,像一块冰。沈舟感觉到了,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怎么了?还生气呢?
手怎么这么凉?”林晚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车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