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冰冷气味。
林晚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父亲突发脑溢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母亲在一旁低声啜泣,而病房外,是如同附骨之蛆般不肯离去的债主。
林小姐,不是我们不通融,林总这一倒,公司彻底停了摆,我们的钱总不能打水漂吧?
今天要是再见不到钱,就别怪我们走法律程序了!
嘈杂的声音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林晚星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不过月余,曾经温馨富足的家,如同被狂风暴雨摧垮的沙堡,轰然倒塌。父亲的建筑公司因合作伙伴卷款潜逃、银行突然抽贷而陷入绝境,巨额债务像山一样压下来,几乎要将她碾碎。
她攥紧了手中那张几乎被捏变形的银行卡,里面是她工作几年所有的积蓄,对于眼前的巨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窒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灭顶之灾吞噬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肩线平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与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走廊里的喧嚣竟奇异地低了下去,那些咄咄逼人的债主们,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忌惮与疑惑。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灯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凛冽,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落在她身上时,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审视。
林晚星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的磁性,很好听,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
……我是。林晚星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却又在绝望中生出一点点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我是陆寒州。他递过一张纯黑色的名片,材质特殊,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串烫金的私人号码,我可以解决你眼前所有的麻烦。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条件是什么?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还是砸在她这种深陷泥潭的人头上。
陆寒州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赞赏她的直接,又像是嘲讽她的处境。和我结婚。
……什么?林晚星以为自己听错了,瞳孔骤然收缩。
签订为期一年的婚姻契约。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笔普通的生意,你需要搬进我的住所,在人前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满足我一切合理的形象需求。一年后,契约自动解除,你会得到一笔足以让你和你的家人后半生无忧的补偿。
他说着,从身侧助理手中接过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契约细则,你可以仔细看看。
林晚星颤抖着手接过。白色的封面上,婚姻契约四个黑色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疼。她快速翻阅着,里面条条款款,细致到令人发指——双方需保持名义上的婚姻关系;在公开场合需表现出适当的亲密;未经允许,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不得产生超出契约的情感……一条条,一款款,都将这场婚姻的本质定义得清清楚楚: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几乎想将这份侮辱性的文件狠狠砸回他那张冷漠完美的脸上。
凭什么?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颤抖,陆先生,我们素不相识……
就凭我能立刻让外面的那些人消失,能让林氏企业起死回生,能让你父亲得到全球最顶级的医疗资源。陆寒州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字字砸在她的软肋上,而你现在,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四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骄傲和挣扎。她回头,透过玻璃窗,看到母亲无助的泪眼和父亲插满管子的苍白脸庞。她想起那些冰冷的债务,想起这个家摇摇欲坠的未来……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谈尊严?
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她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笔。她伸出手,声音嘶哑。
陆寒州看着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湮灭不见。他示意助理递上钢笔。
林晚星接过笔,指尖冰凉。她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在乙方签名处,停顿了足足三秒,然后,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星。
笔迹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从这一刻起,她将自己的名字,连同未来一年的自由和婚姻,一起卖给了这个叫陆寒州的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