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被冻粘在基因测序仪上的左手食指皮肤，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出现0.03秒的迟滞——这是脑机接口过载的征兆。
培养舱矩阵泛起诡异的萤蓝色，机械甲虫群撞在防护罩上炸开的电火花，在满地玻璃渣中映出扭曲的倒影。
监控屏突然闪过银色防护服的衣角。
"警告！B2区基因库遭遇非法入侵。
"中控AI的合成音带着罕见的电流杂音，"识别代码：LinQ-0429。
"离心机的嗡鸣戛然而止，我扯断发间冰凉的冷冻管。
暗红色长发散落的瞬间，玻璃碎片在掌心凝成棱形冰刃。
全息投影在走廊地面投出鲜红的禁区标识，却拦不住那个哼着童谣的脚步声。
"小星星，亮晶晶......"防弹玻璃映出我们重叠的身影时，我闻到了熟悉的草莓牛奶味。
林雀穿着明显大一号的防护服，袖口用纳米胶带缠了三圈，正踮脚去够顶层密封罐。
这个姿势让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我的解剖刀下，就像十六岁那个雨夜，她偷拿朊病毒样本时一样毫无长进。
"权限认证失败。
"基因库的电子锁发出红光，"请进行瞳孔验证。
"林雀突然转身，防护面罩因呵气泛起白雾。
她隔着两层防弹玻璃对我笑，右手举起贴着卡通贴纸的恒温箱："姐姐的早餐。
"透过凝结的水珠，能看到里面躺着三支淡金色营养剂——正是我上周在数据库删除的私人配方。
"你黑进了我的医疗档案。
"冰刃抵住她颈动脉时，我感觉到异常震动。
解剖刀划开防护服纤维，露出她心口镶嵌的怀表。
人造皮肤下跳动着机械心脏的蓝光，表盘玻璃用502胶粘着只残翅凤蝶。
记忆库突然弹出警告窗口。
2153年6月12日的数据记录显示：14:27分，林雀带着碎裂的怀表冲进实验室，而我亲手将神经阻断剂注入她的颈动脉。
"他们说这是妈妈留下的......"全息影像中的少女浑身湿透，眼睫挂着雨水，"但我更相信是姐姐给我的。
"当时的我并未听懂这句话，直到此刻看见怀表内侧的刻字——那是我解剖课的学号。
警报声在头顶炸响，林雀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向认证面板。
基因库三重锁应声而开，她睫毛缀着液氮凝成的冰晶："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防护服过长的袖管滑落，露出左腕陈旧的束痕，那是三年前我给她植入追踪芯片留下的伤疤。
七百支基因管在暗室次第亮起，冷光中浮动着蛛网般的全息标签。
我伸手抓住那支贴着卡通贴纸的样本管，培养液里悬浮的病毒株正在疯狂变异。
监控记录显示，这正是导致"雾夜事变"的原始毒株X-1029。
"姐姐总说我自私。
"林雀的机械甲虫群正在搬空抑制剂仓库，"可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不相信。
"她指尖划过中控台，调出段被加密的监控视频：2150年6月12日凌晨，我抱着昏迷的她走进基因库，将这支样本管贴上"生日礼物"标签。
记忆库发出尖锐警报，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系统显示当天我在南极科考站，但视频里的白大褂确实绣着我的工号。
林雀的呼吸喷在耳后："要看看你后颈的芯片编号吗？"穹顶防爆玻璃突然炸裂，紫色雾气裹着雪花倒灌进来。
林雀在飓风中张开双臂，过大的防护服被狂风撕成蝶翼，露出里面绣着"苏晚"名字的旧衬衫——那是我在孤儿院初见时裹住她的那件。
"你说基因库是最安全的堡垒。
"她仰头坠向沸腾的培养液池，我抓住她手腕时，看见她锁骨浮现的电子纹身。
那是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此刻正显示着：719:59:59。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文明回溯系统激活。
"机械音响起的同时，怀表中的残翅凤蝶突然振翅。
我终于看清那缺失的左前翅形状，和孤儿院那晚她掌心的玻璃碎片完全重合——十五年前我用它割断绑住她的铁链时，有片蝴蝶翅膀永远留在了她的血肉里。
我睁开眼时，鼻腔里灌满消毒水的气味。
左手维持着抓握姿势僵在半空，指缝间滑落的却不是林雀的防护服纤维，而是沃尔玛超市的冷冻柜水雾。
视网膜上跳动着莹蓝色倒计时：719:59:48。
"宿主成功回收矿泉水×50箱，奖励记忆碎片×1。
"机械音在颅骨内震荡的瞬间，货架缝隙突然闪过银白色反光。
我反手甩出藏在袖口的解剖刀，刀尖扎进的是台老式收音机——外壳贴着褪色的小熊维尼贴纸。
这是林雀十四岁生日求而不得的礼物。
"当前污染指数：17%，建议采集生鲜区样本。
"系统光幕弹出提示，我却在走向冷鲜柜时调转方向。
货架尽头的地面有拖拽痕迹，凝结的冰霜呈现不规则的六边形，像极了林雀研发的机械甲虫足印。
三文鱼包装盒的冷凝水在指尖凝成冰珠，我忽然想起重生前坠入基因库的瞬间。
林雀被狂风掀开的面罩下，嘴角凝固着未成形的口型。
此刻我对着监控镜头缓慢浮现那个唇形，是"草莓"。
冷藏库铁门轰然洞开。
五百平米的仓储区空空如也，唯独中央孤零零摆着个粉色保温箱。
盖子上用口红画了拙劣的爱心，粘着根孔雀蓝羽毛——和林雀十八岁砸碎我家窗户时，留在窗棂的那根一模一样。
"隐藏任务触发：亲吻保温箱。
"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报，"失败将扣除三天生存时长。
"我抬脚碾碎羽毛，保温箱却自动弹开。
冷气升腾中，三十支淡金色营养剂排列成DNA链形状，最上方飘着张电子便签。
当我的影子笼罩上去，30抑制剂注射 12:00想念我 16:20这是前世我在实验室的日程表，但第三条从未存在过。
指尖触到便签底部时，暗纹突然亮起，浮现出更小的字迹："别相信倒计时"机械甲虫振翅声从头顶管道传来，我迅速抽出藏在靴筒的液氮枪。
冰弹击碎通风口栅栏的瞬间，蓝色虫群如银河倾泻而下，却在触及保温箱前突然悬停。
它们用节肢捧着个玻璃罩，里面是株正在凋零的紫罗兰——我办公室里唯一活过三个月的植物。
林雀曾跪坐在花盆前哭了整晚，因为监控显示是我倒了过量营养液。
虫群突然炸成星屑，紫色花瓣穿过蓝色光点纷纷扬扬落下。
我接住某片残缺的花瓣，背面用纳米针刺着极小的字："第七次轮回的礼物"太阳穴突然刺痛，系统光幕强制弹出："警告！记忆模块异常。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在冰面倒影里看到后颈芯片闪过诡异红光，那串编号末尾分明是林雀的生日。
"宿主是否使用记忆碎片？"机械音带着蛊惑的电流声。
我捏碎存储在掌心的晶体，眼前却浮现截然不同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把营养剂推入静脉，而林雀蜷缩在监控盲区，用机械甲虫的尾针在手臂刻字。
放大画面，那些渗血的划痕是无数个"活下去"。
冷藏库温度骤降，我转身将液氮枪对准突然出现的全息投影。
林雀的虚像正在哼着童谣擦拭手术刀，她脚边躺着具被解剖的丧尸，伤口处绽出紫罗兰根系。
"当前任务更新："系统的声音出现奇异的颤抖，"前往和平路72号获取血清样本。
"我踩碎一片花瓣往外走，身后保温箱突然传出林雀的录音："你从来分不清玫瑰和月季。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就像分不清我给你的，究竟是病毒还是疫苗。
"超市玻璃门外，紫色晨雾正在吞噬城市天际线。
我按了按防护服内袋，那里藏着从保温箱夹层摸到的记忆卡——贴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孤儿院坐标。
和平路72号的霓虹招牌浸泡在紫色雾气里，"安康宠物医院"的灯管缺了"女"字旁。
我盯着系统地图上的红点，记忆库里这里应该是市立基因诊疗中心。
玻璃门把手上缠着条星星发带。
当我用液氮枪熔断锁芯时，发带突然收紧勒住手腕。
全息投影在雾气中亮起，林雀穿着高中校服的身影正在逗弄金毛犬，她转头时眼底闪过数据流的蓝光："姐姐，狂犬疫苗在二楼哦。
"收银台后的标本陈列架倒映着诡异画面：我举枪的手势与投影中的林雀完全重合。
当子弹击碎福尔马林罐，浸泡二十年的比格犬尸体竟睁开机械义眼。
"记忆碎片载入中......"系统的电子音夹杂着雪片杂音。
2015年7月14日，暴雨。
十六岁的林雀蜷缩在宠物医院屋檐下，怀里抱着被撞伤的流浪狗。
我扔掉解剖课的青蛙标本帮她止血，却在她掌心留下道永久的月牙疤痕。
"当前污染指数41%，检测到活体反应。
"警报声惊醒回忆时，我的枪口已经抵住护士台后的阴影。
白大褂下伸出布满鳞片的手，捧着盒草莓牛奶。
"苏博士？"少女从阴影中仰起脸，左眼嵌着和林雀同款的机械义眼，"林工说您会来取钥匙。
"她的颈动脉处跳动着电子项圈，编号0429。
当我触碰项圈接口，少女突然抽搐着吐出血块——那是我在三年前废弃的神经控制器型号。
"别......"她抓住我的防护服，指甲缝里嵌着紫罗兰花瓣，"地下三层......她在哭......"电梯井里垂落着DNA链造型的缆绳，每节链段都刻着不同日期。
当我在第719节处停下，厢顶部的应急灯突然投射出全息日记：第1023次循环记录姐姐吃掉了我准备的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