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玻璃幕墙折射着秋日晨光，林悦在电梯轿厢里第三次调整丝巾角度。
金属门倒映出她剪裁利落的藏蓝色西装，耳垂上珍珠坠子随电梯攀升微微晃动。
当数字跳到27时，她听见自己后槽牙轻轻叩击的声音。
前台姑娘递来门禁卡的指尖沾着星巴克拿铁渍，“顾总监说十点开晨会。”林悦颔首道谢，
目光扫过对方胸牌上歪斜的别针——行政部陈露，工号尾数7042。
茶水间的尖叫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对、对不起苏总监！”带着哭腔的女声刺破走廊。
林悦循声望去，撞见落地窗边散落一地的文件。穿米色套裙的新人正慌乱擦拭咖啡渍，
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弯腰帮她捡纸页，腕间樱花手链擦过女孩的丝袜。“没烫到就好。
”被唤作苏总监的女人将文件摞齐，袖口露出半截暗红伤痕，“我当年打翻过整壶美式呢。
”她笑着帮新人整理衣领，手链樱花突起的金属花蕊勾住丝袜纤维，
在女孩膝弯处留下细小的织物倒刺。林悦眯起眼睛。那抹红痕边缘过于规整，
像是有人用牙签蘸着指甲油精心描摹。她退后半步，恰好看见苏瑶垂落的发丝间闪过冷笑，
转瞬又化作春风化雨的温柔。“林悦？”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顾南舟斜倚在会议室门框，
黑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喉结下方淡青色血管。他指尖夹着未点燃的万宝路，
目光扫过她胸前工牌：“三分钟后开会，你的位置在苏瑶对面。”会议室冷气开得十足。
林悦翻开烫金封面的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方。苏瑶坐在对角线上，
正用尾指将鬓发别到耳后，腕间樱花随着动作轻颤。当投影仪蓝光亮起时，
林悦突然嗅到若有似无的苦橙香——那是苏瑶转笔时从袖口逸出的气息。
“新能源汽车竞标组。”顾南舟的钢笔敲在投影幕布上，
PPT页面停留在一辆流线型概念车，“苏瑶负责客户对接，林悦主攻创意。
”他突然转向左侧，“听说林小姐上个月刚帮天美集团打赢专利官司？”满室目光骤然汇聚。
林悦迎上苏瑶骤然紧缩的瞳孔，钢笔尖在纸面洇开墨点：“顾总监记错了，是商标侵权案。
”她将笔记本转向众人，露出扉页上烫金的“正大律所”logo，
“不过广告业确实需要法律思维——比如判断创意抄袭的临界点。
”会议结束时苏瑶的咖啡杯碎在垃圾桶边缘。林悦弯腰捡拾瓷片，
瞥见对方电脑屏幕右下角闪烁的隐藏文件夹图标。当苏瑶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追向顾南舟时，
林悦用纸巾包住染着口红印的杯柄，突然发现杯沿裂痕处卡着半片樱花花瓣。
暮色漫进落地窗时，林悦站在打印机前看纸张吞吐。苏瑶的工位残留着苦橙香，
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倒映着窗外霓虹。她状似无意地碰触鼠标，
隐藏文件夹的缩略图在瞬间闪现——历年提案模板.rar2019-2023。
碎纸机突然轰鸣作响。林悦转身看见顾南舟倚在档案室门口，
烟丝在他指间揉成细碎的琥珀色，“二十七楼东侧监控上周坏了。”他划亮火柴，
火光在镜片上跳动，“听说林小姐大学辅修过数据恢复？
”2晨光穿透雾霾在玻璃幕墙晕出灰调，林悦指尖划过客户数据表的铜版纸，
油墨在第七页突然洇出毛边。她将苏瑶提供的文件举向日光灯，
骑缝章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像道新鲜伤口。印刷厂地下室弥漫着润版液的刺鼻气息。
学徒小郭缩在切纸机后，沾满油污的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是只缺了翅膀的蜂鸟。
“这批合同三天前就装订好了。”他踢开脚边纸箱，泛黄的文件袋砰地砸在油毡地上，
“苏总监亲自核验的。”林悦蹲身抽出文件，骑缝章完整的扇形弧度刺进眼底。
当她翻到客户数据页时，纸面突然显出细密压痕——五瓣樱花排列成链，
正中央的花蕊突起与苏瑶手链如出一辙。“这份原件我要带回公司。
”林悦将文件塞进托特包，余光瞥见小郭正在删除手机聊天记录。窗外飘进印刷机轰鸣，
盖过了他喉咙里含糊的诅咒。回程出租车堵在国贸桥时，
苏瑶的微信语音追了过来：“林小姐是信不过我的工作能力？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顾南舟敲击键盘的声响，“提案会签还有四十分钟，
你赶得及当面向顾总解释数据差异吗？”林悦将手机贴在车窗上，让喇叭声淹没对方尾音。
她摩挲着文件残页的樱花压痕，
突然发现某个花蕊凹陷处粘着极细的金粉——正是苏瑶今晨补妆时洒落的眼影碎末。
蓝海大厦27层的电子钟跳向15:00，提案室的红木门已经紧闭。
林悦握着残页站在防火通道，听见门缝里漏出苏瑶带笑的气音：“年轻人就是爱较真，
顾总您当年不也……”玻璃幕墙突然映出顾南舟的身影。他单手撑着防火门，
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林小姐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烟味混着雪松须后水压过来，指间却不见惯抽的万宝路。会议室内突然爆出掌声。
苏瑶推门而出时，胸前的工牌不偏不倚撞在林悦手中的残页上，
五朵樱花压痕恰好卡进她手链的金属空隙。“真巧。”她抚过林悦肩头并不存在的褶皱，
“听说你母校的师弟刚来应聘印刷厂质检员？”林悦退后半步，后腰抵住茶水台。
枸杞茶在马克杯里漾出涟漪，倒映着苏瑶腕间晃动的樱花——第三朵花瓣背面有道细微划痕，
与文件压痕的缺损完全吻合。暮色染红CBD天际线时，顾南舟的群发邮件突然弹出来。
林悦盯着“竞标截止日提前72小时”的加粗标题，
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摩斯电码节奏。打印机突然吞吐出苏瑶的报销单，
背面油墨未干的会议记录显示：三天前17:32，
顾南舟的电子签名出现在印刷厂派车单上。更衣室最底层的储物柜突然传来震动。
林悦用发卡撬开生锈的锁扣，泛潮的纸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历年提案原件，
最上方压着学徒小郭的辞职信——落款日期竟是今天清晨。霓虹灯牌亮起的瞬间，
林悦站在复印机前扫描残页。突然跳闸的电路将27层拖入黑暗，应急灯亮起时，
苏瑶的香水味从身后漫过来：“听说你找到小郭了？”她腕间的樱花手链勾住林悦衬衫纽扣，
“那孩子说印刷机吞了他半截手指，你猜……吞掉的是哪只手？
”3午夜十二点的蓝海大厦27层，安全出口标志在茶水间投下幽绿光斑。
林悦将提案手稿铺满整张会议桌，苏瑶端着马克杯斜倚在门框，
樱花手链磕碰陶瓷杯发出细碎叮响。“顾总说你的方案太保守。”她忽然倾身指向概念图，
温水泼溅在彩铅手稿上。林悦抢救不及，
眼睁睁看着墨迹在《青山雾岚》主题页晕成混沌的灰。
苏瑶的惊呼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天！这可是要扫描存档的……”她慌乱抽纸巾擦拭，
腕间手链勾住文件筐轰然倾倒。满地狼藉中，
林悦突然蹲身拾起瓷杯碎片——青花残片上浮凸的弧线，
竟与客户集团LOGO的层叠山峦完美契合。凌晨三点的应急灯下，
林悦用口红在玻璃幕墙描出轮廓。二十七枚碎瓷片在会议桌拼出立体徽标，
月光穿透时在地面投下蜿蜒山影。苏瑶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倚着门框抛玩车钥匙：“保洁阿姨六点来收垃圾，要帮你预定碎瓷处理服务吗？
”林悦将最后一片瓷角卡进缺口，金属包装盒突然从苏瑶外套口袋滑出。
鎏金表面的“樱华定制”字样在月光下泛冷，
编号栏赫然印着NO.20190315——与她上周在印刷厂找到的提案日期完全重叠。
晨会众人围观的视线里，顾南舟用钢笔尖挑起瓷片山峦。“蓝海不是手工作坊。
”他腕间的百达翡丽擦过林悦手背，在提案书划出狭长裂痕，“客户要的是数据支撑，
不是行为艺术。”苏瑶适时递上平板电脑，
指甲刻意刮过瓷片拼接处：“这是我连夜整理的竞品分析……”她袖口滑落的瞬间，
林悦看见那串编号下还有行小字：同批次定制不超过三件。散会后，
林悦在洗手间用粉饼补妆。镜面突然映出苏瑶的身影，她正将樱花手链浸入消毒液浸泡。
“定制款就是麻烦。”她对着光观察链扣，“不像林小姐捡的碎瓷，摔得再碎也能拼回原样。
”林悦旋出口红，膏体在镜面画出残缺编号：“苏总监知道烧制瓷器要埋匣钵吗？
高温窑变时……”她突然噤声，某个瓷片背面的反光刺进瞳孔。在盥洗台放大镜下，
米粒大小的客户商标浮雕正泛着釉光——这分明是十年前停产的限定版集团信笺专用纹样。
暮色笼罩时，林悦站在档案室阴影里。顾南舟的私人储物柜虚掩着，
最上层文件夹夹着泛黄的碎瓷鉴赏图录。当她抽出2013年拍卖年鉴时，
苏瑶的香水味突然漫过肩头：“听说你找到我的毕业设计了？”她指尖抚过年鉴封面，
正是那枚微缩商标的完整版图案。电梯井刮进穿堂风，林悦按亮手机闪光灯。
年鉴内页的藏品说明清晰标注：本批次碎瓷仅供集团董事局成员收藏。
而客户总裁的履历显示，他正是在2013年升任董事。4调香室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
林悦将试香纸浸入琥珀色液体，尾调浮出的白麝香突然变得尖锐如针。
当她拧开第三瓶香精时，手腕瞬间泛起成片红疹。“这是市场部确认过的安全配方。
”苏瑶旋开鎏金香水分装瓶，樱花瓣形状的瓶盖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
“难道林小姐对茉莉净油过敏？”她腕间的手链扫过林悦桌面，
五朵樱花恰好压住原料采购单的供应商公章。林悦扯断丝袜勾丝缠住滴管，
从瓶口蘸取残留香精。
尼龙纤维在放大镜下显出诡异反光——本该透亮的茉莉净油里悬浮着结晶颗粒。
“苏总监的供应商很有趣。”她将丝袜残片按在采购单复印件上，
“正大化工的‘工’字第三笔，可比工商局注册版本短了0.3毫米。
”会议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时，投影幕布上的香氛概念图已被替换成供应商道歉函。
苏瑶哽咽着点击播放键：“这家代工厂擅自替换廉价原料，
我也是受害者……”视频里秃顶男人鞠躬时，后颈的蜂鸟纹身从衣领边缘一闪而过。
林悦猛地起身，后腰撞翻香精架。三十支水晶瓶坠地的脆响中，
她看见顾南舟袖口掠过苏瑶后背，
西装面料残留的鸢尾尾调钻进鼻腔——正是引发她过敏的致命香型。“采购部监管失职。
”顾南舟的钢笔尖戳破道歉函投影，“但竞标还剩48小时。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林悦的文件夹，露出夹层里泛黄的《化妆品原料安全技术规范》，
1997年版的防伪水纹正与假公章重叠。地下仓库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林悦打着手电翻找三年前的香精入库单，突然照见货架深处的保险柜。
当她用丝袜勾出柜缝里的发货单时，
苏瑶的高跟鞋声从通道尽头逼近：“需要我教你怎么用灭鼠药伪造蟑螂啃咬痕迹吗？
”晨光刺破雾霾时，林悦站在工商局档案室。办事员推开厚重的注册簿，
2019年第315号公章备案页赫然缺失。当她用口红描摹复印痕迹时，
管理员突然抽走文件：“顾先生打过招呼，特殊案件需要领导审批。
”茶水间冰箱的制冰声格外刺耳。林悦将冰袋按在红肿的手腕，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擦响。
顾南舟斜靠着咖啡机，烟灰落进苏瑶喝剩的摩卡杯：“林小姐知道茉莉净油为什么结晶吗？
”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红疹，“保存温度低于18度就会析出脂类物质。
”林悦瞳孔骤然收缩。昨夜他西装沾染的香水明明该引发更严重过敏，
此刻那些红疹却呈现出整齐的半月形——像是有人用指甲刻意掐出来的伪装。暴雨突至时，
林悦冲进印刷厂仓库。学徒小郭的储物柜里塞着半罐结晶体，标签上手写的“茉莉”被划掉，
改成“工业用芳香剂”。当她举起手机拍摄时，
镜头突然映出苏瑶的倒影：“这种增香剂只要控制浓度，检测报告根本查不出来。
”她晃动着同款水晶瓶，“就像顾总说的，18度是个神奇的数字。”霓虹灯穿透雨幕，
林悦站在蓝海大厦顶楼。狂风将伪造的供应商合同拍在玻璃幕墙上，
那枚缩水的“工”字在雨水中逐渐晕开，
露出底下被遮盖的真正公章编号——NO.20190315。
5比稿厅水晶吊灯在提案台投下菱形光斑，苏瑶指尖划过平板电脑，
将《青山雾岚》方案全息投影换成实体幻灯片。当林悦打开提案箱时，
牛皮纸袋里散落的碎瓷片正巧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投影幕布上的概念图，
竟与自己准备的瓷片构图完全重叠。“真遗憾。”苏瑶抚过耳畔樱花造型的蓝牙耳机，
“上周的消防演习害我弄丢了U盘……”她忽然放大某页设计图，
林悦手稿特有的青花晕染技法赫然在目。客户席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集团总裁的鳄鱼皮手袋滑落，同编号的樱花手链在波斯地毯上滚出冷光。
林悦踢开提案箱走向落地窗，怀里的碎瓷片哗啦作响。她突然扯开遮光帘，
盛夏烈日穿透青花瓷片，在幕布投射出流动的山峦光影。“这才是真正的《青山雾岚》。
”二十七枚碎瓷在绒布上拼出立体地貌，某片背面的微缩商标被放大成水印，
“毕竟苏总监复刻不了十年前的釉料配方。”空调出风口突然迸出火星。
幕布边缘的焦痕迅速蔓延，将苏瑶的幻灯片烧出狰狞破洞。消防喷淋头启动的瞬间，
向控制台抽出半焦的原始胶片——客户LOGO右下角的手写日期竟是2013.6.12，
比她的初稿还早五年。“我需要合理解释！”客户总裁踩住苏瑶慌乱中掉落的记忆卡，
樱花手链在她脚踝晃出残影，“蓝海就是这样保护知识产权？”她的鳄鱼皮手袋内侧，
NO.20190315的钢印正巧对着林悦的视线。顾南舟推开安全通道门时，
西装下摆还沾着印刷厂油墨。“技术部全面自查。”他摘下起雾的金丝眼镜，
忽然将消防栓里的碎瓷片踢向林悦，“包括林小姐的即兴表演道具。
”深夜十点的总监办公室弥漫着陈年普洱味。林悦蹲身整理烧毁的提案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