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里弄惊魂
沈念环顾西周，这鸽子笼般的房间根本无处藏身。
"创下！
"林静猛地掀开床单。
沈念刚滚进去，门就被推开了。
"林静同志，接到群众反映，你又在搞资本主义尾巴活动？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张主任，我向毛主席保证绝对没有！
"林静的布鞋不安地蹭着地面，"我在学习《红旗》杂志..."床底灰尘呛得沈念想咳嗽，她死死捂住嘴。
透过缝隙，看见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在房间里踱步。
"这是什么？
"皮鞋停在缝纫机前。
沈念心跳漏了一拍——机针上还穿着线！
"我...我在练习补衣服，响应勤俭节约号召。
"黑皮鞋的主人——梳着革命头的张主任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最近革委会要严打地下工厂，别让我抓到把柄。
"脚步声转向门口，"对了，你家成风不好，下个月知青下乡名单...""我妹妹己经去了黑龙江，"林静声音发颤，"厂里说我可以留城照顾父亲...""哼，走着瞧。
"门被重重摔上。
沈念从床底爬出来时，林静瘫坐在缝纫机前，脸色惨白。
"他们会让你下乡？
"沈念问。
林静苦笑："去年我偷偷卖自己做的发卡，被市管会抓过一次。
张主任一首想整我..."她突然抓住沈念的手，"念姐，你说你是香港回来的，能不能...教我些新式样？
现在黑市上时髦饰品能卖好价钱。
"沈念望着母亲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的求生欲，想起工作手册里那些潦草记录。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不是巧合，是命运。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沈念从林静的针线筐里拣出一枚发卡，简陋的铁丝缠着碎布，"我们可以做批量化生产，找可靠的人分销。
"林静瞪大眼睛："那...那是投机倒把！
抓住要游街的！
""所以需要周密计划。
"沈念在缝纫机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你有信得过的姐妹吗？
""隔壁王阿婆的孙女美芬，还有前街的桂花姐..."林静声音越来越小，"但被抓到的话..."沈念拿起剪刀，利落地拆开发卡："看，如果改用这种弹簧结构，不仅耐用还能节省材料。
"她在纸上快速画出改进图——这是她MBA课程里学过的生产线优化，"五人一组，每人负责一道工序，效率能提高三倍。
"林静怔怔地看着图纸，突然问："念姐，你在香港是做什么的？
"沈念停顿了一下："服装贸易。
"这不算完全撒谎，她的时尚集团确实从服装起家。
窗外暮色渐沉，弄堂里飘来煤球炉的烟火气。
两个相差二十岁的女人头碰着头，在昏黄的灯泡下规划着她们的小型"地下工厂"。
沈念看着林静专注的侧脸，想起2023年那个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的老人，喉咙突然发紧。
"第一批先做五十个。
"她强迫自己回到当下，"材料钱我来出。
""你哪来的钱？
"林静惊讶地问。
沈念摸了摸藏在衣服内袋的东西——她的百达翡丽在1970年应该值不少钱。
"总有些办法。
"她轻声说。
夜深了，林静坚持让沈念睡床，自己打了地铺。
月光透过花布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水泥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念姐，"黑暗里林静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沈念望着低矮的天花板，真实答案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回去："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呀？
""我母亲。
"沈念闭上眼睛，听见地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明天她要去找当铺，然后用现代商业知识武装这个小作坊。
1970年的上海，计划经济铁幕下的灰色地带，正是她最擅长的战场。
沈书华——不，沈念——在朦胧中微笑，她终于明白母亲工作手册里那些数字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