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窗台的搪瓷脸盆里泡着发黄的的确良衬衫——这是素云连续第三个月用肥皂水给他洗那件进口衬衫，袖口的金利来商标早己褪成灰色。
钥匙刚***锁孔，青铜貔貅突然在西装内袋震动。
前世在华尔街操盘时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侧身闪避，三道黑影从楼梯拐角扑来。
领头的胖子袖章上沾着油渍，李振业认出这是物资局稽查科张副科长的跟班。
"李科长，群众举报您倒卖工业券。
"胖子亮出盖着物资局公章的搜查令，目光却黏在五斗柜上的索尼收音机上。
李振业瞥见周永昌的皮鞋尖在二楼转角若隐若现。
他忽然想起1987年那场彩电走私案，周永昌就是用同样的手法让竞争对手吃了七年牢饭。
"请便。
"他故意撞翻茶几，玻璃杯碎裂声惊醒了隔壁的陈卫国。
退伍侦察兵的军靴声在楼道炸响时，李振业的手指悄然抚过缝纫机台面——蝴蝶牌商标右下方的划痕微微发烫，这是素云设置的防盗标记。
7:30 第二纺织厂裁衣车间林素云的手指在缝纫机暗格里颤抖，油纸包裹的账本封面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这是三个月前李振业醉酒后藏进去的，当时他说这是"保命的东西"。
"妈妈，螺丝刀。
"宇航踮脚递来瑞士军刀，刀刃在晨光中闪过1993的字样。
素云瞳孔骤缩——这把刀本该躺在华侨商店的玻璃柜里，而不是出现在五岁孩子手中。
暗格弹簧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账本滑落时飘出张泛黄的照片。
1982年春游的望江亭合影背面，赫然是李振业的笔迹：左三螺丝逆时针两圈半车间大门被撞开的瞬间，素云将账本塞进制服内袋。
六个女工抱着劳动布涌进来，领头的大姐脸色煞白："工商所把三号仓库封了！
说是倒卖统购物资！
"素云摸到账本里夹着的仓库钥匙——这是李振业上周醉酒后扔给她的，当时他说"要死一起死"。
9:45 临江省物资局三号仓库李振业数着地面积水里的油花，这是柴油泄漏的痕迹。
前世他正是在这里签下魔鬼契约，用五吨铝锭批条换来周永昌的庇护。
"李科长好胆色。
"周永昌从阴影里走出，鳄鱼皮公文包泛着冷光。
李振业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的翡翠戒指——2023年苏富比拍卖会上，这枚戒指的内圈刻着"昌盛永隆"的微雕。
"这是你要的侨汇券。
"李振业递出信封时，仓库顶棚的排气扇突然停转。
前世素云葬礼那天的闷热感扑面而来，他想起法医报告上的死亡时间也是上午九点西十七分。
周永昌的雪茄在潮湿空气中明灭："听说尊夫人接了批牛仔裤订单？
友谊商店的郑先生很感兴趣。
"李振业后颈渗出冷汗。
友谊商店的港商郑如海，正是前世导致素云车祸的元凶。
青铜貔貅突然剧烈震动，底座刻痕在掌心烙下灼痛：第二次修正倒计时71:59:59"砰！
"仓库西侧传来集装箱坠地的巨响。
陈卫国带着三个装卸工冲进来，染血的麻袋里滚出二十台日立电视机。
李振业蹲身查看包装箱上的货运单，收货单位一栏的钢笔字正在晕染，却仍能辨认出"临江省计委后勤处"字样。
"李哥，逮着群偷运电器的老鼠。
"陈卫国踹开麻袋，露出捆成粽子的平头男人——这是周永昌表弟，前世在1995年房地产泡沫中跳楼的金融掮客。
周永昌的雪茄掉落在地，火星溅上李振业的意大利皮鞋。
他弯腰拾起半张残破的提货单，背面油墨印着模糊的经纬度坐标——这正是素云刚发现的照片背面的数字。
12:00 南滨市人民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李振业凝视着素云脖颈处的紫绀。
这是煤气中毒的后遗症，前世他从未注意过妻子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像破碎的蜘蛛网。
"宇航呢？
""陈师傅带他去买汽水了。
"素云的声音像绷紧的棉线，"三号仓库的钥匙，你早就计划好的？
"李振业摸到病床下的青铜貔貅，底座新浮现的甲骨文刻痕刺痛指尖。
前世故宫研究员曾说这是商代的占卜器具，此刻那些鬼画符却组合成熟悉的数字——正是缝纫机暗格的密码。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绿皮吉普车急刹在住院部门口。
穿藏蓝中山装的男人们鱼贯而出，领头者胸前的铜质徽章在阳光下闪过国徽轮廓。
"李振业同志，省纪委请你配合调查。
"素云猛地攥紧丈夫的手腕，账本的温度透过病号服传来。
李振业瞥见周永昌在梧桐树下点燃第二支雪茄，烟雾在空中扭曲成美元符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