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混着铁锈与腐梨的腥甜，比他擦拭了七年的葬剑池水还要冷。
食腐乌鸦的第三只眼在右侧颈动脉处睁开，金色竖瞳里流转着星图，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畜生不是凡物。
"喀嚓——"肩胛骨裂开的声响格外清脆。
乌鸦爪尖勾出一截白玉般的骨茬，慕长生瞳孔骤缩——那断骨表面布满青铜锈迹，与掌心胎记同源。
腐鸦们突然发狂，六只眼睛同时淌出血泪，啄食速度暴涨三倍。
剧痛催生的幻觉里，慕长生看见自己正在被分食。
不是此刻吊在枯树上的躯壳，而是十年前蜷缩在青铜棺中的幼童。
乌鸦们啄食的每块血肉，都在虚空中凝结成微缩的棺椁，三百六十具血棺绕着他旋转，逐渐拼凑出完整的弑神咒纹。
"咚！
"心脏突然重跳，震得胸腔共鸣。
慕长生齿间溢出的血珠违背常理地悬浮，在月光下折射出青铜光泽。
最先啄食他左眼的乌鸦突然僵首，浑身羽毛炸成钢针——那颗被吞下的眼球正在鸦腹中生长，眨眼间撑破嗉囊，化作缠绕混沌气的血瞳。
"唳！
"鸦群惊飞，却在三丈外撞上无形屏障。
慕长生被血糊住的右眼看见，方圆百丈的雾气不知何时凝成青铜棺椁的形状，棺盖正是他身下的泣血崖。
那些啄下的血肉在虚空勾勒出父亲玉化的手掌，正缓缓按向他的天灵盖。
"咚！
"第二声心跳。
慕长生脊椎上的九道咒印同时灼烧，被啄食的伤口涌出混沌气。
最先沾染雾气的乌鸦开始玉化，翅膀凝固成翡翠雕件坠向崖底，却在半空被血瞳射出的光刃绞碎——碎玉中迸出七颗星辰，正对应他昨夜擦拭过的北斗残剑。
剧痛突然转为麻木。
慕长生发现自己的血正在倒流，肩头白骨上青铜锈迹疯狂蔓延，转瞬覆盖全身。
食腐鸦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每根羽毛都长出人脸，那些面孔竟与十年前惨死的村民一模一样。
"葬龙...渊..."嘶哑的嗓音从自己喉间溢出，却不是他的声线。
慕长生惊恐地发现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混沌气凝成微型棺椁。
当棺盖掀开的刹那，最近的三只乌鸦被吸入其中，在青铜棺内爆成血雾，又在棺底凝结成三枚血色道纹。
剩余的乌鸦突然齐声诵经。
梵音混着锁链拖拽声从崖底涌来，慕长生看见自己影子正在分裂——一道人影持枪而立，一道龙影盘踞虚空，还有道棺影笼罩西野。
当他影子彻底撕裂的瞬间，泣血崖轰然崩塌。
下坠时，慕长生听见识海中响起玉器碎裂声。
那些被啄食的痛楚化作暖流汇入丹田，竟在气海凝出一口青铜棺虚影。
棺盖隙缝中伸出半截枪尖，轻轻一划便割裂虚空。
"啪！
"他跌在葬剑池畔，浑身伤口己愈合如初。
池中万剑齐鸣，所有剑锋都指向他眉心。
慕长生抬手欲挡，却见池底淤泥翻涌，浮出一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玉雕尸骸——尸身心脏插着半截青铜枪头，枪尾缠绕着九条锁链，锁链尽头拴着三百六十颗血色星辰。
"弑神者..."清冷女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慕长生猛地转头，见池面倒映着洛清雪的身影。
可那女子分明穿着上古服饰，眉心月纹完整无缺，手中提着颗仍在跳动的血色瞳孔。
池水突然沸腾。
所有幻象消散时，慕长生发现自己掌心多了三道血纹，正与乌鸦所化道纹呼应。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他踉跄着躲进剑冢，却没发现怀中那枚青铜残片正在吸收月华，逐渐显露出"弑"字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