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被轻轻放置在木榻之上,谢引归的手缓缓从她腰间移开。
或许是***的药效陡然加剧,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周身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不由自主地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无助:“我身上好难受,别丢下我……”
“这狐媚子,官爷您可别被她勾了魂!”
范三娘不知何时竟跟着沈泽文闯了进来,她那粗糙的手猛地扬起,狠狠给了沈棠一记耳光,随后使劲掰开她紧抓着谢引归衣袖的手。
谢引归想要阻拦,却终究慢了一步,他着实未曾料到这老妇人竟如此大胆,竟敢追到营帐内伤人。
范三娘常年从事繁重劳作,手掌粗糙厚实,这一巴掌下去使足了力气,沈棠本就因药物作用而绯红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
原本还算齐整的发髻此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垂落,恰好遮住了她眼底的怨愤与决绝。
不过,这一巴掌倒是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神色惊恐地往后缩,声音颤抖:“求求你,娘,不要打我,我听话,我脱衣服让你掐……不要用铁针扎我……”
说着,她便颤着手拉开大氅,扯下外衣,半边肩膀和半截手臂露了出来。
见状,范三娘脸色骤变。
“王兆云!”
谢引归出于男女有别的顾虑,高声呼喊大理寺唯一的女捕头。
王兆云连忙上前,制止了沈棠继续脱衣的动作,轻声安抚道:“姑娘无需惊惶,吾等乃大理寺之人。既已遇上我等,便断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于你。”
王兆云看着沈棠,心中满是怜惜,她自己有个与沈棠年纪相仿的妹妹,正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可眼前这小姑娘,不知遭遇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就冲着范三娘敢当着谢世子的面殴打沈棠,背地里不知还怎么虐待她呢!
沈泽文一脸唾弃,说道:“长珏兄且看!此女竟对着外间男子便肆意宽衣解带,也不知从何处学来这等下作行径。那眼神有意勾人,脸上亦不知敷了何物,红若此般。陈家伯母惩戒于她,实乃为她着想啊!”
范三娘在一旁一个劲点头附和:“对!我都是为她好!她太浪荡***,连自己的爹都敢勾引,带坏我们村里的风气!”
谢引归却指着沈棠的肩膀,冷冷地质问:“你瞧她臂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显然是日积月累所留,难不成你殴打于她,竟也是为她着想不成?”
沈棠半露的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还有几道明显是锐器割伤留下的疤痕,其他被衣裳遮挡住的地方,说不定还有更多伤。
沈棠惊恐害怕之下脱衣服,显然是范三娘经常在她身体那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部位虐打她。
若说一开始,谢引归只是单纯觉得沈棠可怜,如今在知晓沈棠的身份之后,心中倒是真心多了几分怜惜。
谢沈两家自幼便为他和沈婉清定下婚事,他清楚沈婉清这十几年来在沈家过的是何等舒心日子。
沈家三兄弟的年轻一辈中,仅有沈婉清一个嫡出女孩,说是百般宠爱也不为过。
而那本该是沈棠应得的一切。
况且,沈棠说她知道自己在找寻的人在哪里,他不妨信她一次。
范三娘那张刻薄的脸上,眼神闪躲:“官爷,民妇可着实未曾动手打过她呀,您可莫要冤枉民妇。她手臂上这些伤,皆是她幼时顽皮,不慎跌入捕兽陷阱中摔伤所致呀!”
“正是如此,这又能证明些什么?长珏兄,切不可被她蒙骗了去。倘若她当真品性纯良,又怎会引得全村上下皆对她恶语相向?”
沈泽文有些不耐烦了,“她将陈家伯父刺伤,这村子里仅有一名赤脚郎中,至今还不知伯父是否已脱离险境。倘若伯父不幸离世,那她可就是杀人犯。我们沈家断断不会接纳这样一位手上沾染血腥的小姐。长珏兄,你也莫要再插手此事了。也亏得陈家伯母顾念着母女情分,才没将她送交官府,可她也得留在这水磨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谢引归看着沈棠那满是伤心的神色,眸底寒意更甚:“沈大少爷,休要忘了,你与她可是嫡亲的堂兄妹。”
沈泽文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吾之堂妹唯有婉清一人,并非是个不三不四之徒便可妄称吾妹。况且是她自己不知廉耻,爬上他人床榻,私生活如此秽乱,着实叫人恶心。莫说是我不认她,便是二叔他们,也决然不会认下她这般不知检点之人!”
“小姑娘怎么又吐血了!千万不要咬舌头!”
这时,程大夫满是吃惊地说道。
谢引归急忙扭头,只见沈棠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眼底还掩饰着深深的伤心,让人揪心不已。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急促:“程大夫,她此前声称被人灌了***,不知营帐之中可有这方面的解药?”
沈泽文满眼诧异,***?什么***?莫非是她嫌玩得不够尽兴,自己吃了助兴的药?
这种祸害,最好吃死她,省得败坏沈家名声。
王兆云听后,再结合沈棠滚烫的体温和红得不正常的皮肤,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范三娘等人,大声呵斥道:“尔等竟这般胡乱给她灌药,所用药量如此之巨,这可是会害人性命的!你们究竟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沈泽文听后,目瞪口呆。
幸好程大夫的药箱里备药十分齐全,他跟随谢世子外出办差的次数多了,也曾遇到过一次谢引归被下药的情况,自那以后,便把解药也一同备上了。
“王捕头留下,谢世子将其他人带出去吧。我把解药喂给这位姑娘,再为她处理一下伤口。”
谢引归在离开前,又多看了沈棠一眼。
她整个人被绛红色大氅盖住身体,仍在微微发颤,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通红小脸,眼神中满是对他的不舍。
那种眼神,清澈纯粹,不带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愫,仅仅是对救命恩人的依赖。
可她又极为懂事,似乎是怕惹范三娘等人不高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包括沈泽文说的那些难听至极的话,她虽神色极为难过,却也不敢反驳半句。
“小姑娘,来,喝了这碗药,睡一觉就好了。你手上这道伤口颇深,程大夫会为你清理上药,你忍着点。”王兆云温柔地对沈棠说道。
谢引归在离开大帐前,听到沈棠眼睛通红,咬着唇小声说道:“这位姐姐,我、我没有被人侵犯,你能给我检查一下吗?我只想证明,我不是那样坏的人……我一直在保护自己……”
谢引归轻轻将帐门拉上,喊来两个心腹守在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