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智能义眼即将过载的征兆——在过去三年使用期间，这个军方淘汰的侦测仪从未像今天这样频繁发热。
他眨了三次左眼调出系统菜单，视网膜投影却显示出完全陌生的界面：记忆碎片#23正在载入...危险等级：███"林警监？
您还好吗？
"年轻的女书记官递来一杯水。
林烈接过纸杯时，水面倒映出的不是自己58岁的面容，而是2005年那个暴雨夜的连环杀手。
那张本该被子弹打烂的脸，此刻正在水波中对他做口型："你女儿会喜欢我准备的婚礼。
"测谎仪的电极片突然迸出火花。
审讯桌对面的少年犯抬起头，林烈看见他虹膜里游动着和当年凶手完全一致的黑色线虫——这是只有法医显微镜下才能观察到的特征。
"系统故障。
"老刑警用指节叩击义眼接口，这个军方植入物却开始自动播放女儿婚礼的视频。
画面里15岁的林小雨穿着染血的婚纱，而站在神父位置的正是此刻审讯室里的少年犯。
空调出风口飘来腐肉气味。
林烈突然意识到，整个分局的监控屏幕都定格在同一个画面：少年犯嘴角上扬的微表情，与二十年前那个凶手在***执行前的笑容完全一致，连右眼抽搐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档案室的荧光灯管开始频闪。
林烈翻出2005年案卷时，牛皮纸袋里滑落的不是照片，而是一片带着体温的人体皮肤——上面纹着女儿的小学毕业照。
他的义眼自动对焦，显示这片表皮细胞存活时间不超过24小时。
"警告：检测到生物记忆载体。
"义眼的军用AI突然用女儿的声音说话，"建议立即销毁。
"走廊尽头传来多足动物爬行的窸窣声。
林烈拔出配枪转身时，看见通风管口垂落着某种黏液构成的记忆胶片，上面正在放映他从未经历过的场景：8岁的林小雨在停尸房亲吻凶手腐烂的手指。
他的太阳穴突然剧痛。
义眼强制载入一段加密档案：那是本该被销毁的审讯录像，画面里的凶手正在描述如何把受害者记忆植入活人大脑。
"就像往录像带里塞另一盘磁带..."戴着镣铐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和林烈相同的虎牙，"你猜你女儿脑子里现在有几段记忆？
"分局的电力系统在此刻崩溃。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林烈后颈，指纹纹理与三年前击毙他的毒贩完全吻合。
应急灯亮起时，林烈发现自己站在1999年的儿科病房。
这是义眼的记忆回放功能，但眼前的场景过于清晰——他能闻到消毒水掩盖下的尸臭，能听见隔壁婴儿啼哭中夹杂着电子合成音。
年轻二十岁的自己正抱着新生儿林小雨。
病床边的监护仪显示着异常数据：血氧饱和度117%，心率25次/分。
这些数值在医学上不可能共存，就像此刻窗外的太阳和月亮正同时悬停在黄昏与黎明的交界线上。
"爸爸看..."怀中的婴儿突然开口，声带振动频率与智能义眼的系统提示音完全一致。
她的小手按在林烈脸上，义眼界面突然弹出军方机密文件：《记忆移植实验批准书》签署日期正是林小雨出生当天。
病房门被推开，1999年的林烈看见2025年的自己站在门口。
两个时空在这一刻重叠，老刑警的义眼突然显示整个警局的三维模型——每个同事的位置都标着倒计时数字，而本该是档案室的位置，现在显示着一个从未存在的负三层。
林烈撞开消防通道时，楼梯间变成了DNA双螺旋结构。
扶手是磷酸骨架，台阶由碱基对构成，每一步都引发全身细胞共振般的疼痛。
他的义眼计数着台阶数：23级后，空间突然倒转，他跌入了一个标着"23号案件"的虚空房间。
房间中央的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突然坐起。
布料滑落露出林小雨的脸，她的颅骨被打开，脑组织正以全息投影形式播放着林烈从未见过的记忆：五岁生日时收到凶手送的玩偶熊，十二岁第一次月经时凶手在窗外拍照，十五岁..."记忆嫁接进度87%。
"尸体的声带振动着智能义眼的系统语音，"最后警告：不要相信任何时间戳。
"整栋警局突然剧烈震动。
林烈撞破玻璃窗跃出时，看见分局大楼外墙浮现出巨大的数字投影——167:59:59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更恐怖的是所有同事都站在窗前，用完全同步的口型说着："你才是第一个被感染者。
"他的义眼突然锁定地面水洼里的倒影。
那个穿着警服的自己，脖子上挂着2005年凶手的身份牌。
城市电网恢复的瞬间，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播放南极画面。
林烈的义眼不受控制地放大黑塔表面的纹路——那些看似随机的裂缝，实则是用摩尔斯电码重复的DNA序列。
"林警监！
"分局新人小王在停车场挥手，他的制服左胸别着不存在的"记忆管理局"徽章。
当林烈眯起眼睛时，那徽章又变回了正常的警号牌，但小王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凶手的实时定位——就在林烈自己家的卧室。
车载电台突然自动调频。
本该播放交通信息的频道里，传出女儿带着哭腔的呼喊："爸爸别回家！
镜子里的你在..."信号中断后，音响里继续流出某种生物蠕动的黏腻声响，节奏与林烈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
方向盘变得像生物组织般柔软。
当林烈猛踩刹车时，发现仪表盘上显示的不是里程数，而是义眼里那个倒计时的镜像数字。
后视镜中的自己缓缓举起配枪，枪口却不是对着前方，而是瞄准了镜外现实中的林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