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传来铅笔在纸上快速划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苏漫不耐烦的咂嘴声。
他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开了门。
"你迟到了。
"苏漫头也不抬，马尾辫上的彩铅随着她画画的节奏轻轻晃动。
她面前摊开的分镜脚本上己经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格子，有些地方被橡皮擦得发毛，旁边还写满了潦草的标注。
林夏走近，发现她正在修改昨天撕破的那一页剧情。
原本的侦探站在镜子前的场景被她重新构思——镜中的倒影不再举枪，而是伸出了一只手，仿佛要穿过镜面拉住现实中的自己。
"这样改逻辑就通了。
"苏漫咬着铅笔尾端含糊地说。
"如果凶手是未来的他，那么他看到的不是威胁，而是求救。
"林夏盯着分镜看了几秒，突然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格子。
"这里光线不对。
"苏漫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她眯起眼睛。
"哦？
大作家还懂打光？
""镜面反射的角度。
"林夏指了指窗户。
"如果月光从这个方向进来，镜子里应该——"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漫突然凑得太近，他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丙烯颜料味道，还有一丝草莓味洗发水的甜香。
她的睫毛在台灯下投下细密的阴影，眼睛亮得惊人。
"接着说啊。
"她歪着头，嘴角带着挑衅的笑。
林夏的耳根突然发热。
他后退半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我重写了时间悖论的部分。
"晚自习的***己经响过第二遍，但美术教室里的两人谁都没动。
苏漫趴在桌上，全神贯注地给分镜描线，时不时用沾满铅笔灰的手背蹭一下脸颊，结果越蹭越花。
林夏坐在她对面，正在笔记本上疯狂修改第三幕的转折。
"喂，"苏漫突然用笔杆戳了戳他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考大学？
"林夏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他盯着那个慢慢扩散的黑点，想起上周父亲摔碎的茶杯。
"没必要。
"他淡淡地说。
苏漫轻哼一声。
"你爸肯定气疯了吧？
"林夏没有回答。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进来，落在苏漫的分镜脚本上。
她随手把叶子夹在耳后，继续低头画画。
"那你呢？
"林夏突然问。
"为什么非要当漫画家？
"苏漫的笔尖停顿了一秒。
她抬起头，脸上的炭笔痕和铅笔灰让她看起来像只花猫。
"因为啊，"她咧嘴一笑，虎牙闪着光。
"我要让全世界都记住我的名字。
"林夏望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小说里那个义无反顾跳下悬崖的主角。
保安的手电光扫过走廊时，两人匆忙收拾东西。
苏漫把分镜脚本塞进画筒，林夏则把笔记本藏进了校服内袋。
"明天继续？
"苏漫单肩背着画筒，站在楼梯拐角处回头看他。
月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洒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银边。
林夏点点头。
"喂，"她突然叫住他。
"你写的那个侦探……最后会开枪吗？
"夜风拂过走廊，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
林夏看着苏漫被风吹起的发丝，第一次不确定自己笔下的结局。
"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
苏漫笑了。
她转身跑下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回响。
林夏站在原地，首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他摸了摸校服内袋里的笔记本，突然很想重写那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