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冰墙上斑驳的暗红色苔藓,突然想起这是南胤巫医典籍记载的"血髓藓"——唯有用王室血脉浇灌,方能在极寒之地生长。
"姑娘请。
"药童手中的鲛绡灯忽明忽暗,映出冰阶上密密麻麻的蛊虫尸骸。
这些金翅蜉蝣本该绝迹于二十年前,此刻却铺成一条通往深渊的星路。
霍青的剑穗扫过我腕间旧伤,玄铁铃兰坠裂开细缝时,我嗅到了父王铠甲上特有的冷铁腥气。
冰室中央,九根玄铁锁链贯穿顾长卿的尸身。
他青灰色的指尖凝着霜花,在冰墙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异变轨迹。
我抚过那些凹陷的刻痕,突然发现"天权"星位竟镶嵌着半枚玉珏——与昨夜萧景翊遗落的玉扣纹路相连。
"十年了..."药童的声音忽如老者般沙哑,他掀开兜帽,右脸布满火焰灼痕,"顾院首等这局棋,从承明殿大火等到漪兰梅开。
"冰棺轰然炸裂,顾长卿的尸首竟如提线木偶般首立。
他僵硬的指尖戳向我眉心,霜气在皮肤上凝成南胤密语:”虎符归位日,雪莲泣血时“。
霍青的剑锋突然掠过我腰间,玉带断裂的刹那,藏在夹层中的半块虎符与他剑穗中的残片相撞,拼合处腾起青烟。
"西北军虎符!
"我踉跄后退,背脊抵上冰墙。
凹凸的纹路刺痛肌肤,竟是父王亲笔刻下的《罪己诏》:"朕错信连理盟,致十万忠魂困雪谷..."最后的"谷"字被利器划破,渗着暗褐色的血——分明是碧鸢毒发作时的颜色。
门外忽然传来金戈相击之声。
萧景翊的玄铁剑劈开冰门时,剑身缠绕的蟠龙金丝正渗着黑血。
他乌发间凝着冰晶,苍白的面容在鲛绡灯下宛如鬼魅:"好一出偷天换日...咳咳...楚明璃,你连顾太医的尸身都要利用?
"我捏碎袖中冰魄雪莲丸,碧色汁液混着腕血滴入他唇缝:"陛下饮过至亲血,该知晓这滋味。
"他瞳孔骤缩,腕间金线蛊纹突然暴起,顺着经脉爬向心口。
冰棺中的顾长卿突然睁眼,枯手抓住我脚踝,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寒潭...鹤影...快..."玉璃的鎏金步摇就在这时破窗而入,钉入冰墙时绽开层层血帛。
褪色的人皮上,北梁先帝朱批刺目惊心:”承平三年腊月初七,与萧氏嫡长子易南胤双生“。
帛书边缘的冰莲纹印,正是母后凤玺独有的九重瓣。
"姐姐你看!
"玉璃撕开左臂皮肉,赤焰蛊纹在血肉中蠕动,"当年父王剜我血肉养蛊时,可曾想过这赤焰曼陀罗会开在你情郎心口?
"她指尖轻弹,琉璃蛊盅中的虫群扑向萧景翊心脉。
霍青的玄铁剑挽出七星剑阵,斩落的蛊虫尸体却化作血雾。
在毒雾弥漫的瞬间,我瞥见他耳后火焰纹泛起金光——与顾长卿手札中记载的"巫医继任礼"印记完全重合。
"接住!
"霍青劈开冰墙暗格,抛来的青铜铃铛刻满苗疆祷文。
我摇晃金铃的刹那,寒潭方向传来凄厉鹤唳,潭水倒涌形成水幕。
二十年前的幻影在波光中浮现:母后跪在冰面上,将襁褓递给黑袍人,那婴孩腕间的蟠龙金镯,此刻正戴在萧景翊淌血的手腕上。
玉璃的狂笑震落冰棱:"萧景翊,你可闻到碧鸢毒的香气?
当年你母妃就是用这毒,把真正的南胤太子..."她突然僵住,心口钻出赤色蛊虫,虫身赫然刻着萧氏图腾。
萧景翊的剑尖抵住我咽喉时,寒潭幻象突变。
母后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冰窟,无数蛊虫托起玉匣,匣中羊皮卷写着:"双生非孽,换嗣为劫。
"子时钟声穿透冰层,我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
潭水倒影里,十万南胤将士的亡魂在雪谷中列阵,为首将军的玄铁面具裂开缝隙——露出霍青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
"走!
"霍青挥剑斩断铁锁,冰阶轰然塌陷。
坠入寒潭的刹那,萧景翊染血的手抓住我袖摆,龙涎香混着碧鸢毒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明璃,你欠朕的,休想用死偿还..."潭水灌入口鼻的瞬间,青铜铃自鸣《招魂曲》。
无数白骨从潭底浮起,托着具冰棺漂来。
棺中女子身着南胤后服,掌心握着半块玉珏——与我颈间那枚拼成完整的九鸾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