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蒸汽与星辰
苏暖看着咳个不停的苍白少年，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味硬糖。
"含着会好些。
"她将糖纸剥开，蜜桃色的指尖在昏暗车厢里像一簇小火苗。
林星辰刚要拒绝，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程野首接抓过糖果塞进他嘴里，粗糙的指节蹭过嘴唇，带着地下拳场特有的汗与血的味道。
"咳咳...***——"林星辰的骂声被橘子甜味截断。
他瞪着程野，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些修长的、本该在琴键上舞蹈的手指，现在布满细小的裂口，像干旱土地上的龟裂纹。
程野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乐谱："这玩意对你很重要？
"泛黄的纸页在车厢里展开，苏暖看见密密麻麻的音符间有个钢笔签名"Lin"，被雨水晕染得像是要融化。
林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去抢的动作快得带出风声。
"还给我！
"程野轻松举高乐谱，188公分的身高让这个动作近乎羞辱。
他右眉骨的疤痕在车厢顶灯下泛着淡粉色："弹琴的手不该这么糟蹋。
""你知道什么？
"林星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左耳的银钉在阴影中闪烁，"莫斯科零下二十度的时候，这双手在琴房里练到出血——"他的尾音消失在又一阵咳嗽里。
苏暖突然掀开林星辰的衬衫下摆，两个男生同时僵住。
她纤细的手指按在他肋间发青的皮肤上，鼻尖的小痣随着皱眉的动作轻轻一动。
"第六肋骨骨裂。
"她说着从座位底下拖出医药箱，"我爸以前是赤脚医生。
"程野挑眉看着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孩利落地包扎，注意到她手背有个月牙形的旧疤。
车厢里只剩下林星辰压抑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
蒸笼的余温让玻璃窗蒙上水雾，苏暖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拆迁是怎么回事？
"程野突然开口，指着窗外时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随之牵动。
苏暖正在缠绷带的手指顿了顿。
晨光透过水雾照在她的自然卷上，给栗色发丝镀了层金边："这片城中村要建金融中心啦。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只有围裙口袋里的水果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林星辰艰难地支起身子，白衬衫上的红酒渍己经变成褐色。
他望向窗外，拆迁公告在雨中像面血色旗帜："什么时候？
""三十天。
"苏暖系好最后一个结，突然往两人手里各塞了杯关东煮，"尝尝萝卜，吸饱了汤汁的。
"程野咬了一口，滚烫的汁水在口腔爆开。
他恍惚想起上次吃热食还是三个月前，在福利院给孩子们当陪练那天。
红色拳击手套挂坠贴着锁骨发烫，那是老院长用最后一点退休金买的。
"你们接下来去哪？
"苏暖擦着杯子问。
一滴水珠顺着她的鬓角滑到下巴，在晨光中像颗钻石。
林星辰摸向空荡荡的耳垂——剩下两枚银钉不知掉在哪片水洼里了。
他低头看着乐谱上晕开的签名，忽然发现背面有行小字："给会飞的小星辰"。
字迹被血污染了大半，但那个"飞"字依然清晰得像刀刻。
"医院。
"程野抓起林星辰的胳膊，"除非你想咳出肺叶。
""用不着你——"争执声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
冷链车后门滑开，探照灯的白光洪水般涌进来。
逆光中站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身影，消毒水味先于面容抵达。
"陆医生！
"苏暖惊喜地叫道，手里的汤勺溅出几滴汤汁。
男人苍白的脸从阴影中浮现，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他扫过程野流血的指关节和林星辰肋间的绷带，从内袋掏出手术刀："谁先来？
"×××金融区的玻璃幕墙开始反射朝阳时，唐微微正在第七次黑进城市规划局的服务器。
她右眼角的泪痣几乎贴在屏幕上，彩虹色指甲在键盘上敲出雨点般的声响。
"有趣。
"她眯眼看着拆迁地图上那片红色标记，截屏键按下时，指甲油下的微型芯片微微发烫。
页面最下方有个加密文件夹，图标是褪色的玩具厂logo。
窗外传来早高峰的喧嚣，唐微微把棒棒糖从左边腮帮子换到右边。
突然弹出的警报窗口照亮她齐肩的黑发——有人正在反向追踪她的IP，技术相当老道。
"抓到你了。
"她露出虎牙轻笑，同时按下回车键。
显示器映出她身后墙壁上的照片：五个孩子的合影，背景是早己拆除的"银河"玩具厂。
照片角落，有个小女孩手背上的月牙形疤痕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