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袁营观星·初见紫芒章
荀彧勒住青骓马,辕门前两尊狻猊石像瞳孔沁出黑血,顺着鬣毛滴在夯土上,竟凝成“受命”二字。
守卒甲胄上的饕餮纹在松明火把下扭曲,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
他按住袖中玉璧,裂痕处传来刺骨寒意——自昨夜祠堂***显现后,这灵器便如冰窟藏于袖中,每近袁绍大营十里,便灼痛三分。
“荀先生请。”
裨将伸手牵缰,掌心墨色咒文若隐若现。
荀彧佯装踉跄,指尖掠过咒文边缘,触感竟似人皮褶皱——那是《太平经》中记载的“锁魂印”,需以活人心血混着尸灰绘制,专克道门灵体。
他不动声色退后半步,瞥见裨将后颈有枚朱砂痣,形如断剑——此乃黄巾军残部标记。
中军大帐垂着九幅玄色帷幔,每幅绣着不同星宿,却都被血线改绘成蛇形。
帐内烛台实为九具人面灯,灯油是用童男脑髓熬炼,散发着混着檀香的腐尸味。
袁绍踞坐虎皮榻,左手把玩一枚青铜球,球体表面凸起点点凹痕,细看竟是无数微缩瞳孔,正随着呼吸开合。
“文若来得正好。”
袁绍开口时,喉间似有砾石滚动,“曹阿瞒遣使借粮,说什么‘共讨董贼,以安汉室’……”他突然捏紧青铜球,某处瞳孔渗出黑血,“你观此人,可堪共谋大事?”
玉璧在袖中剧烈震颤,荀彧抬眼,忽见袁绍瞳仁深处闪过一丝紫芒——与昨夜孔明灯中曹操的眼神如出一辙!
帐外狂风骤起,将许攸正在绘制的星图卷至案前。
图上二十八宿被朱砂重描,角宿位置赫然用蝌蚪文标着“曹”字,笔触间有虫豸爬动般的异响。
地底祭坛子夜,客帐烛火三灭三复。
荀彧合衣假寐,怀中玉璧突然发烫,裂痕如罗盘指针转向东南。
他循墙而行,月光将身影拉长在粮仓后墙,竟见砖缝间渗出淡淡磷光,勾勒出枯井轮廓。
井壁青苔下藏着七枚青铜环,对应北斗方位。
当指尖扣住摇光环时,地底传来沉闷机括声,如巨兽觉醒前的低吟。
石阶潮湿滑腻,每下一级,便能听见深处传来模糊的童谣,唱的竟是《蒿里行》曲调。
血池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时,荀彧险些呕吐——池中浮沉着十二具童尸,肤色青白,心口皆有碗大的窟窿,池中血水正顺着他们后颈的铜链流入中央青铜鼎。
鼎身铭文虽被酸液腐蚀,仍可辨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正是传国玉玺字样。
“荀君也信天命?”
郭嘉的声音从蟠龙柱后传来,酒葫芦撞击石柱的声响惊起池底血蛭。
他踉跄着走来,青衫下摆浸着暗红污渍,“袁本初每夜子时亲执剜心刀,说要借‘童子血’镇住兖州龙气……”话音未落,血池突然沸腾,童尸们睁开空茫的眼,指甲缝里长出水草般的青丝,蠕动着爬向岸边。
郭嘉扯下酒葫芦塞子,倒出的却非酒水,而是黑砂——砂粒落地化作甲士,持戈与尸群战作一团。
荀彧趁机以玉璧映照鼎身,内壁竟浮现水波纹,波纹中曹操正站在许昌城头,将半块玉玺按入胸口,紫芒自眉心迸发,照亮城下堆积如山的黄巾尸首。
紫微异变五更天,观星台笼罩在薄雾中。
袁绍披发仗剑,剑尖挑着一枚滴血的龟甲,龟甲裂纹竟与荀彧玉璧如出一辙。
星官伏在铜仪旁,手指颤抖着指向紫微星:“明公,帝星偏移三度,光晕泛赤,此乃……”“乃‘代汉者,当涂高也’之兆!”
袁绍厉声打断,剑锋划破掌心,血滴在龟甲上竟凝而不渗,“文若,你素通星象,且看此兆何解?”
荀彧仰观天穹,只觉浑身血液凝固——紫微垣中,勾陈六星化作青铜锁链,正缠缚帝星,而天市垣内,一颗赤星如熔炉燃烧,吞噬周遭星辰。
更骇人的是,那赤星表面的纹路,竟与他玉璧裂痕完全重合,每道缝隙中都流淌着液态的紫芒。
“报——”斥候浑身泥泞闯入,“兖州急讯!
曹孟德率轻骑破黄巾于寿张,阵前……阵前有黑龙自雷云中现形,绕其军旗三匝!”
袁绍怒吼着将龟甲掷向铜仪,龟甲碎裂处,荀彧袖中玉璧映出幻象:曹操挺剑立于战阵中央,青釭剑刃上缠绕着黑色雾气,每斩落一名黄巾兵,其伤口便涌出黑气,顺着剑身流入曹操掌心。
而曹操的瞳孔中,紫芒大盛,竟化作实质的龙形,昂首向天际赤星咆哮。
西凉残部归途遇暴雨,荀彧避入荒庙。
殿中颛顼神像缺首,断颈处插着半支令箭,箭杆刻着“李傕”二字。
忽闻神像后铁链拖地声,十二名青铜傩面武士破土而出,戟尖符文与昨夜截杀他的骑士一模一样。
“玉璧交予相国,饶你全尸。”
首领傩面裂痕中渗出黑血,声音像是从黄泉传来。
荀彧握紧郭嘉所赠龟甲,龟甲边缘锋利如刀,割破掌心的瞬间,庙中十八罗汉像眼窝迸射金光。
傩面武士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啸,身躯化作黑雾,唯余首领傩面落地,内侧刻着细如蚊足的字:“建安三年,奉李傕令,截颍川荀氏。”
暴雨稍歇,荀彧踏出庙门。
东方天际,赤星己化作巨龙雏形,龙首正对着颍川方向,龙口大张,似要吞噬整片天空。
他抚过心口裂痕,那里不知何时己浮现淡紫色纹路,与曹操眼中的异芒遥相呼应。
怀中玉璧突然传来冰凉触感,裂痕处渗出一行血字:“紫芒现,龙气分,天命在野不在朝。”
远处传来晨钟,惊起一群寒鸦,每只鸦雀的左眼都泛着妖异紫芒,正齐刷刷看向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