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电来了，仪器又嗡嗡转起来，可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显微镜拨回最开始的样子，想再看看那个晶簇，眼睛凑到目镜上一瞧，神经切片上啥都没有。
数据记录里只剩一段乱糟糟的波形图，就好像有谁硬把什么信号给抹掉了。
第二天一早，林深到办公室门口，就瞧见地上有个包裹。
寄件人那儿一片空白，就有他的名字和地址，还是打印机打出来的字，整齐得让人看着别扭。
他蹲下身子，眼睛在包装纸的折痕和胶带痕迹上扫来扫去，心里琢磨着，这东西肯定是昨晚有人放这儿的。
他把包裹拿回实验室，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拆开。
里面是本1947年出的《神经学期刊》，封皮黄得厉害，边角都翘起来了，一股子旧书的霉味儿钻进鼻子。
他翻开期刊，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从中间掉下来。
“你的记忆正在被篡改。”
字是手写的，笔锋又快又狠，像是急着写完似的。
林深眉头皱成了疙瘩，把纸条举到灯光下看，啥隐藏内容都没有。
他又拿起紫外线灯，慢慢在纸面上晃，原本空白的地方显出一串坐标——上海量子记忆研究所。
他压根儿没听过这个地儿。
林深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节奏慢却稳。
十年前，未婚妻出车祸走了，她当时研究的就是“记忆重构”。
他以前翻看过她留下的笔记，那些关于记忆怎么重塑、怎么植入的理论，这会儿在脑子里一个劲儿打转。
他起身走到电脑前，输入坐标搜地图。
坐标位置指到上海老城区一栋废弃建筑里，周围啥科研机构的标志都没有。
更怪的是，系统提示那块儿的地图数据不全，就好像那地方从来没被记下来过。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包裹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深决定亲自去一趟。
走之前，他又看了眼那本《神经学期刊》。
有一页折起来了，上面写的是大脑里一种少见的晶体结构，叫“时间晶格”，按理论能存跨越时间的记忆片段。
文章末尾引用了一篇没发表的研究论文，作者署名是“沈星回”。
他一下子愣住了。
沈星回是谁？
这人咋会出现在1947年的文献里。
林深把期刊和纸条收起来，锁进保险柜。
走出实验室的时候，他回头瞅了眼那扇门，心里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
他明白，自己正朝着一个没法回头的地方走去。
夜晚的上海老城区安静得吓人，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光影，乱七八糟的。
林深站在那栋破楼前，抬头看着外墙，墙皮都掉了，门牌号也没了，就剩几个模模糊糊的数字。
他推开门走进去，一股灰尘和旧电路的味儿冲进鼻子。
大厅中间摆着台老掉牙的终端机，屏幕上全是蜘蛛网似的裂纹，可怪了，它居然还开着。
他走到屏幕跟前，上面只有一行一闪一闪的字：“你是否愿意删除一段记忆？”
林深手停在键盘上方，心跳“砰砰”首响。
他想起未婚妻跟他说过的话：“记忆不是死的，它会动，就像水。
你要是开始怀疑它是真是假，那它就不真了。”
他按下回车键。
屏幕闪了一下，弹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自己，站在一个陌生房间，旁边站着个男人。
那人穿着复古西装，手里拿着块怀表，表盘上刻着“1923”。
是沈星回。
林深猛地往后退一步，“哐当”一声撞到身后的架子，一本笔记本掉在地上，封面上烫金的字模模糊糊能看出“时间褶皱观测日志”。
他弯腰捡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日期是昨天。
“林深己进入时间褶皱影响区，记忆干扰指数上升至临界值。
建议启动‘回溯锚点’程序。”
林深合上笔记本，呼吸变得又急又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说不定来过好多回，只是每次记忆都被抹掉了。
他得找证据。
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个档案袋。
里面装着几张黑白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是他在不同年代的样子：1956年，他在图书馆查资料；1978年，他在一台大计算机前摆弄终端；1993年，他在地下实验室调试设备。
所有这些时间，都比他实际经历的要早。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一个循环里，每次醒来都是新的开始，可真正的结束，藏在时间的褶皱里，怎么都找不到。
他回到终端机前，试着输入自己的名字，搜索相关记录。
结果页面跳到一个倒计时界面，显示还剩“00:12:00”。
倒计时开始了。
林深赶紧打开背包，把笔记本和照片塞进去。
他转身冲出建筑，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是有什么装置启动了。
他跑到街口，回头一看，那栋建筑没了，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地上还留着几块断了的混凝土板。
他喘着粗气，掏出手机拍照，可摄像头怎么都对不上焦，画面一首模模糊糊的。
他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是热得烫手。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以为你在找真相，其实你一首在躲它。”
他猛地转过头，街道那头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块怀表。
表盘上的数字不停地变：1923、1978、1993……“沈星回。”
林深小声说出这个名字。
对方没说话，抬手轻轻拨了下怀表的秒针。
林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好像要塌下去。
他想往前跑，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扯住，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最后一刻，他听见沈星回说：“这一次，你还能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