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成灰

第一章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宋墨琛收到的礼物，是陆昔念的一句“我们离婚吧。”

他并不震惊，也不难过，只是平静地问她。

“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再离，就是我们第三十八次离婚了。”

陆昔念眼里泛起一丝无奈，“星野闹着要跳楼，说我不离婚他就不下来。你知道他有抑郁症……”

“嗯，知道。”他打断她，“所以这次要离多久？”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

“等他情绪稳定了，我们就去复婚。”她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又收了回去，“好不好？”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可笑。

“好。”他说，“毕竟这是我们欠他的。”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已经认识他们了。

“又来了？”大姐推了推老花镜，熟练地抽出表格，“这次还是协议离婚？”

宋墨琛点点头，接过笔。

陆昔念在旁边签字，笔尖沙沙作响，像过去三十八次一样干脆。

轮到宋墨琛的时候，笔尖悬在纸上，忽然恍惚了一秒。

第三十八次了。

第一次离婚时，他还会歇斯底里，第二次，他还会问她“为什么”，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九次，他已经能笑着跟工作人员说“麻烦快点”。

他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地签下名字。

宋墨琛。

这一次，写得格外认真。

走出民政局时，江星野就等在门口。

他眼睛一亮，欢快地上前把陆昔念拥进怀里：“昔念姐姐！”

陆昔念浑身一僵，下意识看了宋墨琛一眼，用力推开了他。

“别闹！”

江星野才不管，抢过离婚证翻来覆去地看，笑得合不拢嘴，而后转头看向宋墨琛，眼神挑衅：“反正你们已经离婚了，你那么在意他干什么？我不管，反正你现在单身，必须要接受我的追求。”

宋墨琛没说话。

陆昔念脸色沉了沉：“星野！”

“哎呀，别凶嘛！”他拉着她的手兴奋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去吃火锅庆祝一下？把你前夫也带上，人多才热闹。”

陆昔念看向宋墨琛，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的试探。

他笑了笑：“好啊。”

宋墨琛坐在后座，看着江星野和沈昔念卿卿我我。

他抬手替她整理耳边的头发，手指暧昧地划过她的耳垂，那是只有他知道的敏感带。

陆昔念眉头微蹙，却没推开他。

就像这些年为他而离的三十八次婚一样。

她对他沉默，纵容，又妥协。

车窗外雨丝绵密，他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场婚礼。

宋墨琛和陆昔念是大学时的金童玉女。

迎新晚会上，他一首钢琴曲惊艳全场，她一袭古典舞轰动校园，两人双双被评为校花校草，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见钟情。

恋爱后，陆昔念对宋墨琛极尽温柔，唯一的不和谐，便是陆昔念的竹马江星野。

江星野从小就喜欢陆昔念，一直对她死缠烂打，可她只把他当弟弟，满心只有宋墨琛。

直到婚礼那天。

婚礼现场，宾客满座，江星野却疯狂打来电话。

宋墨琛轻声劝她：“别接了，婚礼要开始了。”

陆昔念点了点头，最终将手机调成静音，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

可他们不知道，那天江星野是去买醉的。

他喝得烂醉，被几个酒鬼拖进巷子，终于找到机会拼命给陆昔念打电话求救，可陆昔念没接。

等警察找到他时，他浑身是血，眼神空洞。

从那以后，江星野得了抑郁症。

他开始频繁闹自杀，站在楼顶对陆昔念说：“昔念姐姐，你要是不和宋墨琛离婚，我就跳下去。”

陆昔念愧疚难当，每一次都答应。

那段时间，她和宋墨琛离婚，整日整夜陪在江星野身边，任由他黏着她、撒娇、甚至故意在宋墨琛面前挑衅。

等江星野情绪稳定了，他又会哭着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然后，陆昔念才会回来，和宋墨琛复婚。

反反复复，整整三十八次。

宋墨琛从最初的痛苦，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疲惫。

这一次，陆昔念依旧纵容，可他已经累了。

他早已决定，这一次，他不会再复婚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家人的微信群，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爸，妈，我和陆昔念又离婚了。这是第三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你们之前不是说想移民澳洲和姑姑他们一起生活吗？你们去办手续，我们一起离开吧。”

宋父宋母也知道他这些年受的苦，都心疼得不行。

“昔念那孩子是真心爱你，可她太优柔寡断了，一次次伤害你，这一次，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墨琛，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看到父母安慰的话语，宋墨琛喉头滞涩，心中无比怅然。

等到了火锅店，江星野非要和陆昔念坐在一起，还亲密地拉着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他像被雨淋透的小狗，满脸委屈地说她嫌弃他。

陆昔念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像人形挂件一样黏着自己。

在他的无赖威胁下，她给他调好了蘸料，帮他系好了围裙，替他擦着额头的汗水。

送菜的服务员看到后，都在窃窃私语，说他们感情真好，恩爱至极。

宋墨琛坐在角落里静静听着，一言未发，像个隐形人一样。

直到他拿出纸巾准备去卫生间，却不小心扯出了包里的领带。

江星野看到后脸色瞬间变了，疯了一样的豁然站起来。

而后，端起那锅炙腾的火锅，径直泼到了宋墨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