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

也是世间唯一会易容术之人。

五年前，千面阁被灭门，是三皇子陆疚救了我。

从此我留在他身边，白天易容成他死去的白月光陪伴他，晚上化身成千面刺客，为他扫清障碍。

老皇帝驾崩前，我易容成皇帝，当众宣布传位给他。

陆疚登基后，封我为皇后。

在一次刺杀中，我身受重伤，被挑断手筋，武功尽废，再也使不出易容术。

陆疚将我留在后宫，悉心照料。

我原以为，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直到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他和成王的对话。

“皇兄这招高明！当初你围剿千面阁，既得到父皇嘉奖，又让谢瑶顶着陈婉的脸做挡箭牌。”

“如今您稳坐皇位，废了谢瑶，换陈婉当皇后，实在是妙啊！”“若谢瑶知道了，会不会闹？”陆疚冷淡的声音传来：“不会，她爱我入骨，能留在我身边，她就会很满足了。”

我的心狠狠撕裂，痛得难以呼吸。

五年的真心，只是他的一场算计。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一份大礼，成全你们。

01“谢瑶要是知道你为了给皇嫂取驻颜丹，向父皇献计灭她满门，她估计会后悔爱上你吧，哈哈哈。”

“婉儿爱美，她能看上千面阁的东西，他们应该磕头感恩双手奉上，可那老阁主却说驻颜丹是邪物，如此冥顽不灵，留着有何用？”我的指甲死死扣住门框，鲜血染红指尖都未察觉。

原来，当年我全族被灭，皆是因为陈婉爱美，想要千面阁秘宝——驻颜丹。

那传说中可以让人容颜不老的秘药。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寝殿，当晚就发起高热，烧得迷迷糊糊。

睡梦中，我见到了我的父亲、我的同门。

他们满身鲜血，一遍一遍质问我：“为什么要爱上仇人！为什么要爱上仇人！”我拼命摇头，喉咙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的悲鸣。

“我错了！”我从床上猛地坐起，满身冷汗，头痛欲裂。

“阿瑶，你醒了。”

我抬头，看见陆疚端着药碗坐在床边，满脸担忧望着我：“做噩梦了吗？你哭了一晚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久久没有回神，呆呆地望着他。

他轻轻舀起一口汤药，吹了吹，小心抵在我唇边：“乖乖喝药，病才能好得快。”

我想自己喝，抬手去接药碗，不小心露出胳膊上的疤痕，陆疚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是被我捕捉到。

他居然觉得恶心？我心口泛起细密的疼，想起当年旧事。

当时，还是三皇子的陆疚，不受先皇喜爱，在众多皇子中是最没希望夺嫡的。

我出逃后，遇见他。

他一袭玄衣，手握长剑，剑势凌厉，身手敏捷地解决了我身边的杀手。

在那个血色夜晚，他的眼睛如寒星般明亮。

我从此留在他身边，得知他的未婚妻陈婉去世后，他一直走不出这段悲伤，我不愿看他消沉，用易容术化作他未婚妻的模样陪伴他。

后来，我陪着他走上夺嫡之路，躲过明枪暗箭，踏着血雨腥风走到如今。

我身上有三十一处箭伤，二十处刀伤，都是为了救他留下的。

每到阴雨天，我的旧伤就会发作，陆疚会陪着我，用他温热在掌心细心上药，轻轻吻着我的伤疤，眼中满是疼惜：“阿瑶，这些都是你爱我的证明，我觉得是世间最美的恩赐。”

现在想想真可笑，当年他骗我陈婉去世，实际上他把陈婉藏在暗处，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而我却傻傻为了他不再伤心，做了她五年挡箭牌，顶着她的脸建功立业，成就了陈婉一代贤后的美名。

这一年他都不和我同房，每晚都宿在陈婉那里，原来是恶心我满身伤疤。

一碗药汤见底，陆疚拿来一颗蜜饯喂我，蜜饯的甜冲淡了口中药的苦涩。

陆疚斟酌着开口：“阿瑶，如今你身体虚弱，后宫之事恐怕有心无力，就让婉儿替你执掌中宫，你安心养伤。”

我咬住下唇，轻轻点头：“听陛下安排。”

陆疚皱眉，“阿瑶，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我不在你面前称‘朕’，你也不必喊我‘陛下’，我们就如从前一样。”

我垂下眼眸，“如今陈婉才是皇后，臣妾不敢逾矩。”

陆疚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你好好静养，缺什么尽管派人来取。”

我微微颔首。

陆疚抚了抚我鬓边碎发，柔声道：“七日后，我会为婉儿举办封后大典，若是没什么事，你便不要出去了，以免宫女冲撞了你。”

陆疚走后，我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强撑着身子走到桌案前，翻出一个紫檀木匣。

我唤来贴身侍女绿茵，拿出匣子递给她：“帮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一个人。”

七日。

我在心中默念。

七日后，我就可以逃出这座深宫囚笼。

02第二日，陈婉来探病。

我没有起身相迎，冷眼瞧着她。

陈婉径直走到我床前，红唇轻启：“昨晚都听到了吧？”“你说你怎么这么贱呢？全族都被杀了，还在仇人身下承欢，你爹知道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我死死攥着被子，强忍住杀她的冲动，冷声开口：“你到底想干吗？”陈婉唇角微勾：“驻颜丹我服用了，效果甚好。”

“昨晚疚郎折腾了我一夜，满身爱痕今天早上就恢复如初，还让我容颜更加娇媚动人，可惜还有些副作用，还需服药镇一镇。”

“你既然出身千面阁，自然比别人了解驻颜丹，那就由你每日煎药送来吧。”

我犹豫了，陈婉这人不安好心，万一栽赃我怎么办？陈婉也看出我的担忧，一脸鄙夷：“我可不是你，不会为了抢男人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我不想与她纠缠，点头答应。

往后三日，我都在煎药。

陈婉的药，很奇怪，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我问太医，太医说里面加了猪心，有补虚安神的效果。

既然太医都这么说，我也不再怀疑。

那日，我刚送完药从凤仪宫出来。

听见两个小太医在窃窃私语。

“娘娘的药引子快用完了，我们去哪里再找九十九颗有精纯内力的心脏啊？”“是啊，总不能再去屠杀一个江湖门派吧。”

我瞳孔一震，愣住原地。

九十九颗心脏！药引子！淡淡腥味的汤药！脑中闪过一个骇人的想法，我胸腔剧烈起伏，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

我跌跌撞撞跑回凤仪宫，看见陈婉正端着药要饮，我快步上前一把夺过药碗，狠力摔在地上。

陈婉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这药……加了什么？”我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祈求。

不要。

不要是我想得那样。

陈婉勾唇一笑，声音里满满恶毒撕碎我最后一丝侥幸：“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这些天熬的药都加了人心。”

“那些心，还是我盯着人挖出来的。”

“你爹骂我妖女，我就叫人砍了他的四肢，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弟子一个个被挖心。”

“你那大师兄，骨头最硬，我派人敲断了他每一寸骨头，取出来喂狗。”

“你那大师姐，长得挺美，我的手下让她狠狠快活了几百次才断气的。”

“他们死前，都在喊你的名字呢，你却把他们的心拿去煎药端给我喝。”

“哈哈哈哈，谢瑶，天底下没有比你更贱的人了。”

我身体剧烈颤抖，滔天的恨将我吞噬，理智在瞬间瓦解：“陈婉，我要杀了你！”我抽出匕首朝她的心脏刺去，只差一寸就要成功。

背后传来一阵凌厉掌风，将我掀翻在地，那人扭断我的手腕，钻心的疼痛绵延到我的五脏六腑，匕首掉落在地。

我抬头，看见陆疚那冷若冰霜的脸。

“谢瑶，你放肆！”03陈婉扑进他怀中，声音颤抖：“疚郎，妹妹恨我抢了她的皇后之位，要杀了我。”

陆疚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谢瑶，你好得很！在我面前装乖巧大度，转头就去刺杀皇后，看来朕是太宠你了，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她害死了我父亲，害死了我的同门，还骗我用他们的心熬药。”

我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声声泣血。

陆疚眼中闪过一丝愧色：“千面阁勾结敌国意图谋反，是朝廷派兵剿灭的，关婉儿什么事？”我怒极反笑：“他们真的谋反吗？陆疚，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陆疚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声音都心虚地拔高了几度：“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敢在这里胡乱攀咬皇后，朕命你跪下向皇后道歉！”我绝望地闭上双眼，眼中流出血泪。

“陆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陆疚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了下，他想，是她太过恃宠而骄，他要狠狠挫一挫她的心气。

“来人，按着她下跪。”

我武功尽废，又受伤，根本反抗不了，被强摁着跪在碎瓷片上，洁白的瓷片染上血红。

我双膝跪地，腰板却挺得笔直，一脸不服气。

陆疚更怒了：“看来，你还不真心悔过，来人啊，给朕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侍卫拿着杖，狠狠打在我背上，一下又一下，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呕出一口鲜血。

绿茵闻声跑来看到这场面，慌忙跪下求饶：“陛下，求求您！别再打了！娘娘伤势未愈，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她身子好得很，之前被砍十几刀都能活，现在只是在装可怜罢了。”

我意识逐渐模糊，绿茵扑在我身上替我挨了几杖，她的小脸惨白，鲜血从嘴角流出。

我心头一凛。

我自己受罪就行，不能连累绿茵……“臣妾知错，求皇上饶命……”我像狗一样匍匐跪地的姿势，可能取悦了陆疚，他挥手停了杖责，用手死死掐着我的下颚：“阿瑶，你早怎么乖就好了，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从今天开始，你禁足在自己寝宫，直到封后大典结束，省得你再出来作妖。”

说完，他抱着陈婉走了，留我一人苦笑。

我就只剩这一身傲骨了，你还要一寸一寸打断。

还好。

只剩下两天。

我就会彻底离开你。

“娘娘，封后大典开始了。”

绿茵声音传来。

我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掌中细细把玩。

这是“他们”给的回礼，可助我恢复内力，虽然只有一天。

但，运行易容术一天也够了。

陆疚，我们是因易容术结缘，如今，也让我用易容术和你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