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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那句裹挟着巨大惊愕与滔天怒火的质问,像一颗无形的炸弹,在医院侧门口沉闷潮湿的空气里轰然爆开。

路灯昏黄的光线切割着苏晴明艳却因极度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她抓着林溪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林溪的皮肤,勒在那条褪色的蓝丝线上。那条脆弱纤细的丝线,此刻成了连接过往所有痛苦与眼前残酷现实的导火索。

林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击中。连日来的疲惫、紧绷的神经、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苏晴这声尖锐的诘问下,瞬间有了溃堤的迹象。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想否认,想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平静,但苏晴的目光太过锐利,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

“说话啊林溪!”苏晴的声音拔高了,连名带姓的叫她,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林溪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苏晴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是不是他?!那个王八蛋是不是躺在里面的ICU?!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在那样对你之后,又这样出现在你面前?!还让你救他?!他是不是还嫌伤你伤得不够深?!”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晴的助理小雅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认出戴着墨镜鸭舌帽的苏晴,更怕这失控的场面被拍到。医院门口零星进出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晴,”林溪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低哑,“别在这里……”

“别在这里?那要在哪里?!”苏晴的怒火显然被林溪回避的态度彻底点燃,她猛地甩开林溪的手腕,指着医院灯火通明的大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在里面吗?在那个***的病房外面?!林溪!你看着我!七年了!你用了七年才把自己拼凑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告诉我,那个亲手把你打碎的人就在里面,你还救了他?你还守着他?!你还忘不了他?!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守着他!”林溪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尖锐,但随即又低了下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他是我的病人……重伤送进来的消防员……我是医生,我……”

“医生?”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促而尖锐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无法理解,“好一个医生!全江城就你一个医生吗?!林溪,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我吗?!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带着这条丝线?!”她再次指向林溪的手腕,那条浅蓝色的旧丝带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这他妈是你藏了七年的东西!是你锁在抽屉最底下碰都不敢碰的东西!你现在把它戴在手上?对着那个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的人?!你告诉我,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你觉得我信吗?如果你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病人,你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会这么的疲惫?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七年前江焰和你分手时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林溪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苏晴的质问撕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将她连日来的挣扎、煎熬、那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牵挂,***裸地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

她无法反驳。她戴着这根丝线,在夜深人静时站在ICU的窗外,看着那个昏迷的身影时,她心里想的,真的仅仅是“病人”吗?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病人,她为什么要见缝插针的去看他?为什么会一直挂念着他?

“他……”林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溺水般的绝望,“他伤得很重…右肩粉碎性骨折,动脉撕裂…又因为擅自下床伤口崩裂,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

“没救回来才好!”苏晴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瞬间通红,里面翻涌着对林溪的心疼和对江焰刻骨的恨意,“那种***!就该让他自生自灭!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一句‘分手’,一句‘没意义’,就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他管过你死活吗?!你一个人在国外怎么熬过来的?!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抱着酒瓶哭到天亮的时候他在哪儿?!你差点连毕业都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在哪儿?!你差点连医生都没得做的时候他在哪里?这七年他找过你吗?!现在他受伤了,要死了,倒成了你的责任了?!凭什么?!林溪!你告诉我凭什么?!他凭什么在你要开始过新的生活的时候又再次来打扰你?!他怎么敢的?!”

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句质问都像重锤,砸得林溪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那些被她深埋的、刻意遗忘的七年孤寂与痛苦,在苏晴愤怒的控诉中,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猛地翻腾起来,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异国他乡冰冷的公寓,空酒瓶散落一地,窗外是陌生的霓虹;图书馆里对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泪无声地砸在书页上;深夜惊醒,心脏被巨大的空洞感攫住,痛得无法呼吸……她有段时间,甚至需要服安眠药才能入睡……

这些,都是拜江焰所赐。

“够了…晴晴…别说了…”林溪的声音破碎不堪,她抬手捂住脸,身体微微发抖,试图抵挡那汹涌而来的痛苦回忆。

“不够!”苏晴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林溪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看着我!林溪!你醒醒!他根本不值得!他那种自私自利、懦弱无能的***,根本不值得你为他流一滴眼泪,更不值得你现在这样折磨自己!你把他交给别的医生!立刻!马上!离他远远的!”

林溪透过指缝,看着苏晴因为激动和心疼而泛红的眼睛,那里面的关切和愤怒是那么真实,那么灼热。这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知道她所有伤疤的人。苏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她试图包裹伤口的纱布,露出下面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不能…”林溪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唾弃的软弱,“他的伤…很复杂…旧疤粘连神经…我…更了解…”

“呵!”苏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借口,“你更了解?你了解什么?了解他当年是怎么骗你的?了解他肩膀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还是了解他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逃走?!”她松开林溪的肩膀,双手叉腰,在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亚麻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激烈地晃动,“好!就算***的是华佗再世,非你不可!那行!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我倒要看看,这七年过去,这个缩头乌龟王八蛋,有没有长出点良心!有没有脸面对你!”

苏晴说着,一把拉住林溪的手腕,就要往医院里冲。她的力气极大,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

“晴晴!你冷静点!”林溪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手腕上的丝线勒得生疼,“他还在ICU昏迷!你进不去的!”

“昏迷?好啊!那就更好!”苏晴猛地回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有着不管不顾的情绪,“我就在他床边,把他当年做过的混账事一件一件骂给他听!把你分开后的情况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让他就算在阎王殿门口排队,也得给我听清楚!让他死了都不得安生!”

“苏晴!”林溪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她,用尽全力挣脱她的手,挡在她面前,“别闹了!这里是医院!”

“我闹?!”苏晴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林溪!到底是谁在闹?!是你!是你明明知道那个***伤害了你,你还是义无反顾地照顾他!是你明明知道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还是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当年他刚甩了你的时候一样!行尸走肉!失魂落魄!为了那么个玩意儿,值得吗?!”

“值不值得……”林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茫然,她看着苏晴愤怒到极致的脸,又仿佛透过她看向医院深处那个亮着冰冷灯光的ICU病房,“……我不知道。”

她缓缓抬起左手,看着腕间那条褪色的蓝丝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粗糙的质感,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消散在夜风里。

“我只知道…那天他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全身是血…肩上的骨头都碎了…那道旧疤…就在新伤口下面…血不停地涌出来…”她抬起眼,看向苏晴,眼神空洞得可怕,“晴晴…我拿着手术刀…手都在抖…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握不住…我好害怕我救不回他…”

她的声音哽住,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江焰灰败的脸,监护仪上令人害怕的数字,鲜血不断从她指缝间涌出的温热粘腻感…那一刻,什么恨,什么怨,什么七年的隔阂,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恐惧所淹没——她怕他死。怕他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她可以接受不再见他,因为她知道他还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好好活着。但是,她不能接受,他在她面前消失,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害怕救不回他!

苏晴看着林溪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脆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手腕上那条刺眼的蓝丝线,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她了解林溪,胜过了解自己。这个倔强的、骄傲的、用层层冰霜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女人,此刻流露出的,是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害怕。她在怕江焰死。哪怕江焰狠狠地伤害了她。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了苏晴的心脏。

她所有的怒骂和指责,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林溪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她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疼猛地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

“你啊……”苏晴的声音哑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这个傻子……” 她猛地伸出手,再次将林溪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碎进自己怀里,阻止她继续坠落下去。

“好了…好了…”苏晴的声音在林溪耳边响起,不再尖锐愤怒,只剩下沉重的心疼和一种无措的安抚,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林溪的背,“不说了…我们不说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救别人?走,跟我走,先去吃点东西,你必须休息。”

这一次,林溪没有再挣扎。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任由苏晴半搂半抱着,将她塞进了那辆保姆车。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和医院压抑的光线。车内温暖而安静,弥漫着苏晴惯用的昂贵香水味。

小雅担忧地看了一眼后座紧紧依偎着的两人,尤其是林溪那苍白失神的脸,识趣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将空间完全留给她们。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苏晴依旧紧紧抱着林溪,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告诉我,”苏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轻轻拍着林溪的背,“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伤的?伤得有多重?还有…那条丝线…你怎么又把它翻出来了?”她的目光落在林溪依旧紧攥着那条蓝丝线的手上。

林溪靠在苏晴的肩膀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苏晴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香水味,像一道薄弱的堤坝,暂时阻挡了那些汹涌的负面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积压的浊气和疲惫都呼出去,然后,用极其干涩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切。

从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江焰被担架抬进急诊室的猝不及防;到抢救室里,那道横亘在新伤之下、触目惊心的旧疤;从他昏迷中无意识的呓语,到清醒后自己刻意的冷漠疏离;从他追到走廊质问那道旧疤的疼痛,到那枚意外掉出的蓝桔梗书签带来的巨大冲击;最后,是他不顾伤势强行下床导致伤口崩裂大出血,命悬一线,自己再次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以及他至今昏迷不醒的状态……

林溪的声音很轻,很平,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病例。但苏晴却听得心惊肉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溪话语下那压抑的惊涛骇浪——每一次手术刀的落下,每一次监护仪警报的响起,每一次看到他肩上那道旧疤时的刺痛,每一次被他那复杂眼神注视时的煎熬,还有…看到他浑身浴血、生命垂危时,那种灭顶的恐惧。

当听到那枚蓝桔梗书签的出现,以及林溪发现书签背面刻着的“给溪”和那未完成的“焰”字时,苏晴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她低头看着林溪手腕上那条从书签上拆下来的、褪了色的蓝丝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所以,你戴着它…”苏晴的声音有些艰涩,指了指那条丝线,“是因为…害怕?”

林溪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抬起左手,目光落在腕间那条旧旧的蓝丝线上。昏暗的车内灯光下,那抹蓝色显得格外幽深。她无意识地用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丝线打结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些起毛。

“他…一直没醒。”林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脆弱,“他们说他生命体征平稳,一直不醒,可能是失血太多,身体太虚…或者…”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下去,“…是因为,他不想醒。”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不想醒?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ICU里…仪器很多…声音很吵…”林溪继续说着,像是在梦呓,“但每次我站在外面看…他躺在那里的样子…那么安静…安静得…像随时会消失一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那根丝线,“我…有点怕。”

怕他真的就这样消失。怕那道旧疤,连同他这个人,连同那七年悬而未决的痛苦和那个书签背后的谜题,就这样永远失去答案。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去怨恨,或者…去真正地放下。

“这条丝线…”林溪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抹蓝色,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像一根…拴着过去的绳子?或者…只是我给自己一点的慰藉…我不知道…晴晴…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无力迷茫。职业赋予她的冷静和强大,在情感的废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堪一击。面对江焰,面对那些汹涌而来的回忆和现实,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和失控。

苏晴听着好友近乎崩溃的低语,看着她手腕上那根承载着太多沉重过往的蓝丝线,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她用力抱紧了林溪,下巴抵在她微凉的发顶,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所有的愤怒和斥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边的酸楚和心疼。

“傻瓜…”苏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老天爷真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承担着沉重的后果?”

保姆车最终停在了一家远离市区喧嚣、环境清幽雅致的私房菜馆门前。苏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戴着墨镜口罩,在经理的恭敬引领下,熟门熟路地带着林溪穿过回廊,进了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包间。

包间布置得古色古香,檀香袅袅,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精致的药膳一道道端上来,香气扑鼻,带着温补的气息。

“吃!”苏晴不由分说地把一碗炖得晶莹剔透的虫草花胶汤推到林溪面前,自己则没什么胃口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必须把这些都吃完!你看看你,瘦得都快脱相了!风一吹就能倒!”

林溪看着眼前热气腾腾、营养丰富的汤羹,却感觉胃里沉甸甸的,毫无食欲。她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汤,机械地送到嘴边。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冷和混乱。她满脑子都是ICU里安静躺着的身影,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还有那条幽蓝的丝线。

“那个…书签,”苏晴打破了沉默,她放下筷子,看着林溪,眼神复杂,“应该不是你原本的那个吧。”苏晴用的是肯定句,“应该是那个***又做的一个吧。他为什么又做了一个?背面刻的字…你怎么想的?”

林溪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汤匙磕在碗沿上,发出一声轻响。她垂下眼帘,盯着汤碗里漂浮的几粒枸杞。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做一个。”她低声回答,声音有些飘忽,“也许是…当年分手后,他后悔了?于是在书签的背面把字刻了上去?又或者…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就随手刻着玩?”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七年了,什么都可能发生。”

“后悔?”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他后悔?他要是真后悔,这七年他死到哪里去了?!连个屁都没放!现在一个破书签,然后刻几个字就想一笔勾销了?做梦!”

林溪沉默着,没有反驳。苏晴的话虽然刻薄,却直指核心。后悔?若真后悔,为何杳无音信?那未完成的“焰”字,更像是一个仓促中止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符号,而非确定的答案。它带来的困惑,远比慰藉更多。

“小溪,”苏晴的声音严肃起来,她隔着桌子握住林溪放在桌面上的手,那只手冰凉,腕间的蓝丝线格外刺眼,“听我的,别想了。把那个破书签,还有这条破丝线,都扔了!彻底扔掉!眼不见为净!他醒了,把他交给别的医生,你离他远远的!这种男人,沾上就是晦气!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把你拖进泥潭里!别忘了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就说,你不应该回国的!当时你要回国我死活不同意,我就是,就是怕你遇上他!我当时就应该坚决地阻止你的回来!听话,我们把它扔了,好不好?”

“扔了…”林溪喃喃重复着,指尖无意识地又缠上了那根丝线。扔掉?真的能扔掉吗?扔掉了这些看得见的物件,就能扔掉刻在心里的记忆和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旧疤吗?她看着苏晴关切又焦虑的眼睛,最终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苏晴…我……做不到。”因为,那是她感情的承载体,她想问他,她还想问他,七年前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抛弃她!?

“你!”苏晴气得差点拍桌子,看着林溪那副油盐不进、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知道,有些坎,只能自己迈过去。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算了算了!吃饭!先吃饭!吃完再说!”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林溪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吞咽着苏晴夹到她碗里的食物。苏晴则是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一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大概是在跟经纪人沟通推迟的通告。

吃完饭,苏晴强硬地拒绝了林溪回医院的请求,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自己在江城购置的一处高档公寓。

“今晚住我这里!哪都不许去!”苏晴把林溪推进宽敞明亮的客卧浴室,“给我好好泡个澡!睡一觉!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林溪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试图放空自己。但水流声却变成了ICU里监护仪的滴答声,水汽仿佛变成了手术室无影灯的冷光,手腕上那条被水浸湿的蓝丝线,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提醒着她无法摆脱的过去和此刻的混乱。

她最终还是失眠了。在苏晴公寓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她辗转反侧。黑暗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江焰身上混合着血腥和烟尘的气息,那枚书签上树脂的冰凉触感,还有他昏迷前那句嘶哑的“很疼”……各种感官碎片交织在一起,撕扯着她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透进微弱的晨光。林溪悄无声息地起身,换好衣服。苏晴还在隔壁房间熟睡。她看了一眼好友紧闭的房门,轻轻关上了公寓的大门。

清晨的医院走廊,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早餐粥点的气味。林溪的脚步在ICU门口停住。她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隔着那扇小小的探视窗,静静地看着里面。

江焰依旧安静地躺着,姿势似乎都没有变过。各种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曲线平稳地跳动着。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几道柔和的光斑。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又那么遥远。

林溪的目光落在他被被子覆盖的右肩位置。那里,新缝合的伤口下,依旧藏着那道七年前的旧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手腕——那根蓝丝线已经被她取下来,放在苏晴公寓的床头柜上。但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粗糙的触感。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病房里负责江焰的护士小张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林医生,您来了!正好,江队长凌晨的时候醒过一次!虽然时间很短,但意识是清醒的!刚醒来的时候,江队长还问了一句‘这是哪里’呢!”

林溪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倏地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小张:“醒了?什么时候?醒了多久?意识状态怎么样?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神经反射测试了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急切,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小张被林医生突然爆发出的急切吓了一跳,连忙回答:“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就醒了大概两三分钟。意识很清醒!能准确回答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在医院。我问他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他摇了摇头,只说了句‘肩膀疼’,声音很哑。然后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值班医生来看过,瞳孔反射正常,四肢肌力也初步测试了,左臂没问题,右臂因为固定和疼痛,活动受限,但手指能轻微活动。医生判断是失血过多和身体太虚弱导致的嗜睡,让继续观察。”

醒了…他真的醒了…

林溪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隔着玻璃,再次看向病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这一次,目光变得无比复杂。那层隔绝着生死的昏迷屏障消失了。他回来了。带着那道新伤旧痕,带着那枚书签的秘密,带着七年前未解的恩怨…回到了这个必须面对彼此的现实世界。

恐惧,期待,愤怒,茫然…无数种情绪瞬间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心底疯狂地冲撞。那道被她强行压下的、关于书签背面刻痕的疑问,此刻也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醒了。那个无声拷问了她七年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他们之间那场迟到了七年的对话,或许…才刚刚开始。

林溪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涌入肺腑。她推开ICU沉重的隔离门,走了进去。脚步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走到江焰的病床边,站定。目光落在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上,落在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上,落在他被厚厚敷料包裹的右肩上。

她拿起床尾挂着的查房记录板,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职业的本能驱使着她开始记录最新的生命体征数据,查看引流袋的情况,动作依旧专业而利落。

然而,当她拿起笔,准备在记录板上写下医嘱时,笔尖却悬停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能落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江焰的脸。晨光中,他眼睑下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江焰…”一个名字,无声地在她的唇齿间滚过,带着七年积压的所有重量。

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林溪站在床边,像一座沉默的雕塑,她的心却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晨曦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醒了。这场由火焰、旧疤和蓝桔梗书签引发的风暴,终于迎来了它的风眼——一个必须直面彼此、无处可逃的寂静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