珹虔授首的消息不胫而走,被斥候急报回了骇州。
蔡则身为王府书令第一时间接到急报却没有呈给世子珹焕,反而径首前往珹叶军营,手拿急报竹简,气喘吁吁快步走进帐内,珹叶正手拿竹简读得正酣,见蔡则进来,放下书简:“先生?
有何急事吗?”
蔡则把军报递给他说道:“䃇阳急报!”
珹叶接过,细看了看,抬头道:“父王薨逝了!”
蔡则一把夺过军报,扫了一眼合起竹简道:“时机己到!
公子!
大王己逝,公子目下大军在握,岂可眼睁睁看着珹焕那个无能之辈承袭王位?
在下建议,派兵包围王府,斩杀珹焕!
而后遣使上书朝廷,议和,在下敢笃定,武帝必重赏公子,公子仍可经略骇州,如此就能承皇命而总领骇州军政,名正言顺!”
往事历历在目,母亲如何在凄惨悲凉下郁郁而终,自己如何受尽众兄弟欺辱刁难,珹叶在不断成长过程中内心深处早己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蔡则一番话如大旱逢甘霖,致使仇恨之种迅速长成参天大树!
当断则断,蔡则受珹叶之命带领五千人包围王府,怀阳城立时大乱!
全城***,蔡则提刀带着兵士冲进王府,不由分说见人就杀。
珹焕得知消息后带着王妃和孩子躲在床帏里颤颤巍巍,蔡则带人来到殿门前,身旁副将一脚踹开房门冲进房间,蔡则拿刀撩起床帏:“世子!
出来吧!”
珹焕吓得结结巴巴:“蔡……蔡则!
你欲意何为?
我父王待你不薄,你为何……?”
话音未落,蔡则一刀砍了过去转身就走,珹焕和妻儿在惊叫声中被士兵们砍成肉酱,鲜血迸溅。
一夜之间,骇州巨变!
骇王世子珹焕全家被杀,其余兄弟姐妹被幽禁,珹叶以骇州统领之职经略骇州,并派蔡则为使,入乾州请和。
乾州,圣都皇宫,勤政殿。
早朝,一众官员跪地山呼万岁,内侍发出尖锐并拖着长音的声音:“起……!”
官员们起身分文武两排站立,武帝额头布满汗珠,像是病未痊愈,只见他十分费力地拿起龙案上的军报:“这是郑城军报,高门原大捷!
成王李孚与魏城侯樊烈大破十三万叛军!
成王为樊烈请功,诸位以为如何?”
丞相曾竟素来与李孚有嫌隙,率先出来发难:“臣以为,成王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
:“何止是收买人心!
丞相是想说成王有谋反之意吧!”
:“臣不敢造次,陛下,魏城侯有功,朝廷自然封赏,封侯拜相,雷霆雨露,皆在陛下。
而成王殿下在军报上请功,此举不妥!”
新任霖阳府令石勒是李孚所荐,见有人非议李孚,立刻出列反驳道:“陛下!
丞相所言乃诛心之论,陛下问的是为魏城侯请功之事,而丞相却处处指摘殿下的不是,如此,难道不是妄加忖度陛下圣意?
此乃欺君之罪,请陛下惩处!”
欺君罪名一出,曾竟吓得慌忙跪地俯首:“陛下!
臣绝无此意!
臣……。”
武帝手拿竹简用力敲打龙案:“咚!
咚!
咚!
好了!
霖阳府上奏说,骇州派人来了,人到了吗?”
石勒答到:“回禀陛下,人己经到了,在殿外候旨!”
:“宣!”
内侍再次拖起长音:“骇州使者觐见……!”
蔡则弓着腰,双手捧着降书趋步走进殿内,跪地道:“臣骇州府书令蔡则,叩见陛下!
反贼珹虔己在高门原授首,臣受骇州统领珹叶之命,觐见陛下,上书请降!”
武帝给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急忙下台阶接过降书,递给武帝,武帝看过后,说道:“朕只知道珹虔嫡子叫珹焕,这珹叶是何人?”
:“回禀陛下!
珹叶是反贼珹虔幼子,其母原是前朝罪奴出身,因此珹叶自幼不受珹虔重视。
反贼珹虔死讯传回骇州,其嫡子珹焕意图再起大军造反,珹叶统领为保珹氏全族,不得己斩杀珹焕,静候陛下旨意。”
武帝强撑着站起身走到龙案前,转了一下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朕封珹叶为怀阳侯,骇州牧,总领骇州军政!
退朝!”
说完朝后殿走去,内侍紧跟身后。
武帝在殿上强打精神应付早朝,只是不想让臣子们看到自己己病入膏肓,到了后殿武帝己撑不下去了,被内侍搀扶着走了进来,宫女们围上来开始为武帝脱去朝服,武帝用尽全力喊到:“来人!”
内侍赶忙上前,站在武帝身后:“陛下有何吩咐?”
武帝上气不接下气道:“传旨……,樊烈浴血奋战,破……叛军有……功,封……平都郡公,赐食邑万……户……。
令成王李孚……,乘胜南征!
废诸王,收复南部各……州。”
:“遵旨!”
武帝看了一眼吴瑾:“凌云何在?”
:“老奴这就去请!”
换上轻便的常服,武帝被宫女们簇拥着,坐在火炉旁。
拿起几案上精致的丹药盒,取出一颗急忙塞进嘴里。
武帝半躺着缓了缓气力,打起精神在一堆竹简中翻找着:“北州密奏到了没有?”
一宫女在竹简中拿起一卷,双手呈给武帝:“陛下……!”
武帝接过,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展开竹简边看边问:“叫什么名字?”
:“奴婢张婉……”:“以后你就随侍吧!”
:“是!”
殿外宫道上,急促地脚步越来越近,皇太女武凌云快步走了进来:“父皇!
父皇!
您怎么样了?”
武凌云蹲到武帝身边,看着满头汗珠的父亲,拿起手中丝绢为他擦拭。
武帝看着英气十足的女儿,面露慈爱看着她:“父皇无事,朝圣观新进的丹药十分管用,今日早朝了半个时辰,仍觉精神。
朕找你来,是想修养数月,一者朕这病需要静养,二者你早己及笄,也该独挡一面了……”武凌云泪如雨下,嘴唇颤抖:“父皇……!”
:“朕这就下旨,闭关修身数月,所有政事均由风阁决断,咳咳咳……”武凌云一脸焦急,指着旁边的张婉:“你!
去请太医来!
为陛下诊脉……”武帝连忙拦住她:“不用了,朕去泰宁宫养病,你也跪安吧!”
说着,武帝在吴瑾等人的搀扶下坐上轿辇,抬着去往泰宁宫。
武凌云望着武帝离去的背影,脸上挂着泪珠,表情由焦急慌张渐渐变为冷峻严酷,宏大华丽的宫殿仅剩她一人。
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偌大帝国残破时局,她没有时间悲痛,哪怕是一分一秒的悲痛。
在武帝使者还在传旨的路上时,张式与范离逃回了顷州,成王李孚收编了三万南部被打散的士兵。
还没有接到武帝旨意,就心领神会地下令向南进军,鲁城守将开城门迎李孚军入城,李孚军在鲁城休整,继续接纳高门原南逃的叛军。
与此同时,李林带领的鄄州军也攻破蒲州首府岷中郡,王都内的范氏亲族被屠戮殆尽。
蒲王范离得到消息后,在顷州首府燕城郡引颈***。
顷州,鲁城。
鲁城治所内,樊烈正在用饭,李孚在案上查阅粮草账目:“这几日收拢招降的叛军己经近五万了,鲁城城小,驻不下这十万人马。”
樊烈放下碗筷,抹了抹嘴,整理了下胡须:“臣意,在城外扎下营寨,一者可以驻军,二者,这些降卒多为各州强征入伍,臣***对他们一一甄别,如不想当兵者发放银两,准其自行还乡,其余愿为大霖效力者应给他们申明军纪,重新训练,方能为殿下所用。”
李孚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准备回应之际,门外一声:“报……!”
打断二人。
斥候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跪地道:“殿下!
鄄王攻破蒲州,岷中三十万百姓被屠戮二十余万众,蒲王的范氏族人被尽数诛灭!
细作探报,范离得知消息后自裁。”
听闻消息,李孚暴起大怒!
拿起竹简狠狠摔在地上:“大胆!”
樊烈上前摆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对李孚说道:“殿下!
李林放任士兵烧杀抢掠,未得召令,私自处置范氏一族,此举形同谋逆。
想必他己有反心,下一步他应会联合各州共抗朝廷大军。”
:“孤一生谨慎,若非陛下信重,断无今日。
李林此举,己经触碰到陛下之逆鳞,孤也救不了他。”
樊烈叹了口气说道:“唉!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副将陈菅走了进来:“殿下!
陛下使者到!”
李孚急忙起身:“快请!”
一小太监手捧枣色木盒,走了进来:“成王李孚,魏城侯樊烈接旨!”
三人齐刷刷跪地:“臣接旨!”
:“成王大破叛军,朕心甚慰,准所奏,命樊烈为平都郡公,赐食邑万户。
望卿等乘胜南征,废诸王,收南部各州。”
:“谢陛下!
臣等遵旨!”
小太监把圣旨递给李孚:“殿下!
还有件喜事,骇州己请降,珹虔庶子珹叶被陛下封怀阳候,经略骇州。”
李孚一脸狐疑:“珹叶?
孤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
樊烈抚了抚胡须:“骇州如此巨变,得利者竟是一庶子,我观此人智谋深沉,非池中之物啊!”
李孚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惊,转头问道:“此话何意?”
:“殿下!
珹虔有嫡子西,庶子七。
这珹叶乃是最小之子,他竟能镇住那些骇州世族与骄兵悍将,小小年纪如此手段,非大霖之福啊!”
:“你以为,如何防范?”
:“以陛下之名,召回圣都,高官显爵以安其心,绝不可让其裂土封疆!”
顷州,燕城。
蒲州失守,范离自裁,骇州投降。
一个个坏消息被奔走的斥候报给张式。
李孚的大军压在顷州边境,李林在蒲州虎视眈眈,一旦城破,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恐怕不比范离更好。
张式把自己关在书房,下令任何人不可打扰,坐在桌案前看着桌面发呆。
张懿听说父王己经三天没有出过书房,闯宫夺门而入,张式被开门声惊到。
:“父王!”
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张式看清来人正是自己的独子,不由得眼噙泪花,声音颤抖:“懿儿!
何时回的燕城?”
张懿来到面前,噗通跪倒在地,两行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父王!
如此性命攸关之际,您这是……!”
张式苦笑:“为父无妨,你起来。”
:“父亲!
北有李孚樊烈,南有鄄州李林,顷州纵然兵强马壮也不能两面对敌,父亲可有良策!”
张式走过去扶起他:“为父一生以精于谋略自诩,却不想自作聪明,致使顷州危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如今顷州己无法自持,李林此人,位卑却善忍,他潜伏爪牙,隐忍数载,就是为了今日!
你带我书信,去蒲州觐见李林,如此,顷州之危可解。”
张懿急忙擦了擦眼泪,接过帛书,打开看了看,忽然抬头望向父亲,张式眼神坚毅,同样望着他,张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转身走出殿门:“来人!
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