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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宝窑子后山那扇锈死的铁门和幽深的地道入口,成了宋小宝心底最滚烫的秘密,也点燃了他破釜沉舟的决心。

独立门户,不再是遥远的念想,而是必须立刻付诸行动的目标!

菌种可以用土法“借”来,场地更是老天爷白送的,但启动种植所需的材料——棉籽壳、麦麸、石膏粉、塑料薄膜、消毒药品……还有必不可少的工具——手推车、铁锹、水桶、甚至一把像样的剪刀——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像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在现实的地面上。

他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王喜柱年前给的二十块,买白酒、针头线脑和那本快翻烂的书,早已消耗殆尽。

家里?爹娘能供他吃饱穿暖已是极限,那点微薄的家底,是绝对不能动的棺材本儿。

“借!”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在宋小宝被逼到绝境的心头疯狂滋长。

他给自己的行为披上了一层自我安慰的外衣:“不是偷!是借!等我的蘑菇长出来,卖了钱,一定加倍还上!现在只是暂时周转,为了活路,为了将来!”

目标,自然还是王喜柱的菇棚。那里,是他唯一熟悉材料来源和工具存放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借”到所需物品的“宝库”。

行动在隐秘中进行,充满了提心吊胆的算计。

•棉籽壳与麦麸: 这是培养基的主料。王喜柱每次拌料,都会剩下一些散落在角落,或者装在不那么满的袋子里。

宋小宝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场地清扫得干干净净。他会故意留下一点“尾巴”,或者在夜深人静时,像老鼠一样溜进堆料的小隔间,从几个半满的袋子里,各自小心翼翼地捧出几捧,装进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洗得发白的旧面粉袋里。

每次不敢多拿,只取一点点,积少成多。他甚至会留意王喜柱丢弃的、沾了泥土的料,在清理时悄悄筛出干净的,混入自己的“储备”。

•石膏粉: 用量少,但必不可少。王喜柱买的是大袋装的。

宋小宝发现,师傅每次拌料舀石膏粉时,总会有一些粉末飘洒在袋口和地上。

他便在打扫时,用一张硬纸片,极其耐心地将这些散落的粉末一点点刮拢,收集到一个小铁盒里。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收集金沙。

•塑料薄膜: 覆盖菌包保湿的关键。王喜柱用的是成卷的厚农膜。宋小宝盯上了那些裁剪下来的边角料,或者使用过程中被菌刺、架子刮破后替换下来的“废膜”。

他会在清理废弃物时,偷偷将这些破损不那么严重、面积尚可的薄膜挑出来,仔细叠好藏起。

他甚至偷偷用烧红的铁条,小心翼翼地去修补一些较大的破洞。

•消毒药品: 甲醛、酒精、高锰酸钾……这些东西王喜柱看得紧,都锁在一个小木箱里。

宋小宝无法直接拿到,他只能“借”机会。

比如王喜柱给接种室消毒时,他会抢着去喷洒,故意“不小心”多喷一点在地上、墙上,然后迅速用抹布沾湿了拧到一个藏好的瓶子里。

或者,当王喜柱用高锰酸钾水溶液擦洗工具时,他也会如法炮制,尽量多“蹭”一点消毒水出来。浓度虽然稀释,但聊胜于无。

•工具: 这是最棘手的。

铁锹、水桶、剪刀这些大件,王喜柱心里有数。宋小宝只能“借用时间差”。

他利用王喜柱外出送菇、吃饭或者午休的空档,飞快地抄起需要的工具,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留宝窑子地道口,以最快的速度干完急需的活(比如清理洞口碎石、平整一小块地面),再满头大汗地赶在王喜柱回来之前,把工具原样放好,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被动过。

每一次“借用”,都让他心跳如鼓,后背被冷汗浸透,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最惊险的一次,是他需要一把大锤和钢钎来扩大地道入口那个破损的洞。

王喜柱的工具房里确实有这两样,但都放在显眼处,而且分量不轻。

宋小宝观察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一个雨夜。王喜柱进城跟人谈生意,喝得大醉,被朋友留宿在城里没回来。

宋小宝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穿上最破旧的、沾满泥污的衣服(以防被地道里的脏东西弄得更脏引起怀疑),摸黑溜进工具房。沉重的钢钎和铁锤冰冷刺骨。

他咬紧牙关,将钢钎扛在肩上,一手拎着铁锤,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漆黑的雨幕,奔向留宝窑子后山。

雨水冲刷着山路,泥泞湿滑。

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脖子,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牙齿打颤。

但胸膛里那股豁出去的狠劲支撑着他。地道入口,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电池快耗尽了,光线昏黄如豆),抡起沉重的铁锤,对准钢钎,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向洞口边缘松动的岩石和水泥。

“哐!哐!哐!”沉闷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又被哗哗的雨声掩盖。

每一次砸下,都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痛。碎石和水泥块簌簌落下。汗水混着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敢停歇,像一个疯狂的矿工,在黑暗和冰冷中透支着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终于被他硬生生扩大了一倍有余,足够他弯腰钻进去了!

他顾不上喘气,立刻将钢钎和铁锤上的泥水在旁边的杂草上蹭了蹭(不敢完全擦干净,怕留下刻意痕迹),又扛起这沉重的负担,跌跌撞撞地冲回菇棚。

将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尽量摆成原来的样子,用破布擦掉明显的泥水。

做完这一切,他瘫倒在冰冷的板铺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肌肉酸痛得无法动弹。

但黑暗中,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通道打开了!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代价是沉重的。

第二天,他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四肢酸痛无力。

王喜柱回来,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只当是淋雨着了凉,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身子骨这么弱”,丢给他几片最便宜的退烧药,便不再理会。

宋小宝躺在板铺上,听着外面菇棚里熟悉的声响,身体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心里却异常清明。

他默默清点着藏在留宝窑子地道里那些“借”来的物资:几小袋棉籽壳麦麸混合物,一小盒石膏粉,一卷皱巴巴、打着补丁的塑料薄膜,几个装着稀释消毒水的瓶子,还有几件趁手的小工具……寒酸,简陋,甚至带着几分“赃物”的意味。

但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是他用近乎卑微、充满风险的方式,“借”来的创业基石。

“借的,都是借的……”他在昏沉中反复默念,像是在给自己催眠,也像是在向某个无形的债主承诺,“等我种出蘑菇,卖了钱,一定还!加倍还!”

病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中,他仿佛看到了幽深的地道里,一排排用“借”来的薄膜包裹的菌包,正悄然萌发出洁白如玉的菌丝,然后,一朵朵肥厚鲜嫩的平菇,如同灰白色的云朵,在永恒的黑暗中破土而出,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生。

这条“借”来的路,布满了荆棘和道德的泥沼,但宋小宝,这个被现实逼到墙角的农村少年,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咬着牙,带着病体,一步一步,向着那未知的黑暗深处,蹒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