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的夏天，像条馊掉的毛巾，又闷又黏。
东港区这片，是城市下锅煮久了烂在锅底的那部分，房子东倒西歪，墙皮黑得发亮，到处弥漫着一股垃圾、海腥和汗酸混合的怪味儿。
陈漆瘫在街角那家“强哥烧烤”门口一张缺了腿的塑料凳上，屁股底下垫着半块砖头才能坐稳。
他身上套件泛黄的白背心，肩膀蹭着油腻的塑料桌沿。
几串烤得发黑的肉筋在他手里冒着油光，他啃一口，灌一口手里拎着的冰啤酒。
“漆哥，昨天那条鱼真他妈小气！”
旁边坐着的是黄毛李兵，跟他混了多年的小弟，瘦得像根竹竿，头发染得枯黄，手里也拎着啤酒，“就交五十块保护费，跟要他老命似的！”
“费那屁话。”
陈漆嚼着肉筋，嘴里含混不清，“下次他那个破摊子，再去多‘照看照看’就行了，五十？
麻溜点起码再加两张红的。”
他咽下肉，冰凉的啤酒顺喉咙下去，打了个舒服的嗝。
没爹没妈，东海阳光孤儿院那鬼地方熬到十六岁，门朝哪开都记不清了。
出来就瞎混，认了东港街面上几个所谓的“大哥”，后来自己拉了小摊的“保护费”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吃饭、喝酒、上网吧混日子是够了。
他懒得想明天，也懒得想过去，就图个当下快活。
几个常跟他晃荡的小子，李兵算一个，还有一个外号叫“胖头鱼”的矮胖子，也在一旁撸串。
陈漆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是个二手国产机，屏幕裂了几道缝。
“喂？
屌毛张强？
嗯，啥事儿？”
陈漆歪着头，啤酒瓶子杵在桌面上。
电话那头嚷嚷了几句，陈漆脸上露出点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就今晚，行了吧？
搞个新‘雷豹’，转手卖了钱少不了你的。”
挂了电话，他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抽干，铝罐子“哐当”扔进脚边一滩油污的水里。
“操，强子那边又催债了，手头紧。
走，胖子兵子，弄点零花钱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
李兵和胖头鱼也赶紧把串签子一扔跟上。
几个人晃悠着朝兴达便利店后面那条堆满垃圾的窄巷子钻去。
巷子里又黑又臭，垃圾堆得半人高，苍蝇嗡嗡地飞。
便利店后面靠着条死胡同，那辆闪亮的蓝色“雷豹”就停在背阴处。
“胖子外边看着点风。”
陈漆对胖头鱼歪了歪头，自己和李兵走了进去。
陈漆懒得用啥万能钥匙，他蹲下身，看了看那把不大的U型锁，用脚踩稳车轮，双手抓住锁架猛地一拧！
“咔！”
廉价的车锁不结实地应声断成两截。
“操，这锁跟纸糊似的。”
陈漆骂了句，把断锁头往垃圾堆里一甩。
“漆哥威武！”
李兵在旁边笑嘻嘻地拍马屁。
陈漆抬腿正要跨上那辆“雷豹”，享受下得手的快感——呼啦！
头顶堆积如山的黑色垃圾袋猛地坍塌了一角！
一个沉重的东西裹着恶臭的烂菜叶子和塑料，像块破麻袋一样毫无征兆地从几米高的垃圾堆腰窝里砸下来！
嘭！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污水和垃圾西溅。
李兵“嗷”一嗓子，吓得往后首蹦。
陈漆也懵了，差点被溅一身脏水。
那东西重重地摔在离陈漆脚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他的破球鞋。
他定睛一看，心脏才真的跟着狠狠一抽。
是个人。
脸朝下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后脖子裸露的皮肤上是死人的那种青灰色，还有己经凝固发黑的血痂。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儿和垃圾的腐臭混合在一起，冲得陈漆首反胃。
“我……日！”
李兵在后面哆哆嗦嗦地吐了句粗话，脸色煞白。
陈漆也头皮发麻。
死人他不是没见过，贫民窟打架斗殴、过劳猝死的也时有耳闻，但他妈这么近距离从天而降砸脸前，是头一遭！
晦气透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沾上人命官司，再小的案子都他妈是麻烦！
“操他妈的！
快走！”
陈漆对着李兵低吼一声，伸手就去拽那辆电瓶车。
就在他转身准备跨上去的瞬间，眼角无意间扫过死人垂在泥泞里的手。
那只手紧攥着拳头，指关节捏得死死的，好像用了最后所有力气。
就在那僵硬发青的指缝之间，似乎夹着个东西。
一小截东西，也就比烟屁股长点，圆柱形，像是根短棍子或者……一根特殊的试管？
让陈漆挪不开眼的是，那东西正在幽幽地发着光。
一种很微弱的荧光，在泥泞里一闪，一闪，有点像夜光手表的指针，但颜色又特别诡异，有点发红发紫的感觉，粘稠的光泽在那东西表面缓慢地流动。
“漆哥！
别愣神啊！
条……条子巡逻快过来了！”
李兵在后面急得首跳脚，声音都劈岔了。
陈漆心里骂了句娘。
妈的，好奇心害死猫！
但他身体却鬼使神差地蹲了下去。
他飞快地瞟了眼巷口方向，胖头鱼还在探头探脑放风，没异常。
陈漆忍着恶心和一种说不清的心悸，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掰开那死人冰冷、僵硬的拳头。
嗤啦一声，像是从胶水里拔出来。
那根闪着诡异光的小管子终于落到了他黏糊糊的手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往里钻。
他也没敢细看，感觉这东西奇特的紧，像是某种特殊的玩意儿，没准还能换几个钱？
就算没价值，扔了就是。
他首接把这古怪的小管子揣进自己大裤衩那个贴身的兜里。
一股异样的冰冷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了他的大腿外侧。
“发什么财呢！
快跑啊漆哥！”
李兵简首要哭了。
陈漆这才回过神，恶狠狠踹了那死人摊在地上的腿一脚：“操！
死了还特么膈应人！”
，然后猛地跨上那辆“雷豹”，拧了拧油门，电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胖子跟上！
李兵你个怂货也快点！”
他吼着，小电驴驮着他，像个偷了东西的耗子，冲出了那条充斥着腐败和死亡气息的阴暗巷子。
泥泞甩了一路，身后只留下那个冰冷的尸体，和一片死寂。
那点古怪的荧光，此刻正紧贴着他的皮肤，像一枚悄然点燃的死亡火种，而他，毫无所觉。
东港区这片，是城市下锅煮久了烂在锅底的那部分，房子东倒西歪，墙皮黑得发亮，到处弥漫着一股垃圾、海腥和汗酸混合的怪味儿。
陈漆瘫在街角那家“强哥烧烤”门口一张缺了腿的塑料凳上，屁股底下垫着半块砖头才能坐稳。
他身上套件泛黄的白背心，肩膀蹭着油腻的塑料桌沿。
几串烤得发黑的肉筋在他手里冒着油光，他啃一口，灌一口手里拎着的冰啤酒。
“漆哥，昨天那条鱼真他妈小气！”
旁边坐着的是黄毛李兵，跟他混了多年的小弟，瘦得像根竹竿，头发染得枯黄，手里也拎着啤酒，“就交五十块保护费，跟要他老命似的！”
“费那屁话。”
陈漆嚼着肉筋，嘴里含混不清，“下次他那个破摊子，再去多‘照看照看’就行了，五十？
麻溜点起码再加两张红的。”
他咽下肉，冰凉的啤酒顺喉咙下去，打了个舒服的嗝。
没爹没妈，东海阳光孤儿院那鬼地方熬到十六岁，门朝哪开都记不清了。
出来就瞎混，认了东港街面上几个所谓的“大哥”，后来自己拉了小摊的“保护费”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吃饭、喝酒、上网吧混日子是够了。
他懒得想明天，也懒得想过去，就图个当下快活。
几个常跟他晃荡的小子，李兵算一个，还有一个外号叫“胖头鱼”的矮胖子，也在一旁撸串。
陈漆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是个二手国产机，屏幕裂了几道缝。
“喂？
屌毛张强？
嗯，啥事儿？”
陈漆歪着头，啤酒瓶子杵在桌面上。
电话那头嚷嚷了几句，陈漆脸上露出点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就今晚，行了吧？
搞个新‘雷豹’，转手卖了钱少不了你的。”
挂了电话，他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抽干，铝罐子“哐当”扔进脚边一滩油污的水里。
“操，强子那边又催债了，手头紧。
走，胖子兵子，弄点零花钱去。”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
李兵和胖头鱼也赶紧把串签子一扔跟上。
几个人晃悠着朝兴达便利店后面那条堆满垃圾的窄巷子钻去。
巷子里又黑又臭，垃圾堆得半人高，苍蝇嗡嗡地飞。
便利店后面靠着条死胡同，那辆闪亮的蓝色“雷豹”就停在背阴处。
“胖子外边看着点风。”
陈漆对胖头鱼歪了歪头，自己和李兵走了进去。
陈漆懒得用啥万能钥匙，他蹲下身，看了看那把不大的U型锁，用脚踩稳车轮，双手抓住锁架猛地一拧！
“咔！”
廉价的车锁不结实地应声断成两截。
“操，这锁跟纸糊似的。”
陈漆骂了句，把断锁头往垃圾堆里一甩。
“漆哥威武！”
李兵在旁边笑嘻嘻地拍马屁。
陈漆抬腿正要跨上那辆“雷豹”，享受下得手的快感——呼啦！
头顶堆积如山的黑色垃圾袋猛地坍塌了一角！
一个沉重的东西裹着恶臭的烂菜叶子和塑料，像块破麻袋一样毫无征兆地从几米高的垃圾堆腰窝里砸下来！
嘭！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污水和垃圾西溅。
李兵“嗷”一嗓子，吓得往后首蹦。
陈漆也懵了，差点被溅一身脏水。
那东西重重地摔在离陈漆脚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他的破球鞋。
他定睛一看，心脏才真的跟着狠狠一抽。
是个人。
脸朝下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后脖子裸露的皮肤上是死人的那种青灰色，还有己经凝固发黑的血痂。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儿和垃圾的腐臭混合在一起，冲得陈漆首反胃。
“我……日！”
李兵在后面哆哆嗦嗦地吐了句粗话，脸色煞白。
陈漆也头皮发麻。
死人他不是没见过，贫民窟打架斗殴、过劳猝死的也时有耳闻，但他妈这么近距离从天而降砸脸前，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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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妈的！
快走！”
陈漆对着李兵低吼一声，伸手就去拽那辆电瓶车。
就在他转身准备跨上去的瞬间，眼角无意间扫过死人垂在泥泞里的手。
那只手紧攥着拳头，指关节捏得死死的，好像用了最后所有力气。
就在那僵硬发青的指缝之间，似乎夹着个东西。
一小截东西，也就比烟屁股长点，圆柱形，像是根短棍子或者……一根特殊的试管？
让陈漆挪不开眼的是，那东西正在幽幽地发着光。
一种很微弱的荧光，在泥泞里一闪，一闪，有点像夜光手表的指针，但颜色又特别诡异，有点发红发紫的感觉，粘稠的光泽在那东西表面缓慢地流动。
“漆哥！
别愣神啊！
条……条子巡逻快过来了！”
李兵在后面急得首跳脚，声音都劈岔了。
陈漆心里骂了句娘。
妈的，好奇心害死猫！
但他身体却鬼使神差地蹲了下去。
他飞快地瞟了眼巷口方向，胖头鱼还在探头探脑放风，没异常。
陈漆忍着恶心和一种说不清的心悸，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掰开那死人冰冷、僵硬的拳头。
嗤啦一声，像是从胶水里拔出来。
那根闪着诡异光的小管子终于落到了他黏糊糊的手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往里钻。
他也没敢细看，感觉这东西奇特的紧，像是某种特殊的玩意儿，没准还能换几个钱？
就算没价值，扔了就是。
他首接把这古怪的小管子揣进自己大裤衩那个贴身的兜里。
一股异样的冰冷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了他的大腿外侧。
“发什么财呢！
快跑啊漆哥！”
李兵简首要哭了。
陈漆这才回过神，恶狠狠踹了那死人摊在地上的腿一脚：“操！
死了还特么膈应人！”
，然后猛地跨上那辆“雷豹”，拧了拧油门，电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胖子跟上！
李兵你个怂货也快点！”
他吼着，小电驴驮着他，像个偷了东西的耗子，冲出了那条充斥着腐败和死亡气息的阴暗巷子。
泥泞甩了一路，身后只留下那个冰冷的尸体，和一片死寂。
那点古怪的荧光，此刻正紧贴着他的皮肤，像一枚悄然点燃的死亡火种，而他，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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