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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那场惊心动魄的选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在沉寂的宫墙内久久回荡。

沈清晏这个名字,连同“墨玉环”和“治水典籍”,一夜之间成了六宫上下心照不宣又讳莫如深的禁忌。

皇后萧氏,那位以宽厚端凝著称的中宫之主,最终在皇帝隐晦的授意下,一道懿旨,将我安置在了远离东西六宫喧嚣的凝萃轩。

凝萃轩不大,位置也偏僻,靠近西苑太液池的支流,夏日里能隐约听到水流声。

院子不大,种了几株老槐,枝叶繁茂,倒也算清幽。

轩内陈设简单,但一应器物皆是内造新制,透着不显山露水的体面。

这安排,既非炙手可热的高位妃嫔居所,又非冷宫弃妃的寒酸角落,微妙地契合了我此刻的身份——一个因奇书得赏、前途未卜的“凤凰”。

“姑娘,内务府刚送来的冰,奴婢给您镇在酸梅汤里了。”

新分派来的大宫女兰芷,手脚麻利地将一个青瓷碗放在我手边的花梨木小几上。

她是曹德海亲自挑选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干净,举止沉稳,不多话,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谨慎。

我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沉甸甸的墨玉环。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衫渗入肌肤,带来一丝清醒。

窗外槐荫浓密,蝉鸣聒噪,搅动着午后凝滞的空气。

“嗯。”

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被毒茶浇灌过的秋海棠。

几日不见,它竟开得愈发妖异,原本火红的花瓣边缘隐隐透出一种近乎墨色的深紫,在浓绿肥厚的叶片衬托下,像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一种不祥的艳丽。

那杯茶……柳如烟,你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前世只让我选秀失仪,这一世浇灌了花,竟能催生出如此邪异的变化。

“姑娘,” 兰芷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方才奴婢去尚宫局领份例,听说……柳采女被安置在长信宫后头的碧桐馆了。”

柳采女。

柳如烟果然还是入宫了。

沈家到底还有些体面,王氏也必定拼尽全力,皇帝大概也觉得留着她,像根刺,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碧桐馆……我心中冷笑,紧挨着冷宫北苑,潮湿偏僻,比凝萃轩还不如。

柳如烟此刻的心情,想必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知道了。”

我端起冰凉的酸梅汤,浅浅啜了一口,酸甜沁入心脾,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

柳如烟,这只是开始。

***皇帝的赏赐,如同约好了一般,在次日午后悄然而至。

没有大张旗鼓的仪仗,只有曹德海亲自带着两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

托盘上盖着明黄锦缎,只露出一角,隐约可见温润的光泽。

“沈才人,” 曹德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透着几分宫中大总管应有的体面,“陛下口谕:沈才人献书有功,赐玉镯一对,望其静心休养,不负所望。”

才人。

这便是皇帝给我的位份。

不高不低,恰如其分。

既肯定了献书的功劳,又压住了“凤凰”之喻可能带来的烈火烹油之势。

“臣妾沈清晏,叩谢陛下隆恩。”

我依礼谢恩,目光落在托盘上。

曹德海亲手揭开锦缎。

一对玉镯静静躺在红丝绒垫上。

镯身通体莹白,如凝脂初雪,没有一丝杂色。

玉质细腻温润,在午后天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更奇异的是,那玉质深处,竟隐隐透出几缕极淡、极细的血丝,如同冰封在羊脂玉中的红梅落蕊,非但不显污浊,反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

血玉髓!

我心头猛地一跳。

这玉……前世在太后宫中见过一次,是北狄贡品,极其稀罕,据说有安神定魄之效。

皇帝将此物赐给我?

安神定魄?

还是……别有深意?

曹德海垂着眼,声音平稳无波:“陛下说,才人初入宫闱,难免心思浮动。

此玉性温凉,贴身佩戴,或可凝神静气。”

“谢陛***恤。”

我双手接过托盘,指尖触及那玉镯,一股温凉之意瞬间顺着手腕蔓延,奇异地将午后燥热带来的烦闷驱散了几分。

这感觉……竟与那墨玉环的寒凉截然不同。

曹德海并未久留,传完旨意便告退了。

殿内只剩下我和兰芷,以及那对静静躺在托盘里的血玉髓镯。

兰芷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这玉……收起来吧。”

我将托盘递给她,声音平静,“既是陛下所赐,自然要妥善保管。”

凝神静气?

皇帝是在暗示我安分守己,还是在试探我的心性?

亦或是……这玉镯本身,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

深宫之中,每一件赏赐,都可能裹着蜜糖的砒霜。

***皇帝的赏赐刚入库,太后的“关怀”便接踵而至。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姓严,人称严嬷嬷。

五十许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素银簪子挽着,面容严肃刻板,法令纹深如刀刻,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看人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奴婢奉太后娘娘懿旨,特来探望沈才人。”

严嬷嬷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干涩冷硬。

她并未行礼,只是象征性地欠了欠身,目光却如同探照灯,在我脸上、身上、屋内的陈设上扫视着,最后落在我空荡荡的手腕上(那对血玉髓镯己被兰芷收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太后娘娘听闻才人身体欠安,又初入宫闱,特赐下百年老山参一株,上等血燕一盏,望才人好生将养,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典和……娘娘的慈心。”

她刻意在“慈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身后的宫女捧上一个不大的锦盒。

兰芷上前接过。

“臣妾惶恐,谢太后娘娘恩典。”

我起身,姿态恭谨地福身谢恩。

严嬷嬷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反而更添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冰冷:“沈才人好福气。

甫一入宫,便得了陛下青眼,赐下墨玉环佩,连太后娘娘也挂念着。

只是这宫里头,风大浪急,福气太盛,未必是好事。

才人年轻,更该懂得谨言慎行,安守本分,方是长久之道。”

她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一句句扎过来,“莫要学那些轻狂的,仗着一点微末功劳就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处。”

这哪里是探望,分明是敲打!

是警告!

太后这是在提醒我,墨玉环也好,才人的位份也罢,不过是皇帝一时兴起,而我沈清晏,终究是踩着庶妹柳如烟入宫的“沈家女”,根基浅薄,更是在提醒我“来处”——选秀偏殿那场惊世骇俗的闹剧!

我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寒冰。

脸上却适时地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柔弱的颤音:“嬷嬷教训的是。

臣妾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幸得太后娘娘垂怜,嬷嬷指点。

臣妾定当时刻谨记嬷嬷教诲,安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

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无比。

严嬷嬷盯着我看了片刻,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或不服。

最终,她眼中的锐利似乎稍缓,但那份刻骨的冷意并未散去。

她微微颔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才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东西送到,奴婢告退。”

她转身离去,那挺首的背影如同枯槁的松枝,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仿佛将凝萃轩里本就稀薄的暖意也带走了一大半。

兰芷捧着那装着山参和燕窝的锦盒,脸色有些发白,担忧地看着我:“姑娘……无妨。”

我首起身,脸上那副柔弱惶恐的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目光扫过那锦盒,如同看着一堆无用的尘土。

“太后赏的,是好东西。

收好,锁起来。”

这宫里的东西,入口?

我嫌脏。

严嬷嬷的到来,像一阵阴风,吹散了凝萃轩短暂的平静,也昭示着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

太后……这位深居简出的佛堂常客,看来并不像表面那般不问世事。

她对我的“关注”,是忌惮,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洗去了连日的闷热。

雨后初晴,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

御花园里,被雨水冲刷过的草木格外青翠欲滴,各色花卉也抖擞精神,争奇斗艳。

我带着兰芷,沿着太液池支流旁的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雨后池水微涨,水流声比平日更清晰几分。

我需要透透气,更需要熟悉这深宫的环境。

每一处假山,每一条岔路,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生死的转折点。

走到一处水榭附近,假山石嶙峋,几丛修竹掩映。

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争执声随风飘了过来。

“……柳采女,您息怒!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那路太滑……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求饶。

“没眼力见的***东西!

连路都不会看?

弄脏了本采女新做的裙子,你十条贱命都赔不起!”

尖利刻薄的女声,带着一种因压抑太久而扭曲的疯狂,不是柳如烟又是谁?

我脚步微顿,示意兰芷噤声,悄无声息地靠近几步,隐在一丛茂密的月季花后。

透过花枝缝隙,只见水榭旁的石径上,柳如烟一身半新不旧的浅碧宫装,因刚才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

她面前跪着一个十三西岁的小宫女,半边脸红肿,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小宫女手里还捧着一个摔碎的瓷盅,汤汁溅了一地,也弄脏了柳如烟裙角的一点。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那张惯会装柔弱的脸此刻因愤怒和怨毒而扭曲狰狞,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那可怜的小宫女。

她扬起手,似乎还想再打。

“几日不见,柳采女好大的威风。”

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雨后初晴的凉意,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欺凌的场面。

柳如烟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猛地转头,当看清是我时,那扭曲的愤怒瞬间化为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被撞破狼狈的羞恼,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你?!”

她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浓烈的恨意。

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缓缓从花丛后走出,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因愤怒而起伏的胸口,扫过她裙角那点微不足道的污渍,最后落在她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看来碧桐馆的清净,也没能让柳采女修身养性。”

我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针,“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下此重手,传出去,怕是连沈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沈清晏!”

柳如烟被我话语中的轻蔑***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猛地向前一步,尖利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带着破音的嘶哑,“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靠着下作手段、踩着亲妹妹往上爬的***!

你以为戴了墨玉环就真成凤凰了?

我告诉你,这深宫里,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你等着!

你得意不了几天!”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光芒。

那眼神,和前世御湖边推我下水时,一模一样!

被羞辱、被剥夺、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哦?”

我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微微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

距离近得能看清她因极度愤怒而充血的眼底血丝。

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如同寒冰淬炼的利刃,缓缓刺入她的耳膜:“我爬得高不高,摔得惨不惨,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我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她惨白颤抖的唇,“倒是妹妹你,可还记得御湖的水……是什么滋味?”

“啊——!”

柳如烟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中,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像是见到了最恐怖的恶鬼,身体猛地向后弹去,脚下被湿滑的青苔一绊,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向后踉跄,重重地摔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水!

她惊恐万状地瞪着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那眼神,是彻彻底底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啧。”

我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惊惧欲绝的模样,仿佛在看一摊令人作呕的烂泥。

轻轻掸了掸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路滑,柳采女走路,还是当心些好。”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带着兰芷,从容地绕过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柳如烟,沿着湿润的青石小径,继续向前走去。

雨后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将那滩烂泥带来的污浊感驱散了几分。

走出不远,经过一处太湖石堆叠的假山。

假山背后,一片明黄色的袍角在视线余光中一闪而过,悄然隐没在嶙峋的石影之后。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加深。

皇帝……您看得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