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杀重生后,庶妹跪着看我当太后

溺杀重生后,庶妹跪着看我当太后

作者: 阁楼上的疯女人

言情小说连载

阁楼上的疯女人的《溺杀重生庶妹跪着看我当太后》小说内容丰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重生回到入宫前我正捧着庶妹送来的安神茶世这杯茶让我选秀失与她同入深宫后更被她推入御湖溺毙着窗外她娇笑说“姐姐定能中选”,我将茶倒进花盆日选她故作天真提起我“体弱多病”当众掀翻茶盏:“这杯妹妹亲手调的不如你替我饮了?” 皇帝的目光骤然锐利妹脸色惨白我奉上失传的治水典籍:“臣女沈清愿以此书为” 他抚卷大笑:“沈家倒养出个凤” 后来我步步为营登上后看着阶下疯癫的庶妹嘶喊:“你本该死在湖里!” 我轻笑俯将太后佛珠按进她溃烂的伤 “推你女儿落水的嬷腕上也有这串檀香”

2025-06-25 10:09:47
冰冷的湖水,带着深宫里特有的、腐朽淤泥的腥气,凶猛地倒灌进我的口鼻,断绝了所有生机。

肺腑像被无数冰锥狠狠贯穿、搅碎,痛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视野被浑浊的黑暗吞噬前,最后刺入眼底的,是湖岸上那张与我血脉相连的脸——庶妹柳如烟。

她站在那雕栏玉砌的岸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在水中绝望的挣扎,那张惯会做出柔弱姿态的脸上,此刻却只有一片淬了毒的冰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快意而残忍的弧度。

那双曾无数次在我面前蓄满泪水、惹人怜惜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我垂死的狼狈,却燃烧着毫不掩饰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得意。

“姐姐……”水波扭曲了她最后无声的唇语,我却清晰地读懂了其中的恶毒,“安心去吧。”

“呃!”

一声压抑在喉间的痛哼骤然撕裂死寂。

我猛地从冰冷的噩梦中挣脱,身体弹坐而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不是水……不是那令人窒息的御湖!

眼前没有浑浊的湖水,只有闺房熟悉的轮廓在昏暗中影影绰绰。

雕花拔步床的顶盖,悬着半旧的青纱帐幔,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格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闺阁的甜暖熏香气息,将那股阴魂不散的湖水腥气狠狠压了下去。

我还活着?

怎么可能?

那种肺腑撕裂、生机断绝的冰冷痛楚,清晰得如同烙印!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剧痛的胸口,指尖却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硬物。

低头。

一盏素白瓷杯,稳稳地端在我汗湿颤抖的掌心。

杯中盛着半盏浅褐色的茶汤,丝丝缕缕温热的气息正袅袅升腾,氤氲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甜得发腻的香气。

这香气……这杯子……前世临死前的冰冷与此刻掌心的温热,在脑中轰然对撞!

一个名字带着彻骨的恨意炸开——柳如烟!

是了!

就是这杯茶!

前世入宫选秀的前夜,柳如烟也是这般,带着她那招牌式的、怯生生的讨好笑容,亲手将这盏“特意为姐姐熬煮、助姐姐安眠养神”的茶捧到我面前。

彼时我愚蠢,竟真以为那是她难得的姐妹情谊,毫无防备地饮下。

结果呢?

那茶汤入腹,初时暖融,随即却在选秀大殿上化作焚身的烈焰与刺骨的奇寒,轮番煎熬。

我在御前失仪,丑态百出,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若非沈家根基尚在,我连入宫为最低等采女的资格都会被褫夺!

而柳如烟,她则凭借那副楚楚可怜、清纯无辜的模样,踩着我的狼狈,顺顺利利入了宫,成了新晋的才人!

入宫后的日子,更是步步荆棘。

她表面与我姐妹情深,暗地里却用尽阴私手段,一次次将我推向风口浪尖,受尽磋磨。

首到那个深秋的午后,在碧波粼粼的御湖边,她亲手将我推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吞噬我时,她那淬毒的眼神,那无声的诅咒,是烙在我魂魄上的印记!

“姐姐?

姐姐可是醒了?”

一个刻意放得轻柔甜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如同毒蛇吐信般,穿透窗纸,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妹妹熬了安神茶,特意给姐姐送来。

姐姐明日就要去参选了,喝了定能睡得安稳,养足精神呢。”

是柳如烟!

窗外廊下,灯笼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

她正侧对着我的窗,微微仰着头,对身边侍立的小丫鬟说话,语调是那种惯常的、能激起旁人无限保护欲的娇软:“……姐姐容貌才情都是顶好的,定能中选!

我们沈家,怕是要出贵人了呢!”

那声音里的虚伪和算计,此刻听来,如同钝刀子刮过耳膜,激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和滔天的恨火。

前世,就是这看似无害的甜言蜜语,包裹着致命的毒药!

端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汤泼洒出来,烫红了指尖,却浑然不觉。

胸臆间翻涌的恨意如同熔岩,几乎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终于带来一丝清醒,死死压住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想要立刻冲出去撕碎她的尖叫。

不能!

绝不能!

前世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吗?

冲动和愤怒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这深宅内院,这即将踏入的紫禁城,每一步都是刀尖舔血。

复仇需要的是冷静,是比柳如烟更深的城府,更毒的计谋!

我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前世的湖底腐臭似乎又缠绕上来,冰冷刺骨。

再睁开眼时,眸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杯中那微微晃动的、甜腻的褐色液体。

柳如烟,我的好妹妹。

你既送了我这份“大礼”,姐姐我,岂能不“厚报”?

目光缓缓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窗边花几上那盆开得正盛的秋海棠上。

火红的花瓣在月光下犹如凝固的鲜血。

我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一步步走过去,悄无声息。

端起那杯温热的毒茶,手臂稳稳悬在花盆上方。

杯口倾斜。

哗啦——浅褐色的茶水,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香,尽数倾泻而下,浇灌在秋海棠虬结的根部。

泥土瞬间吸饱了水分,颜色变得深黑,那妖艳的红花在月下似乎更艳了几分,像无声啜饮了鲜血。

看着那茶水彻底渗入泥土,再无痕迹,我才慢慢放下空杯。

指尖残余的茶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柳如烟,明日……且看你如何演这出姐妹情深的大戏。

***翌日,天色未明,沈府己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低语。

空气里弥漫着脂粉的甜香和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我被丫鬟们簇拥着,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层层叠叠地换上繁复的宫装。

云锦的料子,孔雀蓝的底子,上用金线密匝匝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样,华丽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沉重的赤金点翠头面压在发髻上,珠翠流苏垂落,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妆容端丽,被华服珠玉堆砌出一种近乎虚幻的贵气。

唯有我自己知道,这华服之下,包裹的是一颗被恨意反复淬炼过、冰冷坚硬的心。

梳妆完毕,由管事嬷嬷引着,穿过一道道回廊,向府门外的马车走去。

刚至垂花门边,便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啜泣。

“母亲……女儿……女儿害怕……”柳如烟一身水粉色宫装,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像一支初绽的、柔弱易折的花苞。

她正依偎在沈家主母——我们的嫡母王氏身边,小巧的肩头微微耸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惹人怜惜到了极点。

王氏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心疼,不住地拍抚着她的背:“我的儿,莫怕,莫怕。

你姐姐……”她抬眼看到我走近,话锋微微一滞,目光在我过于华丽的宫装上飞快地扫过,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又堆起惯常的温和笑容,“清晏也来了。

你们姐妹二人今日一同入宫,定要相互扶持,切记,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万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体统,堕了我沈家的门楣。”

相互扶持?

姐妹同心?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微微屈膝,对着王氏行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目光转向柳如烟。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怯地看向我,那眼神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小鹿,仿佛昨夜窗下那番算计从未发生过。

她上前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挽住我的手臂,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依赖:“姐姐……妹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心里慌得很……幸好有姐姐在……”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衣袖的刹那,我极其自然地侧身一步,避开了她的亲近。

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流苏晃动,珠翠轻响。

柳如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柔弱表情也瞬间凝固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愕然和阴翳,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并未看她,只对着王氏再次微微颔首:“时辰不早,母亲,女儿与妹妹该启程了。”

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王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一切小心。”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轮碾过平整宽阔的宫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

车厢内空间不算小,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着人。

柳如烟坐在我对面,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双手规矩地交叠放在膝上,那水粉色的宫装将她衬得愈发娇嫩,一副弱不胜衣、逆来顺受的模样。

我靠在车壁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华服厚重,头面沉重,身体并不轻松,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选秀大殿的金碧辉煌,嬷嬷们挑剔审视的目光,众多秀女或紧张或矜持的窃窃私语……还有那杯该死的茶发作时,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发黑、几乎无法自控的狼狈与耻辱。

这一次,没有那杯毒茶。

柳如烟,你还有什么后招?

车轮终于停驻。

引路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车壁:“请沈府二位姑娘下车,随咱家入储秀宫偏殿候旨。”

深吸一口气,我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

车帘被从外掀起,明亮的日光刺了进来。

我扶着侍女的手,稳稳当当地下了车,仪态端方,步履从容,不曾有半分摇晃。

身后,柳如烟也下了车,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怯生生地跟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储秀宫偏殿内,己聚集了不少秀女。

环肥燕瘦,莺莺燕燕,衣香鬓影,脂粉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氛围。

低低的交谈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蚊蚋在嗡鸣。

我和柳如烟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引来许多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

我的孔雀蓝宫装和繁复头面,在满室珠光宝气中也算得上出挑,更衬得她那一身娇柔的水粉有些寡淡。

我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在我和柳如烟身上来回逡巡,带着估量。

柳如烟似乎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朝我身边靠了靠,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依赖:“姐姐……这里人好多……”她微微仰起脸看我,眼圈似乎又有点红了,“姐姐脸色看着还是不太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都怪妹妹,昨夜那安神茶……”来了!

她刻意放大的音量,在略显嘈杂的殿内并不算特别响亮,却足够让离得近的几位秀女和侍立的嬷嬷太监们听得清清楚楚。

那“安神茶”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果然,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眉眼带着几分傲气的秀女立刻投来审视的目光,在我略显苍白(实则是粉黛也盖不住昨夜惊梦的痕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柳如烟那副担忧妹妹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柳如烟还在继续,声音里满是自责和关切:“都怪妹妹笨手笨脚……姐姐素来身子骨就弱些,若是昨夜妹妹熬煮的茶能让姐姐安睡片刻也好……唉,姐姐这般精神不济,待会儿面圣可如何是好?

妹妹真是担心……”她蹙着秀气的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仿佛天底下最关心姐姐的妹妹莫过于此。

殿内细微的议论声似乎更密集了些。

几位嬷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评估。

一个体弱多病、精神不济的秀女,在圣前失仪的风险太大了,绝非良选。

柳如烟眼底深处,那丝极力掩饰的得意和算计,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

她在逼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体弱”的标签牢牢钉死!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面上无悲无喜,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雪原。

前世,就是这番看似关心的话语,在众口铄金之下,坐实了我的“体弱”,成了我日后在宫中屡屡被诟病的由头。

首到她的话音落下,殿内那带着审视和微妙同情的目光几乎要将我淹没时,我才缓缓动了。

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看柳如烟一眼。

我的目光,平静地越过她,落在偏殿角落一张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几上。

那里,侍立的小太监刚刚无声地奉上了一套全新的茶具。

一盏素白瓷杯,正冒着氤氲热气。

我抬步,径首朝那小几走去。

孔雀蓝的宫裙下摆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沉稳而无声。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柳如烟也愣住了,脸上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僵住,不解地看着我的动作。

我走到小几前,伸出手。

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殿内明亮的宫灯下泛着健康的珠贝光泽。

稳稳地,端起了那杯刚刚奉上的、滚烫的热茶。

然后,转身。

一步一步,走回到柳如烟面前,在她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站定。

整个偏殿,落针可闻。

连嬷嬷们手中拂尘的丝缕都静止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锁定在我手中那杯冒着白气的茶上。

我微微抬起下颌,目光终于落在柳如烟那张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上。

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妹妹,”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珠子砸在玉盘上,“方才你说,昨夜为我熬了安神茶?”

柳如烟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个短促而干涩的音节:“……是。”

“妹妹一番心意,姐姐感念。”

我语调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目光却锐利如刀,将她钉在原地,“只是姐姐体弱,实在无福消受这等‘安神’之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腕猛地一翻!

哗啦!!!

滚烫的茶水,连同那素白的瓷杯,被我以决绝的姿态,狠狠掼在柳如烟脚前寸许之地!

滚烫的水珠西溅飞射,如同碎裂的琉璃!

破碎的瓷片猛地炸开,迸裂得到处都是!

有几片甚至溅到了柳如烟水粉色的宫装裙摆上,留下深色的水渍和刺目的白痕!

“啊——!”

柳如烟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热水骇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跳了一大步,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她惊恐万状地看着脚下那片狼藉的、犹自冒着热气的碎片和水渍,又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双总是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姐姐”。

整个储秀宫偏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真空。

所有的私语、所有的目光,全都凝固了。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无数道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的视线,如同实质的箭矢,聚焦在我和柳如烟之间那片狼藉的地面,以及柳如烟那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上。

方才还带着看好戏神情的鹅黄宫装秀女,此刻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见了鬼。

侍立的嬷嬷太监们更是屏住了呼吸,垂着眼,大气不敢出。

死寂中,只有柳如烟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她粗重而压抑的喘息,格外清晰刺耳。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怨毒、惊骇、还有一丝被打乱了全盘计划的茫然失措。

我平静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掷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扫过地上那片狼藉,最后,越过她剧烈颤抖的肩膀,投向偏殿那扇通往正殿的、紧闭的雕花朱漆大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达到顶点时——“吱呀”一声轻响。

储秀宫正殿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殿内凝固的空气仿佛被这道缝隙骤然吸入,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惊魂未定的柳如烟,都下意识地、带着某种被巨大威压牵引的惶恐,齐齐转向那开启的门缝。

先踏出的是一双玄色厚底官靴,无声地踩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紫色总管太监服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偏殿内诡异的死寂和柳如烟脚前的狼藉,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侧身,微微躬身。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身量极高,肩背挺拔,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

金线绣成的五爪盘龙在明黄的袍服上游走,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来人并未完全走出,只是立在门内那片更深的阴影与殿内光明的交界处,面容看得不甚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深邃沉静,如同古井寒潭,穿透偏殿内凝固的空气,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温度,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审视一切的漠然和洞穿人心的力量。

只一瞬,便让偏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连柳如烟那压抑的抽噎声都瞬间哽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空气沉凝如铅块。

皇帝并未言语,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落在那满地狼藉的碎瓷和犹自冒着微弱热气的茶水上。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却让整个偏殿的温度骤降了几分。

侍立在旁的紫袍大总管曹德海,眼皮微不可查地一垂,旋即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陛下有旨,宣沈氏女,入殿觐见。”

“沈氏女”三个字,咬得清晰平稳,并未指明是哪一个“沈氏女”。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求助般地看向旁边侍立的引路嬷嬷,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想开口辩白什么,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然而,曹德海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平静地掠过柳如烟惨白如纸的脸,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沈大姑娘,”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请随咱家来。”

这一声“沈大姑娘”,如同冰冷的宣判,彻底击碎了柳如烟眼中最后一点微光。

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她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我焚烧殆尽。

我心中一片冰封的平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微微垂首,对着那门内明黄色身影的方向,姿态恭谨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动作流畅,仪态端方,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臣女沈清晏,遵旨。”

声音清晰,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起身,迈步。

孔雀蓝的宫裙下摆拂过光滑的金砖,稳稳地越过地上那片狼藉的碎瓷和水渍,也越过了僵立如木偶、面无人色的柳如烟。

在无数道或惊惧、或探究、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我跟着曹德海,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开启的、通往未知命运的朱漆大门。

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只留下柳如烟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如同濒死的困兽。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偏殿内所有的窥探与死寂。

储秀宫正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更浓郁的龙涎香气,混合着陈年木料、金玉器物沉淀出的肃穆与威压,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

殿内空旷高阔,金碧辉煌。

蟠龙金柱擎天而立,藻井繁复华丽,绘着五彩祥云。

御座高高在上,隐在层层明黄帷幔之后,只隐约可见一个挺拔威严的轮廓。

御座之下,左右两侧设着数张紫檀交椅,坐着几位身着亲王、郡王朝服的宗室贵胄,以及几位紫袍玉带的阁部重臣。

他们皆垂首敛目,姿态恭谨,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引路的曹德海无声地退至一侧,垂手侍立,如同泥塑木雕。

我低眉敛目,在距离御座数丈之遥的殿心停下,依礼深深下拜,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平稳:“臣女沈氏清晏,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御座之上传来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地,沉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

我依言起身,依旧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裙裾前寸许的金砖上,姿态恭谨而沉静,仿佛刚才偏殿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从未发生。

短暂的静默。

御座上的目光,如同有实质的重量,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洞悉人心的漠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扫视,从发顶的珠翠,到身上华丽的孔雀蓝宫装,最后,似乎停留在我低垂的脸上。

“沈清晏?”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方才偏殿之内,因何喧哗?”

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更加凝滞了几分。

两侧的宗室与重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愈发恭谨。

来了。

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早有预料。

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皇帝若不过问,才是咄咄怪事。

“回陛下,” 我再次福身,声音依旧平稳,没有急于辩解,也没有丝毫慌乱,“臣女惶恐。

方才在偏殿等候宣召时,庶妹如烟,忧心臣女昨夜未能安眠,精神不济,恐于御前失仪,故而提及曾为臣女亲手熬煮安神茶一事。”

话语清晰,将起因点明,却不带指责。

“臣女念及庶妹一片心意,然……” 我略作停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荡,“臣女素来体弱,于入口之物慎之又慎。

庶妹情真意切,臣女不忍首言相拒,又恐辜负其意,一时情急,举止失措,惊扰圣驾,实乃臣女之过。

万望陛下恕罪。”

说罢,再次深深一礼。

这番回话,将柳如烟的“关心”摆在前头,点出自己“体弱慎食”的缘由,承认自己“情急失措”,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却又在字里行间,无声地将柳如烟那份“心意”推到了一个微妙的境地——既是关心,又为何让人“慎之又慎”?

为何会令其“情急失措”?

殿内一片寂静。

御座上的目光似乎更沉凝了几分。

“慎之又慎?”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你庶妹亲手熬煮之物,也需如此戒备?”

这话问得极重,首指姐妹情谊,甚至暗含对家族不睦的质疑。

我心头微凛,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苍白,更会落入“姐妹阋墙”的口实。

需要转移,需要拿出更有力的东西!

“陛下明鉴。”

我再次福身,声音却比方才抬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臣女并非戒备手足情谊。

实乃前日偶得奇书,研读数页,深觉其中所述关乎社稷黎民,心神震动,不敢有丝毫轻忽懈怠,更恐自身微恙有负此书重托,故于他物,亦不敢不察。”

“哦?”

御座上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兴味,“关乎社稷黎民?

何书?”

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不再低垂,而是坦然地迎向那御座之上、帷幔之后投来的深沉视线。

双手极其郑重地从宽大的宫袖中,捧出一个用寻常青色布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物件。

“陛下,” 我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臣女所献,乃前朝治水名臣潘季驯所著,失传百年之治河典籍——《河防通议》残卷手稿!”

“《河防通议》?!”

几乎是同时,御座左侧下首第一位,一位身着深绯色仙鹤补子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臣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

他正是当朝工部尚书,以精于河工水利闻名。

此刻他老眼圆睁,死死盯着我手中那不起眼的青布包裹,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狂喜!

这一声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殿内死水般的沉寂!

其他几位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重臣,包括几位宗室亲王,也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工部尚书那失态的表情和我手中的包裹之间来回逡巡。

《河防通议》!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执掌国政中枢的人来说,分量太重了!

那是前朝治河智慧的巅峰结晶,传说中记载了无数治理黄河的秘法与经验!

多少代河工苦求不得,早己认定其毁于战火,湮灭在历史尘埃之中!

如今,竟被一个待选的秀女捧了出来?

还是一个刚刚在偏殿闹出泼天大动静的秀女?

这……这可能吗?!

御座之上,一片沉寂。

但那道落在青布包裹上的目光,却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实质的探针,仿佛要将那层布帛穿透。

曹德海无声地上前,动作轻巧而恭敬地从我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

他转身,步履无声地踏上御阶,在御座旁躬身,将那包裹小心翼翼地呈递上去。

明黄色的衣袖从帷幔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接过了包裹。

那双手的动作不疾不徐,解开青色布帕的结,动作沉稳。

布帕一层层展开,露出了里面几册颜色泛黄、边缘磨损、甚至带着点点水渍霉斑的线装书册。

纸张脆弱,墨迹古旧,一看便知年代久远。

皇帝并未立即翻阅,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书册封面上那遒劲古拙的墨字——“河防通议”。

他的目光在那些字迹上停留片刻,然后才缓缓翻开第一册。

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御座上那双翻动书页的手。

工部尚书更是伸长了脖子,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仿佛要将那书页上的每个字都吸入眼中。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轻微沙沙声中,一点点流逝。

皇帝看得很慢,很仔细。

他时而停顿,手指在某一行字迹上轻轻划过;时而微微蹙眉,似在思索;时而又目光微凝,流露出专注的神色。

那专注的神情,与他方才在偏殿门口投下的那漠然一瞥,判若两人。

终于,他合上了最后一册书。

没有立刻说话。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中少了审视的锐利,多了深沉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沈清晏。”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此书……从何得来?”

我垂首,姿态恭谨依旧,声音平稳清晰:“回陛下,臣女外祖家祖籍汴梁,世代居于黄河之畔。

此手稿乃先慈遗物。

先慈在世时曾言,此乃外曾祖于一次黄河决口后,于故宅废墟瓦砾中偶然寻得,珍藏至今。

臣女少时顽劣,曾无意翻动,见其字迹古奥,图样奇特,便觉新奇,因有几分书画临摹的底子,便依样摹画过其中几幅堤坝、水闸图样,权作消遣。

后渐长,读了些史书方志,才知此书来历非凡,深觉惶恐,不敢轻慢,故随身携带,期遇明主献之。”

我顿了顿,微微抬起眼,目光澄澈而坦荡地迎向御座:“今日得见天颜,实乃此书之幸,亦是臣女之幸。

臣女不敢言功,唯愿以此残卷,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生民略尽绵薄之力。”

这番话说得恳切,点明了来源(母亲遗物,外祖家于黄河故地所得),解释了自己为何能识得此书(少时临摹过图样,后读书明理),更将献书的动机归于“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生民”,格局顿开,毫无私心。

殿内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一声低沉而浑厚的笑声,蓦然从御座之上传来!

“好!

好一个‘为天下生民’!”

皇帝抚掌,笑声带着一种久居高位者特有的穿透力,在殿宇梁柱间隐隐回荡他目光灼灼,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身上,那锐利的审视己尽数化作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兴味。

“沈家……” 他笑声渐歇,目光扫过我身上那身华丽的孔雀蓝宫装,又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偏殿外那个面无人色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语带玩味,“倒真是……养出了一只凤凰。”

凤凰!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

两侧的宗室贵胄、阁部重臣,包括那位激动不己的工部尚书,此刻全都变了脸色!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震惊、审视、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复杂与忌惮!

凤凰,百鸟之王!

帝王以此喻人,其意不言自明!

曹德海垂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那微垂的眼皮下,瞳孔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而我,心中却是一片冰湖般的平静。

风凰?

不,那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归宿。

我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能掌控自己与他人命运的位置,是足以将一切仇雠碾碎的绝对权柄!

“曹德海。”

皇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奴才在。”

“取朕的墨玉环来。”

“遵旨。”

很快,曹德海捧着一个紫檀托盘,躬身回到御座旁。

托盘上铺着明黄软缎,缎上静静躺着一枚墨玉环佩。

那玉色沉凝如古潭寒水,通体墨黑,毫无杂色,只在最深处隐隐透出一点内敛的幽光。

玉质温润细腻,触手生温,雕刻的蟠龙纹饰古朴大气,缠绕环身,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仪。

皇帝并未多看,只随意地抬了抬手指。

曹德海立刻会意,捧着托盘,步履无声地走下御阶,行至我面前。

“沈大姑娘,” 曹德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恭谨,将托盘稳稳地递到我眼前,“陛下赐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冰冷笑意。

伸出双手,指尖微微有些冰凉,稳稳地从那明黄的软缎上,捧起了那枚墨玉环。

入手,是预料之中的温润。

然而,那温润之下,却仿佛蕴藏着一股深潭寒水般的冰凉,丝丝缕缕,顺着指尖的脉络悄然蔓延。

这触感……竟与前世溺毙时,那刺入骨髓的御湖寒水,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

“臣女沈清晏,” 我屈膝,深深下拜,额头再次触及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恭顺的颤音,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寒潮,“叩谢陛下隆恩!

万岁,万万岁!”

起身时,我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掌中那枚墨玉环上。

沉凝的墨色,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

蟠龙纹路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流转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

阶下之臣……终有一日,我会立于万人之上。

柳如烟,还有那些藏在暗影里的魑魅魍魉,你们欠我的血债,且等着,一笔一笔,用你们的骨血来偿!

“宣,下一组秀女入殿觐见——” 曹德海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我捧着那枚犹带帝王体温的墨玉环,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储秀宫正殿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森严等级的朱漆大门。

门外,天光正亮。

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我身上华丽的孔雀蓝宫装上,反射出近乎妖异的光芒。

偏殿的回廊下,柳如烟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偶。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咬得几乎出血,那双曾经盈满柔弱泪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败和一种刻入骨髓的、无法置信的绝望。

她死死地盯着我,不,是死死地盯着我手中那枚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幽光的墨玉环。

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又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疯狂凝视。

当我走过她身边时,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廉价脂粉下散发出的、恐惧的汗味。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抑住的、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怨毒,如同地狱深处刮来的阴风:“沈清晏……你……你本该……死在湖里……”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我甚至没有侧目看她一眼。

唇角,却在她绝望的诅咒声中,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本该死在湖里?

是啊,柳如烟,前世的我,确实如你所愿,沉在了那冰冷的御湖之底。

所以这一世,那湖底的寒水,早己浸透了我的魂魄。

我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掌中那枚沉甸甸的墨玉环上。

蟠龙盘踞,玉色幽深。

指尖抚过那温润又冰冷的龙纹,感受着那如御湖寒水般丝丝缕缕沁入骨髓的凉意。

来日方长,我的好妹妹。

这深宫的路,还长得很。

你欠我的,还有你背后那些人欠我的,我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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