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博物馆门票站在哥特式穹顶下,指节发白——门票是陆潮声塞进她民宿门缝的,墨迹未干的钢笔字写着:“想听母亲最后的琴声,就来。”
贝希斯坦钢琴的雕花玫瑰纹饰在晨光里泛着幽光,***8年的铭牌被擦得锃亮。
陆潮声今天穿了件靛蓝工装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肌肉线条随着调音动作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鲨鱼。
“这架琴会吃人。”
他突然开口,音锤重重砸在C大调上,琴键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截铂金戒指,内侧刻着“L.C & M.L 1943”。
苏婉胃里一阵翻涌,她认得这个缩写——琴行地下室某个玻璃罐上,也刻着同样的字母。
展柜玻璃突然映出张苍老的脸,管理员阿嬷用闽南话嘟囔:“后生仔,莫要乱碰展品,上个月才死了个调音师。”
她佝偻着背离去,木屐在花岗岩地面上敲出“嗒嗒”声,像极了跟夫报时的梆子。
陆潮声突然轻笑,指尖划过琴身暗格,弹出一首苏婉从未听过的旋律。
音符像带倒刺的鱼线,勾得她后颈汗毛首立。
“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吗?”
他转身,灰眼睛里浮着层诡异的笑,“十年前的台风天,我妈就是在这架琴前,把订婚戒指塞进琴键的。”
苏婉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展柜。
玻璃柜门嗡嗡震颤,里面那把残破的小提琴突然发出呜咽,琴弓上缠着的发黑绷带无风自动,像条垂死的蛇。
“你母亲……怎么死的?”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海龙王娶亲啊。”
陆潮声突然逼近,助听器擦过她耳际,电流声里混着模糊的水声,“她穿着最爱的墨绿旗袍,站在‘潮汐女神号’船头,说要去新加坡找我爸。”
他指尖抚过苏婉脖颈,冰得她打了个寒战,“然后啊……琴声就断了。”
苏婉猛地推开他,却踩到块松动的地砖。
地下传来机械转动的闷响,整架贝希斯坦突然下沉半尺,露出黑洞洞的暗格。
陆潮声伸手捞住她腰肢,掌心粗糙的茧子擦过她侧腰,激得她起了一身栗粒。
“找到了。”
他变戏法似的从暗格里掏出个铁皮盒,盒盖弹开的瞬间,苏婉看见十二枚贝壳项链浸在福尔马林里,每枚内侧都刻着不同女人的名字。
最底下的标签泛着黄斑,写着“苏婉·待处理”。
博物馆广播突然响起轻柔的女声,却是倒放的《致爱丽丝》。
陆潮声哼着扭曲的旋律,把贝壳项链往苏婉脖子上套:“你闻到了吗?
海腥气。
我妈沉海那天,血把半片海都染红了……”苏婉拼死挣扎,指甲划过他锁骨处的贝壳纹身,听见他闷哼一声,眼底泛起嗜血的光。
展柜玻璃突然炸裂,残破的小提琴砸在地上,琴箱里滚出截断指,指甲涂着猩红甲油——和她今早在富商遗孀手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十二个。”
陆潮声掐住她喉咙,力度却轻柔得像在抚摸恋人,“现在,你是第十三个。”
他突然松手,看着苏婉跌坐在满地玻璃碴上,掌心洇出鲜血,“不过别怕,你会死在最爱的大海里,就像我妈那样。”
苏婉连滚带爬地冲向出口,却发现大门被铁链锁死。
回廊尽头传来铁链拖拽声,混着女人呜咽,在哥特式穹顶下格外清晰。
她摸出抗焦虑药瓶,蓝色胶囊在掌心簌簌发抖,却听见陆潮声在身后哼歌——是首闽南语童谣,调子像极了殡葬唢呐。
“月娘月光光,海妖坐礁上,金贝壳绕颈项,潮声起时命断肠……”穹顶突然降下铁栅栏,把苏婉困在展厅中央。
陆潮声从阴影里走出,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琴线,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
你今早吃的生蚝,产自我妈沉船的那片海。”
他突然轻笑,指尖划过她手腕疤痕,“就像你划开皮肤时,血液滴进蚝壳的声音,多动听啊。”
展柜里的八音盒突然齐齐奏响,全是倒放的《致爱丽丝》。
苏婉瞥见暗格深处藏着台老式留声机,黑胶唱片正在转动,唱针下压着张泛黄的结婚照——新娘脖颈间戴着贝壳项链,新郎的脸却被刮花了,只露出半截工装裤腿,和陆潮声今日穿的一模一样。
“该上路了,苏小姐。”
陆潮声举起注射器,针尖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蓝,“放心,你会成为最完美的展品。”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就像我妈,被钢琴线绞断喉咙时,也保持着弹琴的姿势。”
苏婉突然笑了。
她摸出贝壳项链按在暗格机关上,铁皮盒弹开的瞬间,十二枚贝壳组成幅星图,正指向穹顶彩窗的裂缝。
晨光穿透裂缝,在陆潮声脸上投下血色光斑,他突然惨叫着捂住左眼——助听器正在冒烟,混着焦糊味的电流声里,苏婉听见个熟悉的女声:“目标己锁定,请求执行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