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馊饭与毒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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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只有镐头撞击坚硬岩石的单调回响,沉闷得如同敲在朽木棺材板上。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矿奴们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还有镣铐摩擦脚踝皮开肉绽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汗酸、血腥、排泄物的恶臭,混合着岩石粉末和无处不在的硫磺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陈牧麻木地挥动着手里沉重的、边缘己经崩口的破镐。

这具身体虚弱得让他心惊,手臂酸痛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牵扯着肺部的剧痛。

汗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不敢擦,只是更用力地眨眨眼。

视线所及,是监工赵奎腰间那颗惨白灵石散发出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微光。

这光成了矿洞里唯一的光源,也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照亮的不止是嶙峋的岩壁,更是矿奴们脸上深刻入骨的恐惧和绝望。

没有人敢靠近那光晕三丈之内,那是无形的死亡禁区。

偶尔有矿奴劳作中不小心离得近了些,立刻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黑暗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镣铐的哗啦声,引来监工凶狠的瞪视。

“啪!”

鞭子抽打皮肉的脆响毫无预兆地炸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

“磨蹭什么!

挖!

给老子往死里挖!”

一个监工咆哮着,鞭子雨点般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矿奴背上,瞬间添上几道焦黑的鞭痕,青白烟气丝丝缕缕钻入伤口。

那矿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身体筛糠般抖着,却不敢停下挥镐的动作,反而更加疯狂地砸向岩石。

陈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他需要观察,需要理解这里的规则。

活下去,是此刻唯一的念头。

目光扫过身边那些佝偻的身影,一张张青灰麻木的脸在惨白微光下如同鬼魅。

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沉默地挥着镐,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己被这不见天日的黑暗吞噬。

只有少数几个,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活气,那活气里混杂着狡黠、算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个倚着岩壁喘息的老矿奴身上。

那人很瘦,几乎皮包骨头,但骨架显得粗大,像一株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枯树。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斜劈至下颌,翻卷的皮肉早己愈合,却留下了紫红色的丑陋印记,让他的脸显得格外凶戾。

他喘息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重的呼噜声,显然肺部也被这蚀人的空气糟蹋得不轻。

但那双藏在刀疤下的眼睛,浑浊却不失锐利,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些眼神还带着“活气”的矿奴。

“哐当!

哐当!”

一阵沉重铁桶拖拽石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矿洞深处死水般的沉闷。

“开饭了!

矿渣们!”

监工粗嘎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瞬间,整个矿洞的气氛变了。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即将爆发的死寂。

所有矿奴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麻木的眼睛瞬间聚焦,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

沉重的喘息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吞咽唾液的“咕噜”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更加原始的、混合着饥饿和疯狂的气息。

两个监工拖着一个巨大的、沾满污垢的铁桶走了过来。

桶里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泔水混合了霉烂谷物的馊臭味,异常刺鼻。

桶壁上挂满了灰绿色的粘稠糊状物,里面隐约可见一些粗糙的、不知名的黑色颗粒和零星的烂菜叶。

这就是“饭”。

饥饿的野兽被彻底唤醒了。

“我的!

给我!”

“滚开!

我先来的!”

“求求您…给我一口…”铁桶还没完全放下,人群就己经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猛地扑了上去!

推搡、咒骂、撕扯!

骨瘦如柴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为抢到靠近桶边的一点点位置。

肮脏的手争先恐后地伸进那粘稠冰冷的糊糊里,拼命地抓挖着,然后不顾一切地往自己嘴里塞,糊糊顺着嘴角流下,沾满胡须和胸膛也毫不在意。

有人被推倒在地,立刻就被后面涌上的人踩在脚下,发出痛苦的闷哼,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抢夺的嘶吼中。

陈牧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但身体的本能比理智更诚实。

一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从小腹猛地窜起,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抗拒。

那馊臭的味道此刻竟也带上了一丝致命的诱惑。

他下意识地也想往前挤,但脚步刚动,眼角余光瞥见的一幕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那个刀疤脸的老矿奴,老疤。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扑向铁桶。

相反,他趁着混乱,身体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缩到了靠近岩壁的阴影里。

他的动作极快,借着人群的遮挡,粗糙的手指闪电般在岩壁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碎石半掩着的缝隙里一抠!

一小块东西被他迅速抠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黑沉,在惨白灵石微光的映照下,表面却泛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极不自然的幽绿色光晕,如同坟地里的鬼火,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

陈牧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矿石?

但绝不是普通的石头!

那幽绿的光晕,和监工鞭子上残留的、能蚀骨化肉的“蚀灵”烟气,颜色何其相似!

老疤的动作极其隐蔽,拿到东西后立刻蜷缩身体,将握着那东西的手紧紧压在腹部破烂的衣服下,低着头,用凌乱肮脏的头发遮住脸,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眯着,透过发丝的缝隙,死死盯着混乱的抢食人群,尤其是那些监工。

陈牧立刻明白了。

那铁桶里的馊饭,分量根本不够所有人吃。

扑上去抢的,要么能抢到一点续命,要么就在混乱中被踩踏重伤甚至死亡。

而老疤,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在吃别的“东西”!

那块泛着诡异绿光的石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吃石头?

而且明显是蕴含着“蚀灵”的毒矿?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陈牧想起那个被蚀灵蚀成一滩血泥的老矿奴,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就在这时,一个抢在最前面、刚把一大把糊糊塞进嘴里的年轻矿奴,突然被身后一个更强壮的家伙猛地推开。

他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摔倒,好巧不巧,正撞向老疤藏身的角落!

“噗通!”

年轻矿奴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糊糊也撒了一地。

他愤怒地抬头,刚要咒骂,目光却正好扫过老疤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手——那只紧握着幽绿石头的手!

“你…你藏了东西!”

年轻矿奴的眼睛瞬间红了,那是一种被欺骗和饥饿点燃的疯狂。

他指着老疤的手,声音嘶哑地尖叫起来:“他有吃的!

他藏了吃的!”

他完全没看清那是什么,只凭着本能和贪婪断定老疤藏了好东西。

这声尖叫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混乱的人群瞬间一滞,无数道饥饿、贪婪、带着血丝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角落里的老疤!

老疤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刀疤在惨白的光下扭曲着,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

他猛地将握着石头的手塞进怀里更深,身体绷紧,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凶戾的光芒,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独狼。

“放你娘的屁!”

老疤嘶哑地低吼,声音像砂纸摩擦,“老子藏个屁!

你眼瞎了!”

但饥饿的人群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尤其是那个被推倒的年轻矿奴,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老疤的胸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交出来!

不然老子弄死你!”

他猛地扑了上来!

周围的矿奴也蠢蠢欲动,贪婪压过了恐惧,慢慢向老疤围拢。

就连那些正在疯狂抢食的人也停下了动作,舔着沾满糊糊的手指,贪婪地盯着角落。

陈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老疤手里的绝不是食物,是毒药!

但此刻,被饥饿和绝望支配的人群,哪里还会分辨?

老疤成了众矢之的!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破镐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怎么办?

是躲开,还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老疤即将被撕碎的瞬间,一声炸雷般的鞭响再次撕裂了空气!

“都他娘的找死吗?!”

监工赵奎!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混乱边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中的荆棘鞭子如同毒蛇般甩动。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向围拢的人群和角落里如同困兽的老疤,最终,落在了那个扑向老疤的年轻矿奴身上。

赵奎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手腕猛地一抖!

“啪!”

鞭影如同黑色的闪电,精准地抽在年轻矿奴的后颈上!

“呃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只持续了半秒,就戛然而止。

年轻矿奴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后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鞭痕触目惊心,丝丝缕缕的青白色烟气正疯狂地钻入他的皮肉!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扭动,眼珠瞬间爆突充血,嘴角涌出带着血沫的白沫,仅仅几息之间,整个人就像漏气的皮袋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灰败枯槁,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腥臭粘稠的黑红血泥!

和之前那个老矿奴一模一样!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矿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那些围向老疤的人,更是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脚步,连滚带爬地远离那个角落,仿佛那里是瘟疫之源。

赵奎慢条斯理地收回鞭子,鞭梢还在滴着粘稠的血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血泥,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矿奴们,最终停留在老疤身上,带着审视和警告。

老疤依旧蜷缩在角落,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只握着幽绿石头的手,在怀里藏得更深了。

他不敢与赵奎对视。

赵奎冷哼一声,似乎对老疤这种识相的“老实”还算满意,没再追究。

他甩了甩鞭子上的血污,声音如同寒冰:“再有下次,他就是榜样!

继续挖!

矿量不够,今晚谁都别想有饭吃!”

沉重的镐头声再次稀稀拉拉地响起,比之前更加压抑,更加绝望。

矿奴们麻木地回到原位,继续挥动沉重的工具,仿佛刚才的惨剧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那滩正在缓慢渗入石缝、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血泥,无声地诉说着矿洞的残酷法则。

陈牧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肺部灼痛依旧。

他低下头,重新握紧手中的破镐,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角落里的老疤。

老疤也缓缓抬起了头,隔着攒动的人影,那双浑浊的眼睛恰好与陈牧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

没有感激,没有交流。

只有一种冰冷的、心照不宣的警告,以及深藏在那警告之下,一丝极淡的、同病相怜的悲哀。

陈牧默默收回目光,挥动镐头,砸向冰冷的岩石。

他知道了。

在这里,馊饭是明面上的争抢,毒矿是暗地里的活命。

而监工的鞭子,是悬在所有矿渣头顶,随时落下的催命符。

活下去的路,似乎只有两条:要么在争抢馊饭的混乱中被踩死或变成血泥,要么…像老疤一样,去碰那散发着不祥绿光的毒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也落在了岩壁底部的那些幽暗缝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