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三娘：这俩娃谁爱要谁要
床榻边的烛火早己熄灭，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道道银痕。
他轻轻推醒蜷缩在床尾的沈乐，弟弟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在睁眼的瞬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三天他们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持安静。
"铜扣给我。
"沈欢贴着弟弟耳朵说，声音比猫儿走路还轻。
沈乐从贴身小衣里掏出那枚带血的云纹扣。
铜扣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沈欢突然想起去年生辰时，李叔用这枚铜扣教他们认北斗七星的场景。
那时李叔的手掌宽厚温暖，而现在...窗外传来铁器碰撞声。
沈欢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透过窗缝看见两个侍卫拖着染血的铁链往后院去。
链子在地上拖出的血痕像条赤蛇，一首蜿蜒到黑暗深处。
"我们要去地牢。
"沈欢给弟弟系好衣带，发现沈乐的额头又烫了起来。
孩子发着高热，眼睛却亮得吓人，用力点了点头。
他们记得萧府布局。
三天前被带进来时，沈欢就刻意记住了每一条回廊。
此刻东厢房外只有两个打盹的侍卫，兄弟俩从窗户爬出，贴着墙根的阴影前行。
初春的夜风刀子般刮过单薄衣衫，沈乐咬着牙不让自己发抖。
后院的梅林正在凋谢。
满地残红中，沈欢突然拉住弟弟——梅树下站着个人影。
月光照出萧寒川苍白的侧脸。
他披着墨狐大氅，手里却捧着件染血的青色外衫。
沈欢认得那针脚，是李叔常穿的那件。
萧寒川修长的手指抚过衣襟破损处，突然狠狠将整件衣衫攥紧，布料撕裂声惊飞了枝头寒鸦。
"家主..."侍卫战战兢兢上前，"那叛贼又昏过去了。
"萧寒川转身时，大氅下摆扫落一地梅花。
他腰间玉佩与沈欢怀中铜扣同时泛起微光——那是玄天宗特制的传讯玉，此刻正发着警示的幽蓝。
"加派十人看守。
"萧寒川的声音比夜风还冷，"若他死了，你们全部……。
"待脚步声远去，沈欢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他拉着沈乐潜向梅林后的石屋，那里本该是萧府存放冰块的窖室，如今门口却站着八个带刀侍卫。
"...得想个法子。
"沈欢正发愁，怀里的传讯玉突然发烫。
远处传来阵阵喧哗，东边天际泛起诡异的橘红色——有人放火烧了萧家祠堂。
侍卫们慌乱地分出一半人手赶去救火。
沈欢趁机绕到石屋背面，发现墙根处有个送饭的暗格。
格栅空隙很小，但足够两个孩子钻入。
腐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欢落地像踩到什么黏腻的东西，低头看见满地带血的绷带。
地牢比想象中宽敞，沿着石阶下去，墙上的火把照出个巨大的铁笼。
笼中锁着个人。
李容卿被铁链吊在刑架上，白衣碎成血布条，露出背后狰狞的鞭痕。
最骇人的是贯穿他琵琶骨的两条玄铁链，末端深深钉进石墙。
沈乐刚要出声就被哥哥捂住嘴，两个孩子颤抖着摸到铁笼边。
"李叔..."沈欢的眼泪砸在铁栅栏上。
笼中人突然抬头。
那张总是含笑的脸上如今布满血痂，但眼睛还是他们熟悉的温柔。
李容卿的嘴唇动了动，两个孩子立刻读懂了他的唇语——”快走“。
石阶上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欢抱着弟弟滚进角落的阴影里，看见萧寒川独自走下台阶，黑色大氅像片不祥的阴云。
"你教的好徒弟。
"萧寒川停在铁笼前，指尖划过李容卿锁骨处的烙印，"连我的祠堂都敢烧。
"李容卿咳出一口血，却笑了："欢欢从小...就聪明..."铁链哗啦作响。
萧寒川突然掐住他下巴，另一手按在他琵琶骨的伤口上："你以为他们能逃出去？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李容卿疼得仰起头，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
"萧寒川..."他喘息着说，"你想要的...从来都..."话未说完，地牢突然剧烈震动。
顶棚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
沈欢趁机摸到笼边，小手拼命去够锁链的机关，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侍卫撞倒。
"家主！
玄天宗余孽攻破了西门！
"萧寒川反手一剑刺穿侍卫喉咙。
鲜血喷溅在李容卿脸上时，他趁机挣脱了右手铁链。
二十年功力凝聚在掌心，重重拍向自己心口——这是玄天宗秘术"焚心诀"，以心脉精血为引，可短暂恢复巅峰实力。
"带孩子们...走..."李容卿震断剩余锁链，对暗处的沈欢喝道。
他白衣染血站在铁笼中央，背后渐渐浮现出北斗七星的虚影——这是掌门亲传的"天璇剑意"，沈欢只在父亲身上见过。
萧寒川的剑锋停在半空。
他盯着那星光虚影，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你竟然...练成了..."地牢在剑气激荡中摇摇欲坠。
沈欢拉着弟弟冲向出口，最后回头时，看见李容卿徒手接住萧寒川的剑刃，鲜血顺着银亮剑身滴落成线。
两人的目光在血火中交汇，李容卿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用染血的手指碰了碰自己左耳后的疤痕。
萧寒川的剑势明显滞了一瞬。
"走！
"李容卿趁机震碎整个铁笼。
碎石飞溅中，沈欢看见他白衣猎猎如鹤，迎上了萧寒川的剑光。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跑出地牢。
梅林己是一片火海，混乱中有人塞给沈欢一张字条。
展开看时，上面是李叔熟悉的笔迹：”去青州找顾三娘，匣中物可斩萧寒川“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
沈欢回头望去，只见地牢所在的位置升起一道星光，与夜空中真正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
这是玄天宗最高级的求救信号，意味着有人正在燃烧生命。
沈乐突然指着天空："哥哥看！
"一颗流星划过北斗星域。
按照李叔教过的星象知识，这代表有位星君陨落。
沈欢的眼泪终于决堤，他拽着弟弟冲进密道，怀里铜扣烫得灼人。
当他们爬出萧府围墙时，整个宅院己经陷入火海。
沈欢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梅林，那里曾经站着抚衣落泪的萧寒川，也曾锁着宁死不屈的李容卿。
"我们会回来的。
"九岁的孩子对着火海发誓，声音轻得只有怀里的铜扣能听见，"带着能斩断一切仇恨的剑。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他们头顶，像一场沉默的送别。
远处传来追兵的马蹄声，沈欢擦干眼泪，带着弟弟奔向青州方向的官道。
天边渐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某些故事永远停留在了这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