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背着昏迷的女子在山林中疾奔,枯枝抽打在他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背后的躯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有一副空骨架,但隔着衣衫传来的寒意却让他后背结了一层薄霜。
"见鬼,这女人是冰块做的吗?"夜玄喘着粗气,回头瞥了眼祖地方向。乌云旋涡已经扩散到半个天空,血色闪电在云层中织成一张巨网。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慢走一步,现在恐怕已经化为齑粉。
女子突然在他肩头剧烈咳嗽起来,一口带着冰晶的血沫喷在夜玄颈间。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直钻骨髓,夜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放...我下来..."女子气若游丝,但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这样跑...谁都活不了..."
夜玄刚想反驳,耳畔突然捕捉到远处树冠的异常响动。他猛地扑进旁边的灌木丛,几乎同时,三道血色身影从他们头顶的树梢掠过。
"搜!那***中了血煞掌,跑不远!"
夜玄屏住呼吸,感觉女子的身体在自己怀中绷紧。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她脸上,夜玄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眉心的朱砂痣正在发光,而她的瞳孔竟呈现出诡异的银白色。
"你能看见他们?"女子突然低声问道。
夜玄一愣,随即意识到她指的是那些在黑暗中几乎隐形的血色身影。"看得一清二楚,连他们腰间玉佩上的裂纹都..."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夜玄这才惊觉,自己的视力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敏锐。不仅如此,他甚至能闻到三十步外那个血煞宗修士身上的腐臭味,能听见百丈外溪水流过鹅卵石的声响。
女子虚弱地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弱的蓝光:"闭眼。"
夜玄本能地合上眼皮,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眉心。一股清流涌入脑海,瞬间冲淡了体内躁动的灼热感。当他再次睁眼时,过载的感官已经恢复正常。
"暂时的封印。"女子收回手指,"你体内有东西正在苏醒,若不加以控制,很快会引来更可怕的存在。"
夜玄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道血影从树顶坠落,尚未落地就被黑暗中伸出的触须状物质缠住,眨眼间吸成了人干。
"阴煞!"女子脸色剧变,"你们夜家祖地到底埋了什么?怎么会滋养出这种邪物?"
夜玄还未来得及回答,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爆裂声,祖地方向升起一道漆黑的光柱,直插乌云旋涡中心。光柱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树木、岩石如同被无形大手揉捏般变形破碎。
"走!"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夜玄的手腕。她的掌心冷得像冰,但夜玄却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体内。两人奔跑的速度骤然提升,几乎脚不沾地地掠过灌木与溪流。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夜玄忍不住回头,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十几个血煞宗修士被黑光扫过,身体如同蜡像般融化,他们的血气凝聚成一条条红蛇,向着光柱方向游去。
"别看!"女子厉喝一声,拉着夜玄跳进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内潮湿阴冷,石壁上长满发光的苔藓,映得两人脸色惨绿。
女子刚进洞就瘫软在地,肩头的伤口再度崩裂,流出的血液中居然带着细小的冰晶。夜玄撕下衣袖想为她包扎,手指刚碰到伤口就冻得发麻。
"没用的..."女子艰难地喘息,"血煞掌的毒...已经侵入心脉...除非..."
她突然抓住夜玄的手按在自己丹田位置。夜玄只觉掌心一痛,仿佛按在了烧红的铁块上,但转瞬间又变成刺骨的寒。女子丹田中那轮银月突然光芒大盛,通过夜玄的手臂直冲他体内黑棺。
"嗡——"
夜玄脑海中响起洪钟大吕般的震鸣。黑棺上的第三道锁链剧烈摇晃,棺盖缝隙中渗出丝丝黑气。这些黑气与他体内的真气交融,最终化作暖流回馈到女子体内。
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肩头伤口处的黑色毒素如同活物般扭动着被逼出,在空气中化作青烟消散。更惊人的是,她眉心的朱砂痣逐渐变成了月牙形状,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果然..."女子睁开眼,银白色的瞳孔直视夜玄,"你能激活太阴玄脉...你体内沉眠的,莫非是..."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亮如白昼。一道水桶粗的血色闪电劈在山洞口,飞溅的碎石擦过夜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整个天穹都在怒吼。
女子猛地坐直身体:"天罚之雷!它发现我们了!"
夜玄体内黑棺突然自主震动,七道锁链哗啦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丹田爆发,瞬间流遍全身。他的瞳孔扩张到极限,眼白部分被黑暗吞噬,双手指甲变长变尖,如同利爪。
"趴下!"夜玄听到自己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一把将女子护在身下。几乎同时,第二道雷霆劈落,却在距离他们头顶三尺处被突然浮现的黑棺虚影挡住。
闪电与黑棺相撞的冲击波将整个山洞震得摇晃不已。夜玄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口中泛起腥甜。女子在他怀中抬头,银眸中映出夜玄此刻恐怖的模样——面部爬满黑色纹路,额角生出两个小小的凸起,如同即将破皮而出的角。
"你..."女子声音发颤,"正在妖魔化..."
夜玄想回答,却发现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他的意识正在沉入黑暗,唯有黑棺在识海中不断放大。棺盖上的星辰图案疯狂旋转,其中三颗已经亮如烈日。
第三道雷霆劈下时,夜玄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意识的角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抬手迎向雷霆。黑棺虚影实质化,棺盖开启一道缝隙,竟将那足以毁灭山岳的雷光尽数吞噬。
"区区天罚...也敢惊扰本座沉眠..."夜玄听到自己口中吐出古老晦涩的语言,每个音节都引起空间震颤。
乌云旋涡突然剧烈收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血色闪电疯狂闪烁,却再无一道落下。最终,漩涡中心那只"天眼"不甘地闭合,乌云以惊人的速度消散,露出满天星斗。
夜玄的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倒下,被女子慌忙接住。妖魔化的特征迅速消退,但眉心却多了一道竖痕,如同闭合的第三只眼。
"夜玄?夜玄!"女子拍打他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更令她心惊的是,夜玄丹田处的黑棺投影仍未消散,只是重新闭合,表面七道锁链已断其三。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女子警觉地抬头,银眸穿透岩壁望向远方:"青冥道院的巡查使...来得真快..."
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夜玄,犹豫片刻,突然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竖痕处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银光一闪,符文没入皮肤消失不见。
"不管你体内藏着什么..."女子轻声道,"青冥道院都比血煞宗危险百倍..."
她从腰间取出一枚青色玉简捏碎,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两人。当光芒散去时,山洞中已空无一人,只有石壁上新添的焦痕诉说着方才惊心动魄的较量。
十里外的山路上,一个身着星纹道袍的老者突然停住脚步。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夜家祖地方向。
"奇怪..."老者皱眉,"方才明明感应到天罚气息,怎么突然消失了?"
他身后十几名年轻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监院大人,会不会是血煞宗又在试验什么邪术?"
"不对..."老者突然脸色大变,罗盘上的卦象显示出一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再见的征兆,"这是...永夜现,黑棺出...难道夜家还有血脉存世?"
他猛地转身,道袍无风自动:"立刻传讯回院,启动天网大阵!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返!"
"监院大人,出什么事了?"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夜家祖地上升起的那道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黑光,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三百年了...夜家的亡灵...终究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