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节•他(一)他朝她又望了一眼。还是同一间教室，同一个位置，又一次走神，
又一次朝她望去。她的位置紧邻着他，中间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但在他眼里，
这仿佛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同桌的手又一次落在他的肩上，
耳边传来善意的提醒：“认真听课。”他从来都听朋友的话，
尤其是他身边这样一位非常优秀的同桌。他把头转过去，余光仍落在她的脸上，
犹如星辰的光辉洒向汪洋。这是新学期的第八十一天，却不是见到她的第八十一天。
他的成绩很一般，在班里没几个朋友，平时也很少说话。自从她偶然地坐在他旁边以后，
他每天像是吃了兴奋剂，在各种场合展现自己，
但招来的大多是同学们的嘲笑和老师们“客气”地请出。尽管他表现的并不过分。
当同桌语重心长地跟他交流后，他渐渐收敛自己，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变的，
是他总会朝她望去，尽管她从未转头看过自己。她的成绩非常好，在班里有很多朋友，
平时也总能看到她微笑与别人畅谈。他从未成为那个“别人”过，也许是她心中讨厌他，
也许是他的存在感低到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他只能去询问常与她交流学习的同桌，
渐渐地有了对她一定的了解，虽说有了一些信心，但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直到有一天，
似乎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她突然在上课时转过头看他，抿着嘴唇，眼里有一丝紧张和羞涩。
他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双眼凝视着她。老师正巧转向黑板，
女孩立刻伸出手递出一张小纸条，低声道：“帮我递一下，谢谢！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一时愣住了，女孩有些纳闷，用手指了指他身边的同桌。
他“哦”了一声，将小纸条放到他同桌面前，心里没来由疙瘩一下。
认真听课的同桌不禁皱了皱眉，他有些泄气地说：“她给你的。
”同桌显然很没耐心地拆开来看，飞速地浏览上面的文字，突然停住。“写的什么？
给我看看。”他伸手想去要，同桌俊俏的面庞却激起一丝泛红，“没什么。”“给我嘛！
”他很想去看。以至于声响弄地太大。这时，老师已经转身，“异常客气”地点了他的名字，
请他出去。他撇撇嘴，起身从后门走出去，紧接着是一阵同学们的哄笑。
他正站在门外透过窗户朝里看: 只见同桌的情绪已经平静，女孩也早已转过头。原来，
她依旧从未看过自己一眼。(二)新学期的第八十九天，同桌再没陪他一起吃饭，他没有问，
只是有些心灰意冷。他或许猜到了一些，但他并不想让这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一刻，
他发现原来人需要满足时，就会展现自己最自私的那一面。好在她依旧坐在自己身旁，
好在依旧有一个能帮他学习解惑的同桌。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最在乎的就是这两个人，
但他心中拥有一种莫名的焦虑和不安。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是这几天班上总有传闻说谁谁给某某表白了。他并不太信，班里耍朋友的有好几对儿，
怎么就不会是别人呢？况且同桌那么爱学习，绝不会想到去做这种“耽误时间，
耗费感情”的事。直到这天他一个人从食堂里走出来，看见了同桌，和她在一起。手牵着手。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犹如天上的星辰坠入大海，散去了全部的光辉。那一刻，
他的心如狂啸的风戛止，如肆虐的雨骤停。他不自觉地跟在他们身后，穿过般般人流。
他们在快到寝室外停下，互相说了什么，于是各自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注视着这一切，内心却还未平静。眼前所看到的，似乎有些刻意地安排，
让他感觉到一丝不真实。他发现自己早已停下了脚步，于是匆匆回到寝室。
同桌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脸上仍挂着余留的喜悦。他在同桌身边坐下，
忍不住开口：“我今天看到你跟她一块走了。”同桌有些惊讶望向他，
犹豫了一阵似乎妥协道：“你，都知道了。对，那我就不瞒你了。
她今天说想跟我一直在一起，我们决定考同一所大学……”“好了好了，”他低着头，
眼里夹杂一丝看不出的苦涩，“我知道的，不用说了。
”(三)霓虹灯的光在幽深的长巷里微黄而明亮，深白色的飞蛾扑腾着翅膀在灯前环绕。
原本长长的影子在一声巨响后揉作一团。——他又从车上摔了下来，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次了。沉重的车身压在他的腿上，一时难以动弹。他狼狈地想要爬起来。
这时，已经没影的她又骑车掉头回来，望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起来！
”她威严地喊道。“不行了，我做不到！”他看见她的眼神，觉得自己异常没用。
“什么不行？人只有放弃的时候才算失败！”那一刻，不知是那灯光的作用，
她的形象变得如此高大，可那俊美清纯的面庞渐渐变得模糊……他朝她又望了一眼。
她依旧那么美，尤其是在听课的时候。她的柔发自然地披在肩上，
再配上她那独有的天生丽质……不，不，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毕竟，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去祝福他们，可他内心却不这样想。
他害怕自己会有什么邪恶的想法。哪怕他如此平庸，他也不会去成为那样的人。
这些想法每天都困扰着他。同桌也注意到了这些，多次提出和他一起走。但他全都拒绝了。
他也有开心的时候，就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插上一两句话。然后，
他和她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半期考试很快结束了。看到成绩的那一刻，
他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一头栽在桌上，沉默不语。直到她走了过来。“怎么？
这就不行了？”她盯着他道，眼中分明有些失望。“没办法，我太差劲了。
”他依旧没有抬起头。“什么没办法？人只有放弃的时候才算失败！”她气呼呼地道。“不，
不对。”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阴沉的脸。“什么不对？”“这句话，
我十年前就听你说过了。”(四)她没有听懂他说的话，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们没有再多聊，
毕竟过几天，她就会忘记这些了。转眼就到了新学期的第九十九天。在这段时间里，
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开了许多。儿时的美好，也只能留作回忆。她感冒的时候，
他冲到医务室买了药，赶回来时却发现她的桌上已摆了一杯热水，她正红着脸吹气。
同桌在一旁站着为她拆药。他悄悄从旁边走过去，把手中的药扔进垃圾桶。
她有下雨天没带伞的时候。他望着她在雨中的身影，正想撑着伞跑过去，同桌总是快他一步，
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挡雨。他站在雨中愣了一会儿，捏了捏伞柄，慢一步跟在他们身后。
她也有成绩考差的时候。她会趴在桌上哭，明明还曾对他说过那样的话，自己却受不了打击。
他毫无办法，除了递纸巾他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直到他的同桌走来，仅仅是露出一个微笑，
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她便破涕为笑了。他收回纸，缓缓从后门离开，
似乎没人有注意到他。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阳光，蓝天，
白云一切美好的事物他却难以沉下心欣赏。“所以这样做有意义吗？”他转过身，
一向严肃的老班长正望着他。“啊？班长，你……”“你以为自己很在意她，为她做了很多，
但你又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发现老班长的眼神很吓人。“那我告诉你，
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老班长耸了耸肩，老气横秋地道。“但我又该怎么说，
她大概不记得我了，以前的我。”“那就不要去想，在你后悔之前，尽心尽力，
不留遗憾去做吧。”老班长甩了甩手，转身走了。“我知道的，人只有放弃的时候才算失败。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自嘲地笑了笑。(五)四周起了风，略带一丝寒意。
深灰的飞蛾依旧贪恋着那一丝微弱的光。“不行了，我做不到！”他按住发痛的双腿，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什么不行？”她伸出一只手，“人只有放弃的时候才算失败！
”那一刻，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已然顾不上腿间缓缓就出的鲜血，
使尽全力想握住——她的手……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手撑住冰冷的墙壁，
室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茫然望向窗外的一片漆黑，外面似乎起了大风，
有枝梢间绿叶互相拍打的声音。他揉揉眼，又躺下钻进了被窝。他朝她又望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如今的感觉与以前不大一样。他想起昨晚做的梦，
心里想着：她大概不知道，曾经那个爱哭爱闹、容易放弃的男孩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吧，
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常说的那一句话一直鼓励男孩走到了现在。她的脸依旧如儿时般俊俏美丽，
只是当年陪她欢笑的人如今已不再是他。她的话依旧激励感染着他，
只是时光不若从前那般美好，如今一切早已变了模样。“认真听课。”同桌提醒他。
“我知道。”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俊？”他听见她轻声喊道，同桌朝她转过头。
他听见她说：“放学后送我回家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嗯。”俊点了点头，
“晚上你要不要……”“哐当”一声，他发现自己猛地站起身，
正上课的老师一脸吃惊地瞪着他，他向老师鞠了一躬表示抱歉。这时，
同桌问：“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他低头看了一眼，说：“我觉得站着上课效率更高。
”然而，他发现她早已生气地转过头去，没有再朝这边看过。前排的老班长盯量着他，
眼中满是同情和无奈。下课铃一响，她和俊已收拾完东西两人牵着手准备出发。
俊朝他道了声“再见”，她也转过身，但只是看着他，并不想理他。他独自站在窗台边，
望着他们甜蜜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无力地坐回位置，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我努力过，
但我失败了。”他摇了摇头，却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就再失败一次。
第二章节•她一回家的路上，俊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时转过头朝她微笑。
她只敢低着头和他聊天，不知自己甜蜜的笑容早已染上一层红晕。腊月的灯光本该透骨寒彻，
可把脸躲在红围巾里的她却感到莫名温暖。她会趁俊不注意时，偷偷瞧他的脸，
那是张俊俏的脸，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她真想一直走下去，希望这不是回家的路，
更希望这条路没有终点。“到了。”俊停下来对她说，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
“那今天，就，这样吧。”她小声回应，心里却在焦急等待。俊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缓过神，正准备转身，
只见俊忽的冲上前抱住她，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身子刚贴到墙上，后一秒俊便吻了她，
短短几秒钟，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俊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
低下头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可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满足的。“没有，我，我很开心。”最后她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俊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又露出迷人的微笑，向她挥手告别后转身出了巷口。
她目送俊的身影离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沐浴后，她走到镜子前，
凝视自己美妙动人的胴体，不禁笑出声来。她侧过身，故意挺起已趋成熟的双乳，
又瞧了瞧自己微翘的臀部，才发现自己已成熟至这般模样——一副女人的身子。不，
她还只是个小女生，她还不想长大，她还想依赖别人，想要一生依偎在他身边。他？
怎么又想起他了？她的脸变得彤红，赶紧钻进被窝里，把自己紧紧裹住。夜深了，
每个人开始编织自己的梦，识得世间美的她也不例外。在梦里她越过雪山、步入花海，
她穿入荆丛、跃出瀑布，在她的世界里她可以自由地翱翔，大自然一切的美都映入眼帘，
腾飞于彩云之间，如同天使一般在一片金色的绝美风光中降临人间，她搂住金黄的稻穗，
根尖闪耀着金色的麦芒，她走过金黄的稻田，尽头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摸索着前进，
尽量不让麦穗挡住她的视线，可只是一瞬间，她已经到了跟前，那具身影转过，
露出了那双忧郁的眼眸，他悲伤地望着她，嘴中呼唤着她的名字。二路过一楼的镜子时，
她瞧见了自己一脸的倦容，不禁停下脚步，拨弄自己散掉的刘海，
白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摇摆，路过的几个男生不禁失了神，她瞪了一眼，
男生们立刻扭过头去，余光却还在瞟她。她撇了撇嘴，转身往楼上走。刚走到二三层之间，
她看见半层楼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往后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
眼神里各自隐藏着一份特殊的情愫。她首先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思绪，再张望时，
他已经不见了。她心里舒了一口气，慢慢走进了五楼的教室。老班长正站在讲台上，
组织同学们安静下来。她优雅地迈着步子走进来，老班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让她赶紧回位置坐好。“下面我们开始这个月的座位调动，所有人看白板，
找到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行动了。”老班长提高了嗓音说道。全班同学安静了片刻，
同时动起身来，一时间教室“热闹”了起来。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顺便看了一眼她的同桌，心里猛地颤动了一下，那是俊的名字。她下意识地脸红了，
手足无措地收拾东西起来。“我来帮你吧。”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回应，任凭俊帮她把桌椅都搬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两人的桌子拼在了一起，曾经那条过道消失了，她不知自己现在是高兴还是失落，
但这份惊慌持续了很久，直到俊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时，她连忙推脱说自己还有事要回寝室去，
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了句“好吧”，便低下头学习了。她也照样子拿出书来看，
不经意朝前张望，只见他正撇过头去，旁边的老班长对他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多想，
不知不觉也沉入到书本里了。放学后，俊一如既往地等在门口，准备送她回家。
她却开口道：“我自己回去吧。”俊不禁吃惊看了她一眼，随即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我之前没和你商量，就自己找老班长调了座位，我是想，
近一点……”她看着眼前这个聪明俊俏、瘦瘦高高的男生，想到自己刚刚近乎失态的表现，
叹了口气，俊以为她是在怪自己，又说了好些话，她正想对俊解释，
只见他从俊的身后走了过去，那双忧郁的双眸转眼离开了视线。
她赶紧改口对俊讲：“我昨晚没休息好，改天吧。”她用的是一种几乎恳求的语气，
俊立马软下心来，轻轻抱住她，用手指捋了捋她的头发，
温柔地在她耳边讲：“那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此刻她所有奇怪的心绪都被抛开了，她想的只有跟眼前这个人一直在一起。
她和俊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就像昨天的那个瞬间，
俊均匀的呼吸声和自己紧张的心跳声碰撞在一起，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由自主地把头轻轻靠在俊的肩上，似乎这是她世上唯一的依靠。
三微黄而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条幽深的小巷，深灰色的飞蛾环绕在灯前扑腾着翅膀。
她骑着车，迎着风，听着耳畔蝉鸣，感受着夜里大自然的呼吸。她转过头，
发现那人又没能跟上来，无奈地掉头回去。眼见他摔倒在地，鲜血从他膝前缓缓流出，
她不禁微微皱眉。这时，他望向她，眼神里满是窘迫却又充满了希望。
她望着这双灵动深邃的眼眸，心里一丝颤动，伸出了自己的手。月下灯前，
两个小小的身影所承载的回忆在十年后的某刻被唤醒。她转过头去，俊的侧脸是那样迷人，
足以牵动每一颗少女的心。只是那条曾经的过道已然不再。
她还记得自己传纸条给俊的那一天，那的确是个大胆的举动，从开学的第一天，
她就注意到了这位干净帅气的男生。俊的举止优雅，谈吐风趣，成绩优异也讨人喜欢。
班级的男生女生都倾向于俊，有不懂的问题总要向俊请教。渐渐地，
笔、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回答问题、每一次上台领奖……她发现自己已然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不由得询问了寝室里的几位好姐妹，最后决定遵循她们的意见勇敢表白。
由于下课的时间总会有人来找俊，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最终选择在上课的时候行动，
只是俊旁边的那个傻里傻气的男生一直争着要去看她给俊写的纸条，她当时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过那个男生最终被老师给“制裁”了。她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她开始期待俊会给她送怎样的礼物。一学期已到了尾声，大家都忙于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这一天，她最早来到教室，抓紧时间翻阅起书本来。她不时抬头，
希望门前立刻出现俊的身影。然而等来的却是他，蹑手蹑脚地提着个紫色的口袋，
她赶紧低头，心里却暗自吃惊，他居然知道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光听脚步声，
她知道他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那个，额，我……”对他的语无伦次，她不禁感到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