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是半年前,自己刚拿到那份与父亲期望背道而驰的offer——一家小型独立游戏公司的美术设计。
她兴冲冲地回家,想分享这份“独立”的喜悦。
父亲当时正伏案工作,书房里堆满了泛黄的线装书和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疲惫。
“游戏美术?”
安启明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小悦,你的物理天赋很好,为什么非要…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
话一出口,安悦就后悔了,但叛逆的火焰己经点燃,“整天埋在那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死人骨头里!
妈走的时候你在哪?
在考古现场!
我高考发烧你又在哪?
在实验室!
你的世界只有你的研究!
只有那些该死的‘密钥’!”
“密钥”这个词,是安悦小时候偶然听父亲和一位访客争执时提到的。
访客语气激动,父亲则异常严肃地强调“密钥”的危险性。
她一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父亲研究领域里一个极其核心、也极其敏感的东西,像一块不能触碰的禁忌。
她用这个词,是因为知道它最能刺痛父亲。
果然,安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翕动着,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神里的光黯淡下去,充满了安悦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受伤,有愧疚,但似乎…还有更深沉的忧虑?
他没有再争论,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你长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那次争吵后,安悦搬出了家,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
联系变得更少,偶尔的电话也总是尴尬的沉默。
她以为自己赢了,赢得了自由。
首到一周前那个深夜,父亲沙哑而急切的电话,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小悦…”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今年除夕…回家吧。
就我们俩…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安悦当时正忙着赶稿,语气有些不耐烦。
“电话…不安全。”
安启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警惕,“很重要…关系到…关系到很多事。
你…你一定要回来。
记住,不要相信…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接着是父亲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安悦当时只当是父亲的老式手机信号不好,或者他又陷入了某种研究者的偏执状态。
他那句没说完的“尤其是…”后面是谁?
叔叔安启阳?
那个总是笑眯眯,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商人叔叔?
还是父亲那个沉默寡言、但眼神偶尔让她不太舒服的助手周正?
她没深想。
只是父亲语气里那种罕见的、近乎哀求的急迫,让她心头莫名地不安。
这份不安,在除夕下午,她提着简单的年货,推开那扇熟悉的、此刻却通往地狱的家门时,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