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美元清洁工

“111.0”林晓晓盯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数字，感觉胃里仅剩的一点泡面汤都在翻滚。

三位数的银行存款，像三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在她摇摇欲坠的安全感上。屏幕上方的日期无情地跳动着——距离房东张阿姨的催租电话，只剩下最后三天。

“叮咚！” 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林晓晓几乎是扑过去拿起那个屏幕已经裂了缝的旧手机。

发信人：云端之上高端家政服务中心。

内容：紧急委托！A市翠湖半岛山顶别墅区，1号院，深度清洁服务。要求：即刻出发，三小时内完成指定区域清洁工作。时薪：1500元现金结算。联系人：陈管家。附地址定位

翠湖半岛？山顶别墅区？1号院？林晓晓倒抽一口冷气。那是整个A市财富金字塔尖的象征，传说中连空气都带着金钱味道的地方。1500块时薪！三小时就是四千五！！！这几乎是她之前一个月的收入！足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甚至能让她奢侈地吃几顿带肉的饭！

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失业三个月积压的焦虑和挫败，被这突如其来的“天价”订单冲散了。希望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林晓晓的心底逐渐燃烧起来。她甚至没有时间细想这订单为何如此紧急、报酬为何如此丰厚，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惑。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回复：“收到！保证按时到达地点！” 发送。

她猛地从吱呀作响的小床上弹射起身，动作极其迅猛，甚至撞倒了旁边的水瓶。环顾四周，这间不足八十平米的小屋，承载着她失业后所有的窘迫。墙角堆着几个还没拆封的搬家纸箱，因为押金不够，新住处还没着落。桌上除了那个见底的泡面桶，就是几张被揉皱又被小心抚平的招聘广告。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泡面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顾不上收拾，林晓晓冲到狭小的卫生间，掬起一把冷水用力的扑在脸上。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圆圆的杏眼里此刻却燃烧着灼灼的光。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那套洗得发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家政工作服，头发利落地挽成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最后，她抓起那个陪伴她多年连边角都磨损的工具包，里面塞满了她赖以生存的“武器”——各种刷子、抹布、自配的清洁剂小喷壶。工具包沉甸甸的，就好像她此刻沉甸甸却又充满希望的心。

推开出租屋的门，楼道里混杂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她跨上停在楼道口的那辆二手小电驴——车身贴着几个可爱的卡通贴纸，试图掩盖岁月的伤痕。拧动钥匙，小电驴“突突”地启动，载着她和她全部的希望，一头扎进了午后有些灼热的阳光里。

城市的脉络在车轮下徐徐展开。她的小电驴穿过喧闹的老城区，街边是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尽管早已过了早餐时间，挂着“清仓甩卖”招牌的十元店，以及坐在路边下棋的老人们。空气里是油炸食物、廉价香水和人潮汗味的混合体，这是她熟悉的世界，虽然杂乱却也生机勃勃。

渐渐地，路边的风景开始变化。低矮的居民楼被抛在身后，宽阔整洁的马路两旁出现了精心修剪的绿化带和高大的梧桐树。车辆看起来变得更昂贵。空气似乎都过滤得更加清新，带着草木的微香。林晓晓知道，她正在驶向另一个世界，一个云端之上的世界。导航的语音提示着“前方右转，进入翠湖半岛区域”。

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手心微微出汗。她不是没见过有钱人的房子，但翠湖半岛山顶区域，那是传说中的传说。小电驴吃力地爬着盘山公路，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与周围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偶尔有造型流畅、引擎低吼的豪车从她身边掠过，卷起一阵微风，留下淡淡的尾气味道。车窗是深色的，她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但是那种无形的距离感，像一层透明的玻璃墙，将她牢牢的隔在外面。

终于，导航提示“目的地就在您右侧”。一道气势恢宏、由厚重石材构成的巨大门楼出现在眼前，门楼上金色镶边镌刻着“翠湖半岛壹号”。门口没有保安亭，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式的高清摄像头和闪着蓝光的智能识别系统。林晓晓的小电驴停在这座沉默的巨兽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