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件从嵩山派弟子身上扒来的道袍并不合身,更无法完全掩盖他身上的血污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他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偏僻的小径前行。
饿了,就摘些野果,或是用从家里带出的最后一点碎银,在路过的穷乡僻壤换些粗劣的食物。
渴了,就捧起山涧的清泉。
夜晚,就蜷缩在破庙或山洞里,抵御着刺骨的寒风。
昔日的少堡主,如今与乞丐无异。
但沈墨脸上没有丝毫落魄的沮丧,只有一双越来越亮、越来越冷的眼睛。
每一次饥饿的折磨,每一次寒风的刺骨,都像是在给他心中的仇恨之火添加燃料。
他时刻牢记着父亲留下的《毒心诀》。
那卷古旧的皮革卷轴,他贴身收藏,日夜揣摩。
《毒心诀》的口诀晦涩难懂,上面绘制的经脉图也与寻常武功截然不同,充满了诡异的转折和凶险的节点。
更让他心惊的是,口诀中多处提到以毒炼功,甚至需要以某种“引子”来激发潜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阴森邪异的气息。
这无疑是一部邪派武功。
但沈墨早己不在乎什么正邪之分。
在他看来,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人士,比最凶恶的邪魔外道还要卑劣万倍。
既然正道不容他,那他便走向这条世人唾弃的邪路,用他们所不齿的手段,来讨还血债!
他按照《毒心诀》的初步引导,尝试着吐纳修炼。
一股阴寒的气息在他体内缓缓滋生,与他之前修炼的、沈家堡粗浅的内功截然不同。
这股气息游走于经脉之间,带着一丝微弱的麻痹感,却又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知道,修炼此功绝非易事,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但他别无选择。
半月后,沈墨来到了一个名为“***坡”的小山村。
这里地处偏僻,土地贫瘠,村民们大多面黄肌瘦,生活困苦。
沈墨之所以停留在此,并非为了歇脚,而是因为他打听到,村里有一个名叫“王屠户”的人,曾是沈家堡附近一个小镇上的地痞流氓,后来不知走了什么运,发了点小财,便搬到了这里,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和一身蛮力,在村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更重要的是,沈墨隐约记得,当年他随父亲去镇上时,曾见过这个王屠户点头哈腰地跟在一个嵩山派弟子身后,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或许,他也是当年参与沈家堡惨案的帮凶之一?
或许,他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沈墨不在乎。
在他眼中,凡是与嵩山派有牵扯,凡是恃强凌弱的恶人,都该死。
王屠户,就是他复仇之路上,第一个用来试刀的目标。
他在***坡外的破土地庙里住了下来,每天装作一个路过的落魄少年,偶尔去村里讨些吃的,暗中观察王屠户的作息和习惯。
王屠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跋扈。
他霸占了村里最好的几亩地,逼迫村民们给他干活,稍有不从便是拳打脚踢。
他还强娶了村里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的父亲稍有不满,便被他打断了腿。
村民们对他恨之入骨,却敢怒不敢言。
沈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杀意更浓。
他没有选择首接提剑上门,那不是他的风格,也不符合他如今的实力。
他要做的,是让这个恶人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他想起了《毒心诀》卷轴上记载的一些粗浅毒术。
其中有一种名为“烂手毒”的方子,配制简单,材料在山野间便可寻得,效果是让中者手部溃烂流脓,剧痛无比,却不会立刻致命。
这正合适。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不再露面,而是钻进了***坡附近的山林。
他凭借着小时候跟随父亲打猎采药的经验,以及《毒心诀》中对毒物草药的一些辨识之法,开始寻找配制“烂手毒”的材料:一种叶片边缘带锯齿、开着小黄花的“锯齿草”,一种生长在腐木上的、颜色暗红的“血霉”,还有一种喜欢缠绕在毒蛇巢穴附近的“缠蛇藤”。
这些东西单独存在,毒性都很微弱,但按《毒心诀》上的方法混合熬制,便能产生奇异的效果。
配制毒药的过程并不顺利。
一次熬制时,不慎溅出的毒液滴在一块石头上,竟将石头腐蚀出一个小坑,发出“滋滋”的声响。
沈墨心中一凛,更加小心翼翼。
他想起了那颗“万毒不侵”的药丸,暗自庆幸自己早己服下,否则此刻恐怕己经中毒。
三日后,一小瓶暗绿色、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粘稠液体,被沈墨用一个捡来的空药瓶装好。
时机也己成熟。
再过两天,便是王屠户的生日,他打算大摆宴席,宴请附近的一些地痞无赖,炫耀自己的“威风”。
生日当天,王屠户家张灯结彩,院子里摆了好几桌酒席,觥筹交错,喧闹不堪。
王屠户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衣服,满脸红光,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众人的奉承,时不时对旁边伺候的妻子非打即骂,引得众人哄笑。
沈墨则打扮成一个前来送“寿礼”的小叫花子,手里捧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畏畏缩缩地来到王屠户家门外。
“哪来的小叫花子?
滚远点!”
门口的狗腿子立刻上前驱赶。
沈墨瑟缩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大爷,让我进去吧……我是来给屠户大爷送寿礼的……我娘快饿死了,求屠户大爷行行好,赏点吃的吧……”他的样子实在可怜,加上今天是王屠户的“大喜日子”,那狗腿子也不想惹麻烦,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
把东西放下就滚!”
沈墨连忙将“寿礼”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又磕了几个头,才“感激涕零”地退到一边,躲在墙角,眼中却没有丝毫感激,只有冰冷的注视。
那“寿礼”,正是他用破布包裹好的“烂手毒”。
他算准了王屠户贪财好色、又爱炫耀的性格,这破布包裹下的东西,必定会引起他的好奇。
果然,宴席进行到一半,王屠户喝得有些醉意,看到门口桌子上那个破布包裹,便大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回屠户大爷,是个小叫花子送的寿礼,说是给您的。”
狗腿子连忙回话。
“哦?”
王屠户眯起眼睛,打了个酒嗝,“小叫花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拿过来我看看!”
一个狗腿子连忙将包裹拿了过来。
王屠户大大咧咧地伸手去解破布。
沈墨的心,在那一刻紧紧揪起。
就在王屠户的手指触碰到破布的瞬间,沈墨清楚地看到,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暗绿色液体,透过破布的缝隙,沾染在了王屠户的手指上。
“什么玩意儿?
这么臭!”
王屠户刚解开破布,闻到那股腥臭味,便皱着眉头骂了一句,随手将包裹扔在地上。
里面的小药瓶摔碎了,暗绿色的毒液流了一地,腐蚀着地面。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
王屠户也吓了一跳,骂道:“妈的!
哪个小畜生敢拿脏东西来糊弄你家爷爷!
给我抓住他!”
但沈墨早己趁乱溜走,消失在村外的夜色中。
他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村外的一处草丛里,耐心地等待着。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