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我是铜锣湾扛把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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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庭开口,声音嘶哑而洪亮,带着一种江湖混混特有的、虚张声势的狠劲儿,奇怪的粤语腔调掷地有声。

“你间花家堡,喺我浩南哥睇嘅地盘,识做嘅,就快啲交数。

唔系嘅话……”他手腕一抖,那柄未开锋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剑尖首指花如令的鼻尖,眼神凶光毕露,“我同你冇情讲,斩到你桃花开呀。”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花如令的心脏。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花如令,江南武林泰斗,富甲一方,德高望重,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还是来自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捂住了心口,身体晃了晃,全靠双手死死撑住身前的紫檀案几才没有倒下。

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

“你……你……畜生。”

花如令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破碎而嘶哑,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更深的绝望,“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啊!

我花如令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嘢!

废噏咁多。”

花满庭不耐烦地打断,剑尖又逼近几分,脸上戾气更盛,那份属于“铜锣湾扛把子”的嚣张跋扈演绎得淋漓尽致,“钱,即刻攞钱嚟,我啲兄弟喺外面等到颈都长。”

他作势就要上前一步,用那钝剑的剑身去拍打案几,姿态蛮横至极。

就在这剑拔弩张、花如令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瞬间,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轻轻地、毫无征兆地流淌了进来。

“六哥。”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堂内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空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沉静力量。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修长优雅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花满楼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长衫,面容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父子对峙的荒唐一幕不过是清风拂过竹林。

他手中没有盲杖,脚步却比常人更稳、更轻,准确地避开地上的狼藉,径首朝着那柄指着父亲、闪烁着寒光的长剑走去。

花满庭闻声猛地回头,凶戾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钉在花满楼身上。

看到是个斯斯文文的瞎子,他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暴躁,手中长剑下意识地就要转向这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边个唔识死,阻住晒我收……”他的狠话戛然而止。

因为花满楼的动作比他更快,也更匪夷所思。

就在剑锋将转未转的那一刹那,花满楼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己如同穿花拂柳般轻柔地探出。

没有一丝犹疑,没有半分畏惧,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地、稳稳地搭在了那冰冷的、微微颤动的剑脊之上。

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仿佛那不是一柄能伤人的凶器,而只是一片飘落的、需要拂去的花瓣。

指尖触碰剑身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

花满楼那双清澈却无焦点的眼眸微微动了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平静。

他只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剑身细微的嗡鸣,又似乎在感受着持剑之人那狂躁气息下更深层的波动。

“六哥。”

花满楼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缓,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指尖的力道极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那柄被花满庭握得死紧的长剑,竟在他两指轻搭之下,硬生生地停住了转向的趋势,悬在半空,微微震颤。

花满楼微微侧着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只是单纯好奇的神情,对着那柄剑,也对着剑后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浩南哥”。

“今日……”他顿了顿,语气平和得如同在询问天气,“是铜锣湾的哪位兄弟来收数?”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花满庭脸上那股子嚣张跋扈、睥睨一切的戾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晃动起来。

他凶狠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茫然,像浓雾深处骤然亮起又迅速熄灭的微弱灯火。

那是一种与浩南哥这个身份格格不入的、深不见底的困惑。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握着剑柄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又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剑尖微微下垂了几寸。

“……阿sir?”

花满庭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迟疑,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却没了刚才那股子斩钉截铁的狠劲。

那声音里,透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空洞和迷失。

那双被戾气充斥的眼睛深处,那层名为“陈浩南”的坚硬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下,是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迷雾。

花满庭看着眼前这个用两根手指就轻易定住他剑锋的、气定神闲的“瞎子”弟弟,看着对方脸上那份洞悉一切的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感猛地攫住了他。

我是谁?

浩南哥?

阿sir?

还是……?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进花满庭混乱的脑海。

他握着剑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比刚才更加剧烈。

那迷茫的神色如同潮水,迅速淹没了他脸上刻意营造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