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出差三个月归来,腹部明显隆起。邻居们指指点点,同事眼神怪异,
连我妈都骂她不知廉耻。我强忍怒火逼她解释,她却递来一张诊断书:非妊娠性腹胀,
疑似恶性肿瘤。手术前夕,我在酒店撞见她与上司衣衫不整。“孩子是他的,”她冷笑,
“你满意了?”……她拖着行李箱走进门时,
玄关顶灯的光线恰好勾勒出她腰腹间那道突兀的曲线。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塞进一块冰。
三个月前她离开时,小腹分明还是平坦的。“回来了?”我喉咙发干,声音有点飘。“嗯。
”她应了一声,避开我的目光,弯腰去提箱子。那动作在她身上显得笨拙又陌生。
邻居张姨从虚掩的门缝里探出半张脸,眼神像钩子,死死钉在她隆起的腹部。
我“砰”地一声甩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窥探。
空气里只剩下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沉闷地碾压过地板。那刺耳的声响,也碾在我心上。
第二天上班,电梯里异常拥挤。我能清晰感受到背后针扎似的目光,黏在她腹部,
也黏在我背上。
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钻进耳朵:“……才多久啊……肚子就这么显了……啧啧……”“李哥,
嫂子……这是有喜了?”同部门的王强凑过来,挤眉弄眼,嘴角咧着,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熟稔,“动作够快的呀!”我脸上肌肉僵硬,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一拳挥过去。她站在我身旁,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脸色苍白如纸。下班回家,刚打开门,一股压抑的、山雨欲来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我妈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沉如水。“你还知道回来?”我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狠狠剜向她,“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知廉耻的东西!”她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妈!”我低吼出声,
胸口那股翻腾的怒意几乎要冲垮理智,“你少说两句!”“我少说?”我妈猛地站起来,
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你问问她!问问她这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三个月!就三个月!
”“够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天花板嗡嗡作响。我妈被吓了一跳,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余下愤怒的喘息。客厅里死寂一片,
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嘀嗒”声,一下下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我猛地转身,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自己都觉得疼。“跟我进来!”我几乎是把她拖进了卧室。
房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说。”我盯着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要听你亲口说。一个字,都不许骗我。”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肩膀在微微颤抖,单薄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她动了。没有抬头,
只是慢慢地、慢慢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信封。
那信封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显得格外沉重。她递了过来。我的手伸出去时,指尖冰凉,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接过信封,纸面光滑微凉。我深吸一口气,粗暴地撕开封口,
抽出了里面那张薄薄的纸。是医院的诊断报告单。
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冰冷、方正的黑体字,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查体所见:腹部膨隆明显……初步诊断:非妊娠性腹胀。性质待查,
高度疑似……腹腔恶性肿瘤……”“恶性肿瘤”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报告单无声地飘落在脚边。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冲撞。所有的猜疑、愤怒、屈辱,被这突如其来的四个字砸得粉碎,
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尖锐的痛楚,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迅速吞噬四肢百骸。“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什么时候的事?”她终于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褪尽了最后一点红润,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白。那双曾经明亮如星子的眼睛,
此刻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我读不懂的灰败。“出差……快结束的时候。
”她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断掉的游丝,“突然就……鼓起来了。检查,
很麻烦……拖到现在才……”她顿住,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
“医生怀疑……是癌。”“癌”字轻飘飘落下,却在我脑海里炸开一片惊雷。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脱了形的女人,三个月前她还鲜活明媚。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瞬间攫住了我,比之前的愤怒更加沉重百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向前一步,想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提?!”她身体一缩,避开了我的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东西,
快得让我抓不住,像是痛楚,又像是别的什么。“告诉你?”她扯了扯嘴角,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告诉你……让你一起担惊受怕?让你……跟着我绝望?
”她的目光飘向紧闭的房门,声音低了下去,“而且……妈那边……邻居……我怎么说得清?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喘不过气。我猛地伸出手臂,
想将她紧紧拥进怀里,想用尽所有力气去填补这三个月错失的时光和此刻汹涌的恐惧。
她却在同一时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她捂住嘴,
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干呕,整个人软软地向下倒去。“老婆!”我魂飞魄散,
一把捞住她瘫软的身体。她的重量轻得可怕,像一片羽毛。我抱着她冲出卧室,
撞开客厅的门。我妈惊愕地站起来。我顾不上任何解释,对着她吼:“快叫救护车!快啊!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一路呼啸着将她送进冰冷的急诊室。
我像个木桩一样杵在惨白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凌迟。终于,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表情严肃。“李伟家属?”“我是!”我一步抢上前。
“病人暂时稳定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腹胀压迫严重,加上情绪剧烈波动,
引发应激反应。情况不乐观,必须尽快手术探查,明确肿瘤性质。”他顿了顿,递过一张纸,
“去办住院手续,准备手术费,越快越好。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四个字,
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捏着那张沉甸甸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让我眼前发黑。钱!
去哪里弄这笔钱?家里的存款,杯水车薪。我冲回家,像个疯子一样翻箱倒柜。
银行卡、存折、甚至她抽屉里零散的现金,都被我扫到一起。冰冷的数字叠加起来,
离那个天文数字还差着一大截。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淹没上来。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名字——她的顶头上司,李总。一个念头,
像毒蛇一样冰冷地滑入脑海:他!他管着公司的大项目,手里有权有钱!
或许……或许看在她是得力下属的份上……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
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李总!是我,陈静的老公!”我的声音嘶哑破碎,
“她病了!很严重!需要手术!钱……钱不够了!求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李总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事不关己的腔调:“哦?
陈静啊……这个嘛,小陈的情况公司也知道了点。不过公司有规定,
私人医疗费用……”“李总!求您!”我打断他,声音带了哭腔,“她等着救命!
只要您能借一点,我砸锅卖铁一定还!我给您写借条!我……”“啧,
”李总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小李啊,不是我不帮你。公司现在资金也紧。这样吧,
”他话锋忽然一转,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晚上九点,
到城西的‘云顶’酒店大堂等我。见面……再细说?”“云顶酒店?大堂?”我一愣,
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酒店谈。“对,就大堂咖啡厅。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
”李总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九点。过时不候。”说完,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忙音刺耳地响着。我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祥的疑虑,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混乱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澜。为什么是酒店?
还强调“过时不候”?他那种腔调……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稻草。我咬紧牙关,
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为了她,刀山火海也得去。晚上八点五十,我像一头困兽,
在云顶酒店金碧辉煌却冰冷的大堂里焦躁地踱步。水晶吊灯的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总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咖啡厅里悠扬的钢琴声此刻听来如同钝刀割肉。我掏出手机,再次拨打李总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终于接通。“喂?小李啊?”李总的声音有些模糊,
背景里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像是在浴室,“不好意思啊,临时有个重要应酬,走不开。
这样,你直接上来谈吧,我在1808房。”1808房?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
酒店房间?重要应酬?浴室的水声?所有刻意忽略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炸得我头皮发麻,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李总,这……”我试图挣扎。“机会只有一次。
”李总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要不要救你老婆的命,看你自己。
”电话再次被挂断。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救命的钱……和那个冰冷的房间号,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住我的咽喉。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被玩弄的恐惧,几乎将我撕裂。去,还是不去?
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出我扭曲的脸。数字一层层跳动:15…16…17…18。
“叮”一声,门开了。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尽头就是1808。
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踏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离那扇雕花的房门还有几步远时,
它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酒店浴袍、头发湿漉漉的男人侧身闪了出来,是李总!
他脸上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和随意。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刹那,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
死死钉在门缝内——地板上!一只纤细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昂贵的地毯边缘,
无名指上那枚熟悉的钻戒,在走廊壁灯下反射出刺目的、冰冷的光芒。那是我挑的戒指!
轰隆!世界在我眼前崩塌,碎成齑粉。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担忧和恐惧,
在这一刻被那只戴着婚戒的手碾得粉碎。
一股狂暴的、毁灭一切的力量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王八蛋!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惧。
我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开挡在门口、猝不及防的李总。他肥胖的身体踉跄着撞到墙上,
发出一声闷哼和咒骂。我冲进房间,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香水和某种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大的床上,凌乱不堪。她裹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肩膀和一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长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双眼睛看到我,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是惊骇,是绝望,
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彻底的心如死灰?空气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淬着冰渣挤出来:“解释。
”她裹着被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空洞地移开,
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解释啊!”我猛地跨前一步,声音撕裂了房间的死寂。她浑身一颤,
像是被鞭子抽中。然后,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愧疚,
没有祈求,只剩下一种彻骨的、令人心寒的冰冷和……嘲弄?
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扭曲,诡异,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
“解释?”她轻轻重复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残忍的缓慢。然后,她抬起手,
不是指向自己的头,也不是指向心脏,而是慢慢地、无比清晰地,
落在了她依旧明显隆起的腹部。指尖隔着薄被,按在那个刺眼的弧度上。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我,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孩子是他的。”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倒钩,“你满意了?”“满意了?
”她重复着,尾音带着一丝诡异的、上扬的颤抖,像绷紧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弦。“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眼前的一切——那张带着嘲弄的脸,那只按在腹部的手,
还有身后李总捂着鼻子发出的、混合着疼痛和轻蔑的哼哼声——瞬间扭曲、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