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山那天，师父刚咽气。他老人家盘腿坐在蒲团上，像棵枯了的老松，
最后一口气散得干干净净。临走前，他浑浊的老眼盯着我，
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我鼻子尖：“苏禾……你、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下了山……别、别说是我沈青崖的徒弟……丢不起这人！”“滚！赶紧滚！
”一口气说完，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我跪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师父那张刻薄了一辈子、此刻终于安详了的脸。心里有点空，但更多的是茫然。
最差的一届？
明把他藏在后山药圃里那几坛子号称埋了五十年、实际顶多埋了五年的“猴儿醉”全喝光了，
一滴没剩，他都没发现。就这眼力见儿，还好意思说我差？不过他说得对，我是得滚了。
这破道观，耗子来了都得含着泪走。师父一走，连最后一口能偷喝的劣酒都没了。
我把他老人家埋在后山向阳那坡上，挨着他念念不忘、却始终没酿成的“猴儿醉”空坛子堆。
磕了三个头，背上我那个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帆布包。
样东西：师父唯一留给我的一本破破烂烂、画满鬼画符的《青囊手札》；一个瘪瘪的旧钱包，
巴的两百三十七块五毛钱；还有一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的诺基亚板砖。
我的全部家当。下山的路走了大半天，脚底板磨得生疼。终于看到山脚的柏油路，车来车往，
扬起一片灰。路边有块褪色的牌子：云江市欢迎您。这就是大城市？灰扑扑的，
空气里有股汽油和尘土混合的怪味。我按照师父咽气前最后一点“良心发现”，
塞给我的那张皱巴巴纸条上的地址，一路打听。倒了三趟公交车，花了我整整八块钱。肉疼。
最后站在一个看起来挺气派的小区门口，叫“锦澜苑”。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斜眼看我，
像看一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可疑分子。“找谁？”语气硬邦邦。“苏明远。
”我报出纸条上的名字。保安眼神更警惕了：“苏先生？你是他什么人？”“他说是我爸。
”保安拿起对讲机嘀咕了几句，又上下扫视我几遍，眼神里的怀疑快溢出来了。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辆黑色锃亮的小轿车开过来，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
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质地很好的灰色羊绒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皱纹，
但眼神透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我说不上来的复杂。他看着我的眼神，
陌生得就像在看路边一块石头。“苏禾？”他开口，声音有点干涩。我点点头，没说话。
帆布包沉甸甸地勒着我的肩膀。
他目光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磨边的帆布鞋和那个土掉渣的帆布包上停留了几秒。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跟我进来吧。”他的家很大。光可鉴人的地板，
能照出人影的水晶吊灯，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空气里飘着一种淡淡的、好闻的花香。
一个穿着米白色真丝家居服、保养得宜的女人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探究。“明远，这位是……？”苏明远，也就是我爸，
声音没什么波澜：“苏禾，我跟你提过的，我前妻的女儿。
”女人的目光瞬间像探照灯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惊讶褪去，
换上一种更隐晦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哦……原来是苏禾啊。
”她扯出一个笑容，有点假，“快坐快坐，别站着呀。我是你林阿姨。”我没动。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孩。看起来比我小一两岁，穿着精致的小洋裙，头发烫着漂亮的卷，
正低头刷着手机。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眼睛很大，
眼线画得上挑，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新奇。
像在看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哟，这就是山里来的姐姐啊？”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娇嗔，
“爸，你怎么不早说，我好让张嫂多准备点……嗯，山里的土菜？
”她故意把“山里”和“土菜”咬得很重。我爸眉头又皱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悦，
但没说什么。林阿姨立刻笑着打圆场：“晚照，怎么说话呢！苏禾一路辛苦了，快，张嫂，
倒杯水来！”她转头对着厨房方向喊。叫晚照的女孩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继续低头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我像个局外人，杵在这片光鲜亮丽里，格格不入。张嫂端来一杯水，
放在光洁的茶几上，眼神同样带着好奇和疏离。我爸终于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公事：“苏禾，以后你就住这里。楼上有间客房，林姨会安排。
晚照是你妹妹，苏晚照。你刚下山，对城里不熟悉，先跟着晚照，让她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看看需要买点什么。”他顿了顿，补充一句，“钱不够跟你林姨说。
”他指了指沙发对面墙上挂着的巨大电子日历：“下周三是晚照十八岁生日宴，
在‘云顶’酒店办。你……准备一下，到时一起出席。”交代完，他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
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走了。”林阿姨温婉地应着：“路上小心。
”苏晚照头都没抬。我爸走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偌大的客厅里，
只剩下我们三个女人。空气有点凝滞。林阿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重新坐回沙发，
端起一杯花茶，优雅地抿了一口。“苏禾啊，”她放下杯子，声音温和，但没什么温度，
“你爸工作忙，家里的事，以后就找我。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间，以前是储物室，
刚收拾出来。你先将就住着。”“晚照，”她转向自己的女儿，语气亲昵自然了许多，
“你姐姐刚来，什么都不懂，你多费点心，带她出去转转，买点像样的衣服鞋子。
别让人看了笑话。”苏晚照这才懒洋洋地放下手机，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又落在我身上，
带着点玩味。“行啊，”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比我矮一点，但气势很足，“走吧，
山里来的姐姐？带你去见见世面。”她故意把“山里”两个字拖长了音。我没说话，
拎起我的帆布包。苏晚照开着她那辆粉色的迷你Cooper，一路风驰电掣。
车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她把我带到一个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商场。名字很洋气，
叫“星光Mall”。一进门，琳琅满目的店铺，亮得晃眼的灯光，衣着光鲜的人群。
我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土包子。苏晚照熟门熟路，直奔那些挂着我看不懂字母招牌的店铺。
她拿起一件件衣服在我身上比划，嘴里啧啧有声。“这件颜色太暗了，显得你更土。
”“这料子不行，皱巴巴的像抹布。”“这款式……啧，十年前的吧？”“姐，
你皮肤有点黑黄啊，这个荧光粉不行，穿了像村姑进城。”导购小姐站在旁边，
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眼神却跟着苏晚照的话，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轻慢。苏晚照拿起一条缀满亮片的银色短裙，在我腰上比了一下，
夸张地笑起来：“哎哟，这个腰围……姐姐，你平时在山上，伙食挺扎实啊？
还是光啃树皮了没长个儿？”她笑得花枝乱颤，旁边两个路过的女孩也跟着掩嘴轻笑。
我把那条硌手的亮片裙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挂回原位，声音平平：“不用了，
我不习惯穿这些。”苏晚照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撇撇嘴，
把裙子随手扔给导购：“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不识货。算了，带你去买点基础款吧，
省得生日宴上给我爸丢人。”她把我拽进一家运动品牌折扣店，
随手捞起几件打折的T恤和运动裤塞给我。“喏，去试试，这个总行了吧？结实耐造，
跟你这气质挺配。”我抱着那堆廉价的化纤布料，看着试衣间镜子里自己灰扑扑的脸。
苏晚照靠在外面，拿着手机自拍，修图，发朋友圈。配文：陪山里来的姐姐买衣服，
心好累哦~ 她连吊牌都看不懂呢，
笑哭.jpg我默默脱下那件印着巨大logo、刺得皮肤发痒的T恤。
心里那点因为初来乍到而产生的茫然和微弱的期待，彻底凉了。结账的时候，
苏晚照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掏钱包的意思。我拿出那个瘪瘪的旧钱包，
数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收银员。收银员看着那几张票子，又看看我，
再看看旁边一身名牌、事不关己的苏晚照，眼神有点怪异。走出商场，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车流如织。苏晚照发动车子：“饿了吧？带你去吃点好的，开开荤！
山上是不是只有野菜窝头？”她把我带到一条热闹的美食街后面，
一个不起眼的、油腻腻的小门脸。招牌上写着“老王烧烤”。
油烟味混合着孜然辣椒面的味道扑面而来，人声鼎沸，桌椅油腻。“别看这儿环境不咋地，
味道可是一绝！城里人都爱来这儿撸串，接地气！”苏晚照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熟稔地招呼老板，“王叔！老样子！多放辣！
致勃勃地点了一大堆：羊肉串、板筋、腰子、韭菜、烤馒头片……又豪气地要了一打冰啤酒。
“姐，别客气！放开了吃！这顿我请！”她砰地打开一瓶啤酒，泡沫溢出来。
我看着她被油烟熏得依旧精致的妆容，再看看眼前这油腻腻的桌子，
和周围光着膀子划拳、唾沫横飞的男人。这就是她说的“好地方”？烤串很快上来了，
滋滋冒着油，撒着厚厚的辣椒面。苏晚照拿起一串羊肉，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
和这环境格格不入。她一边吃，一边用纸巾小心地擦着嘴角，生怕沾上油星。“吃啊姐！
别愣着！”她热情地招呼我，眼神里却带着看好戏的促狭。我拿起一串烤得焦黑的板筋，
咬了一口。又硬又韧，一股浓重的腥臊味混合着劣质辣椒的刺激，直冲喉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咳咳咳……”我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苏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递给我一张纸巾，语气夸张：“哎呀！姐！你慢点！
是不是山里没吃过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不适应啊？喝口啤酒顺顺！
”她把那瓶打开的冰啤酒推到我面前。我推开啤酒，拿起桌上的免费茶水猛灌了几口，
才压下那股恶心。抬起头，看着苏晚照明亮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弄。她是故意的。
故意带我来这种地方，故意点这些重口味又低劣的东西，就是想看我出丑，
想证明我这个“山里来的姐姐”有多上不了台面。我放下茶杯，看着她。“苏晚照，
”我的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很清晰，“你眼角那颗新冒出来的痘，
是粉底盖不住了吧？最近是不是熬夜追剧，还吃了不少甜食？肝火旺，脾胃虚。
”苏晚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角。“你……”“还有，
”我指了指她面前那盘几乎没动的、撒满辣椒面的烤韭菜，“你刚才就吃了一小口韭菜，
眉头就皱了一下。你宫寒，吃不了生冷辛辣。这冰啤酒，你也就抿了一口做样子。
”苏晚照的脸色彻底变了，从得意变成了惊愕，随即涌上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我平静地说，“晚上小腹坠痛，手脚冰凉，尤其后腰那块，
像贴了冰块吧？例假是不是快来了？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靠止痛药撑着？
”苏晚照的眼睛猛地睁大，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手里的羊肉串掉在油腻的桌子上。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全说中了。
周围的嘈杂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旁边桌一个光着膀子、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哥，
本来正唾沫横飞地吹牛，听到我的话，好奇地扭过头，醉醺醺地插嘴：“哟呵！小丫头片子，
有两下子啊？那你给哥看看，哥有啥毛病没？”他带着一身酒气凑过来，大着舌头，
眼神浑浊。同桌的其他几个男人也跟着起哄。“就是！给咱虎哥看看！”“看不准可不行啊！
”“哈哈，小妹妹，露一手！”苏晚照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嫌恶，
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那叫虎哥的男人更来劲了，
一只带着汗渍和油污的粗壮胳膊直接搭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手腕上还戴着一条粗大的、褪色的金链子。他咧着嘴，满口黄牙：“来！给哥瞧瞧！
哥最近这膀子有点不得劲儿，抬起来费劲！是不是昨儿打牌坐久了？
”他同桌的几个男人哄笑起来。烧烤摊老板老王皱着眉看过来，有点担忧，但又不敢管。
我抬眼，目光在那位虎哥的脸上和搭在桌上的手臂上扫了一圈。他面色暗红，
眼白浑浊带血丝，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隐约的……某种脏腑的浊气。“你，”我开口，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哄笑，“不是膀子不得劲。是肝。肝快撑不住了。
”哄笑声戛然而止。虎哥脸上的醉笑凝固了，随即被一层戾气取代：“小丫头片子！你咒我？
！”同桌的人也纷纷站起来，面色不善。老王老板赶紧放下手里的烤串想过来劝。
我面不改色，继续说：“你眼白发黄浑浊，舌苔厚腻发黑。
呼吸间有烂苹果混合酒糟的酸腐气。最近是不是右肋下闷胀刺痛，像有东西顶着？
晚上睡不着，烦躁易怒，口干口苦，喝水都不解渴？小便是不是黄得像浓茶？大便粘腻不畅？
”我一口气说完。整个烧烤摊都安静了。只剩下烤炉上肉串滋滋冒油的声响。
虎哥脸上的戾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因为，
每一个症状，都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中了他！他最近确实浑身不舒服，
以为是累的、喝酒喝的，根本没当回事。可那些隐秘的、难以启齿的不适感，
此刻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在这油烟弥漫的烧烤摊上，当众血淋淋地剥开！
同桌那几个刚才还起哄的男人，此刻都噤若寒蝉，眼神惊疑不定地在虎哥和我之间来回扫视。
“你……你怎么知道？”虎哥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恐惧的嘶哑。我没回答他，
目光转向他旁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脸色有些发青的瘦高个男人。“你，”我指着他，
“别看他了。你比他好不了多少。你印堂发青，山根晦暗。最近是不是胸闷心悸，
夜里惊醒盗汗？稍微走快点就喘不上气？后心那片，时常有针扎似的刺痛？
”瘦高个男人浑身一抖，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瞬间煞白。
“还有你，”我转向另一个正偷偷揉着后腰的胖子，“腰疼？别揉了。你肾气亏虚得厉害，
不是坐久了那么简单。是不是起夜频繁？手脚心发烫，腰膝酸软无力？看东西模糊，
耳鸣嗡嗡响？”胖子揉腰的手僵在半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整个烧烤摊，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老王老板端着烤串，
忘了放下，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苏晚照更是彻底傻了，她缩在角落的塑料凳上，
眼睛瞪得像铜铃，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虎哥最先反应过来，
他猛地推开凳子，几步冲到我跟前，脸上的横肉都在抖，不是凶，是怕。“小……小神仙！
”他声音发颤，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您……您说我这肝……还有救吗？
我……我……”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现在立刻去医院。”我打断他，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挂肝胆科，查肝功能、B超。再拖下去，神仙难救。”虎哥如蒙大赦，
又像被雷劈中，脸色惨白如纸。“去！马上去！”他猛地转身，
对着他那帮同样吓傻了的小弟吼道，“还愣着干嘛！开车！送老子去医院！
”又慌忙从鼓鼓囊囊的钱包里掏出一大叠红票子，看也不看，
手忙脚乱地塞到我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带着哭腔：“小神仙！救命钱！您收着！
等我检查完了再来谢您！”说完，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烧烤摊。他那几个同伴，
包括那个脸色煞白的瘦高个和冷汗直流的胖子，也如梦初醒，慌忙跟了出去，连账都忘了结。
烧烤摊里，只剩下袅袅的油烟味，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老王老板终于回过神，看着桌上那厚厚一沓钱，又看看我，咽了口唾沫，
小心翼翼地问：“姑娘……那、那虎哥他……真那么严重？”我没说话，
只是把桌上那堆油腻腻的钞票推给他：“老板，他们的账，还有我们的，从这里面结。
剩下的，您留着。”老王看着那叠钱，手有点抖：“这……这太多了……”“不多。
”我站起身，拎起我的帆布包，“他买命的钱。”说完，我看也没看旁边石化了的苏晚照，
转身走出了这片油腻嘈杂之地。城市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尘埃的味道。身后，
传来苏晚照失魂落魄追出来的脚步声。“姐……苏禾！你等等我！
”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娇纵，只剩下慌乱和后怕。我没停。她小跑着追上我，
一把抓住我的帆布包带子，气喘吁吁，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汗水和油烟糊开了一些，
显得有点狼狈。“你……你刚才……”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极了，惊疑、恐惧，
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敬畏？“你真的会看病？你怎么看出来的？
虎哥他……他真会死？”我抽回我的包带。“死不死，看他听不听话。”苏晚照噎住，
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深不见底的怪物。回去的路上，她异常沉默。
粉色的小车开得前所未有的平稳。她不再看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
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好几次，她欲言又止，偷偷从后视镜里瞄我，目光闪烁。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想我那番话，想虎哥的惊恐，想那些被我说得面如土色的男人。
更想她自己那些被我当众点破的隐秘病痛。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羞于启齿的不适。
车子驶入锦澜苑。别墅里灯火通明。刚进门，
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林阿姨拔高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明远！你看看！你看看晚照这孩子！
她发的这是什么朋友圈！这……这让我们家的脸往哪搁！”客厅里，
我爸苏明远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铁青的脸。
林阿姨坐在他旁边，拿着纸巾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痛心疾首。
苏晚照的手机屏幕被投放在巨大的电视墙上。
正是她下午在商场“陪”我买衣服时发的那条朋友圈。陪山里来的姐姐买衣服，
心好累哦~ 她连吊牌都看不懂呢，笑哭.jpg下面配了九宫格。
前几张是我在折扣店拿着廉价T恤的局促背影。
中间几张是商场里光鲜亮丽的橱窗和品牌Logo的特写。最后一张，
赫然是我站在烧烤摊油腻的桌子旁，捂着嘴咳嗽、呛出眼泪的狼狈瞬间。
背景是光着膀子划拳的男人和缭绕的油烟。照片角度刁钻，把我拍得像个误入歧途的土鳖。
下面已经有几十条点赞和评论。晚照小仙女辛苦啦！抱抱~天呐，
这就是你那个山里来的姐姐？真是……一言难尽。晚照真是人美心善，还带她去见世面。
这地方……老王烧烤？晚照你怎么去那种地方啊？多脏啊！心疼晚照，
带这种姐姐出门，太掉价了吧？
苏伯伯看到该多心疼晚照啊……苏晚照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爸……妈……我……”她慌了，想解释。“你给我闭嘴！”苏明远猛地一拍茶几，
震得杯子哐当响。他额头青筋跳动，显然气得不轻，“苏晚照！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苏禾是你姐姐！她刚下山，什么都不懂，你就这样对她？！发这种朋友圈？！
还带她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你安的什么心！”林阿姨立刻护住女儿：“明远！
你凶晚照干什么！她年纪小不懂事，发朋友圈就是觉得好玩！再说，
她好心好意带苏禾去买衣服，熟悉环境，是苏禾自己土包子进城上不了台面，还怪晚照吗？
那种地方……肯定是苏禾自己要去的！晚照多爱干净的孩子，怎么会主动去那种地方！
”她颠倒黑白，把矛头瞬间指向我。苏明远锐利的目光立刻射向我，
带着审视和浓浓的失望：“苏禾，是这样吗？是你让晚照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苏晚照在林阿姨身后，咬着嘴唇，眼神躲闪，不敢看我，更不敢承认。
客厅里巨大的水晶灯投下冰冷的光。我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看着苏明远那张写满“家门不幸”的脸，看着林阿姨那副“都是你的错”的嘴脸，
看着苏晚照那心虚又带着点侥幸的眼神。帆布包的带子勒得我肩膀有点疼。
心里那点因为血脉相连而产生的、微乎其微的涟漪，彻底平静了。“是我要去的。”我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客厅。苏明远眼神里的失望几乎化为实质。
林阿姨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苏晚照则明显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疑惑地看着我。“我饿了。
”我继续说，语气平淡无波，“苏晚照说带我去吃好的。她说那地方味道好，接地气，
城里人都爱去。”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照瞬间煞白的脸。“她说得对。
味道确实……很特别。让我终生难忘。”“苏禾！你血口喷人！”苏晚照尖叫起来，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明明是你……”“够了！”苏明远厉声打断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不是傻子，自己女儿什么秉性，他隐约有数。只是此刻，家丑不可外扬，
朋友圈已经发出去了，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他疲惫又厌恶地挥挥手，
像是在驱赶什么脏东西：“都给我回房间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晚照，
立刻把那条朋友圈给我删了！苏禾，你……”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最终化作一句冰冷的命令，“回你房间待着！没事别出来！下周三晚照的生日宴，
你给我安分点！再敢惹事，丢苏家的脸，别怪我不讲情面！”他最后一句，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林阿姨赶紧拉着泫然欲泣的苏晚照上楼，一边走一边低声安慰。
苏明远烦躁地扯开领带，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去了书房。巨大的客厅，
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电视墙上，那张我捂着嘴呛咳的、狼狈不堪的定格照片。
像个巨大的讽刺。我默默走上二楼。最里面那间房。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和久未住人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放得下一张狭窄的单人床，
一个掉了漆的旧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书桌。窗户对着隔壁别墅的高墙，采光很差。
确实像林阿姨说的，以前是储物室。我把帆布包放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窗外，
城市的灯光透过缝隙漏进来一点，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很安静。比山上的夜晚安静得多。
山上还有风声，虫鸣，偶尔的鸟叫。这里，只有死寂。我坐在床边，从帆布包最里层，
拿出那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青囊手札》。封面是深青色的粗布，边缘磨损得厉害，
用古朴的字体写着书名。翻开。里面是师父用蝇头小楷和只有我们师徒才看得懂的符号，
记录的各种病症、脉象、药方、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解法。纸页泛黄，
散发着陈年的墨香和药草气息。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字迹。
师父刻薄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苏禾！你个榆木疙瘩！这味药君臣佐使都搞不清，
想毒死谁？”“脉象浮紧如转索！这是伤寒！不是中暑！你眼睛长屁股上了？
”“这点疼都忍不了？以后给人正骨接筋，病人嗷嗷叫，你也跟着哭？”骂得真难听。
可每次我生病，他半夜都会悄悄摸进来，给我掖好被角，用他那双枯瘦的手，
笨拙地试我额头的温度。然后骂骂咧咧地去熬药。药很苦。
他总会在旁边放一小碟他自己舍不得吃的、镇上买来的冰糖。“赶紧喝！喝完吃糖！
磨磨唧唧，看着就烦！”我摸着书页上他留下的批注。那熟悉的、带着火气的字迹。
“最差的一届……”我低声重复了一遍。把书合上，重新包好，塞回帆布包最深处。然后，
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诺基亚板砖。开机。幽蓝的光映着我的脸。
找到通讯录里唯一存着的一个号码，备注名：晚照。
是下午苏晚照假惺惺要带我“熟悉环境”时，硬拿过我手机存进去的。我编辑了一条短信。
手指在硬邦邦的按键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去。苏晚照。你发的朋友圈，我看到了。
照片拍得不错。提醒你一句。你痛经的毛病，光靠止痛药没用。
下次再疼得打滚，记得。别碰冰的，辣的。也别在背后搞小动作。
心火太旺，只会更疼。不信，你试试。点击，发送。几秒钟后。隔壁房间，
隐约传来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惊呼，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扎了一下。紧接着，
是手机掉在地毯上的闷响。我关掉诺基亚。屏幕暗下去。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窗外，
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将那一小片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我躺在那张狭窄坚硬的单人床上。
帆布包硌在腰后。闭上眼。山风仿佛又吹了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和师父埋在后山那几坛假“猴儿醉”的泥土气息。苏晚照的十八岁生日宴，
在云江市最顶级的“云顶”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灯璀璨如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食物的馥郁气息。苏晚照无疑是今晚的绝对主角。
她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香槟色公主纱裙，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缀满细碎的钻石，
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头发精心挽起，戴着镶钻的小皇冠，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
像一个真正的、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她挽着苏明远的胳膊，穿梭在宾客之间，巧笑倩兮，
接受着潮水般的赞美和祝福。“晚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苏总好福气啊，
有这么出色的女儿！”“晚照小姐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苏明远脸上带着矜持而得体的笑容，不时拍拍女儿的手背，眼神里是身为父亲的骄傲。
林阿姨更是容光焕发，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游刃有余地应酬着各路贵妇名媛，
话题中心永远是她那“优秀、懂事、美丽”的女儿。而我。
穿着苏晚照“施舍”的那套廉价的、洗过一次就有点变形的运动服，
坐在宴会厅最角落、靠近上菜通道的一张桌子旁。像个误入盛宴的幽灵。
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同桌的，是几个苏家生意场上不太重要的边缘人物带来的家属，
要么是半大不懂事只顾着吃的小孩，要么是几个上了年纪、只顾着闲聊八卦的妇人。
她们偶尔瞥向我，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打量，窃窃私语。
“那就是苏总前头那个的女儿？山里长大的？”“啧，
你看那身衣服……跟服务员似的……”“听说昨天还闹出笑话了？在烧烤摊跟混混搅在一起？
”“真的假的？
苏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小声点……别让人听见……”那些细碎的声音，
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耳朵。我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面前碟子里的一块小蛋糕。很甜，
甜得发腻。“苏禾？”一个带着点迟疑和惊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抬起头。
看到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灰色西装、气质温润的年轻男人站在桌旁。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很亮，透着书卷气，此刻正有些意外和欣喜地看着我。是沈青川。
师父沈青崖唯一的亲孙子。也是我小时候在山上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他比我大几岁，
后来下山读书，考上了很好的医学院，
听说现在已经是云江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了。“青川哥？”我也有些意外。
沈青川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真的是你！刚才远远看着有点像，
没想到真是你下山了。爷爷他……”他眼神暗了一下，“节哀。”“嗯。”我点点头，
“师父走得很安详。”“那就好。”沈青川舒了口气，随即打量了一下我，
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怎么坐这儿？苏叔叔没……”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以我的身份，不该坐在这最边缘的角落。“这里挺好，清净。”我淡淡地说。
沈青川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淡淡的无奈和同情。
他没再多问，转移了话题：“你下山了有什么打算？爷爷教你的那些……还想继续吗？
”我还没回答。宴会厅中央的舞台上，灯光骤然聚焦。
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各位尊贵的来宾！现在，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最美丽动人的小寿星——苏晚照小姐！
以及为她送上祝福的父亲，苏明远先生！”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苏晚照挽着苏明远的胳膊，
像公主一样，在众人瞩目下，款款走上舞台中央。聚光灯追随着她，
裙摆上的碎钻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拿起话筒，
声音甜美动人：“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把我宠成小公主，给了我最好的一切！”她说着，
动情地拥抱了一下旁边的林阿姨，又踮起脚尖亲了一下苏明远的脸颊。
苏明远和林阿姨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台下掌声、叫好声、快门声不断。
一派温馨感人的画面。“当然，”苏晚照话锋一转，目光带着一丝狡黠，
有意无意地扫向我这个角落，“今天，还有一位特别的家人也来到了现场。
那就是我刚刚从山里……哦不，是刚刚回到我们大家庭的姐姐——苏禾！”唰！所有的目光，
瞬间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惊讶，好奇，审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沈青川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坐在原地，没动。苏晚照在台上，
笑得像朵纯洁无害的小白花：“姐姐刚下山，可能还不太适应城里的生活。不过没关系，
我们一家人都会帮助她的！姐姐，快上来呀！我们一起切蛋糕！”她热情地朝我招手。
灯光师很“识趣”地将一束强光打在我身上。瞬间，我成了全场唯一的焦点。
我那身廉价的运动服，在强光下显得更加寒酸刺眼。
与舞台上光鲜亮丽、如同公主般的苏晚照，形成了惨烈到残忍的对比。
窃笑声、议论声嗡嗡地响起。
……这穿的什么啊……”“真是山里来的……这也太……”“苏家怎么也不给她换身像样的？
”“故意的吧？晚照小姐心真大，还让她上台？
”“有好戏看了……”苏明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警告和不耐烦，
示意我赶紧上去，别在台上丢人现眼。林阿姨则微微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晚照依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眼神里的得意和挑衅却几乎要溢出来。她在报复。
报复昨晚那条让她心惊肉跳的短信，报复烧烤摊上让她下不来台的难堪。
她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彻底沦为衬托她高贵美丽的背景板，一个供所有人取笑的小丑。
沈青川猛地站了起来，似乎想替我解围。我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我站起身。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嘲笑、怜悯的注视下。一步步，
走向那个光芒万丈、如同梦幻般的舞台。脚下的红毯柔软得不真实。高跟鞋踩在上面，
没有声音。苏晚照笑容灿烂地把话筒递给我，声音甜得发腻：“姐姐，跟大家说两句吧？
说说你从山里来到我们家的感受？”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等着我的窘迫和出丑。我接过话筒。冰凉的金属触感。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掠过苏明远铁青的脸，林阿姨看好戏的眼神，沈青川紧握的拳头，
还有那些形形色色、写满各种情绪的面孔。最后，
落在苏晚照那张妆容精致、满是期待我出糗的脸上。我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
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没有局促，没有不安。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感受？
”我顿了顿。“蛋糕挺甜的。”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晚照和苏明远。
这算哪门子回答？下一秒，我的目光落在苏晚照挽着苏明远的那只手上。她的手腕上，
戴着一串今晚刚收到的、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一串晶莹剔透的粉水晶手链，
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手链不错。”我补充了一句。苏晚照下意识地抬起手腕，
脸上露出被夸赞的得意笑容。然而，我的下一句话，却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不过，
粉水晶招烂桃花。”“你印堂发黑，山根赤红带青丝，眉尾散乱。
最近是不是被一个穿黑T恤、戴银色耳钉、开改装摩托车的红毛纠缠？
他昨晚是不是还在你家楼下，用油漆喷了你的名字？”轰——！
如同一个炸弹在平静的湖面炸开！整个宴会厅瞬间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劲爆的“爆料”惊呆了！
苏晚照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此刻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抽回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
尖声叫道：“你胡说！没有的事！”但她的反应，她那瞬间惨白的脸和失控的尖叫，
无疑是最好的佐证！苏明远猛地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锐利如刀：“晚照！怎么回事？！
”林阿姨也慌了神，急忙去拉苏晚照：“晚照！别听她瞎说！没有的事！”“我没有！
她污蔑我！”苏晚照哭喊起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尖锐。台下一片混乱。
议论声、惊呼声、拍照声此起彼伏。“天！真的假的？苏家小姐被小混混缠上了？
”“还喷漆？这么劲爆？”“看她那反应……八成是真的！”“啧啧，
真看不出来啊……”“这下苏家的脸可丢大了！”闪光灯对着台上失态的苏晚照疯狂闪烁。
苏明远气得浑身发抖，脸黑得像锅底，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话筒，
对着台下强压着怒火：“各位！一点小误会！请大家……”他话没说完。异变陡生！
“啊——！”宴会厅靠近主桌的位置，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一个穿着华贵礼服、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涨得发紫，
眼球可怕地凸出！她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妈！妈你怎么了！”她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吓得魂飞魄散，失声痛哭。
“刘夫人！”“天啊！快救人！”“怎么回事？噎住了吗？”“不像啊！快打120！
”人群瞬间炸了锅！惊恐地围拢过去，又不敢靠得太近。
台上的混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断。苏明远也顾不上训斥女儿了，惊愕地看着那边。
沈青川反应极快，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分开人群冲了过去！“让开！
都让开！我是医生！”他冲到刘夫人身边，快速检查。刘夫人已经瘫倒在椅子上，
脸色由紫转青，呼吸微弱，瞳孔都有些涣散！沈青川脸色剧变！“食物阻塞气道！
必须立刻海姆立克！”他当机立断，从后面环抱住刘夫人，双手握拳，用标准的急救姿势，
猛地冲击她的腹部！一下！两下！三下！刘夫人身体剧烈震颤，但毫无反应！
口中的“嗬嗬”声越来越微弱！“不行！没效果！东西卡得太深了！”沈青川额头冒汗，
声音带着焦急，“叫救护车！快！准备气管切开包！这里谁有？！
”“云顶”酒店的经理脸都白了，哆嗦着：“没……没有啊沈医生！”“那快去找！
任何尖锐干净的东西！快啊！”沈青川吼道，手上动作不停，但刘夫人的脸色已经呈现死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惊恐地看着。
沈青川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有专业器械，这种情况……神仙难救！就在这时。一个身影，
分开呆滞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是我。我走到沈青川旁边，看了一眼刘夫人的状况。
“让开。”声音平静无波。沈青川猛地抬头，看到是我，
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一丝微弱的希望：“苏禾！爷爷教过你……”我没回答他。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点“她来添什么乱”的目光注视下。我伸出手。不是去抱，
也不是去冲击。我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并拢，以一种奇特的角度，
快如闪电般，精准地按在了刘夫人颈侧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力道沉、稳、透！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呃——！”原本已经气息奄奄、瞳孔涣散的刘夫人，
身体猛地一个剧烈的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噗——！
”一小块沾着酱汁、还带着血丝的、几乎完整的鲍鱼片，混合着粘稠的唾液，
猛地从她嘴里喷射出来！“咳！咳咳咳咳——！”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呛咳声！
新鲜的空气涌入，刘夫人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脸色由可怕的死灰迅速转红，虽然依旧痛苦地咳嗽着，但那股濒死的窒息感消失了！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那个穿着廉价运动服、刚刚还被他们嘲笑的“山里丫头”。看着她只用三根手指，
在刘夫人脖子上那么轻轻一按。就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人，硬生生拽了回来！
沈青川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彻底石化。他看着我的眼神，
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膜拜的光芒！他知道爷爷医术通玄，却从未想过，
苏禾……竟然到了如此境界！苏明远站在台上，嘴巴微张，彻底失语。他看着我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