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举着望远镜，对准展柜里编号 07 的官窑残片，青灰色的瓷面上，星图纹路像被雨水打湿的墨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林夏的祖父日记里夹着的残片拓片，边角有处极小的月牙形缺口，此刻正和展柜里的瓷片完美吻合。
“上周三闭馆时还在，” 周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极低，“昨天开馆就发现被调包了，监控只拍到个戴斗笠的人影，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他往苏砚手里塞了张纸条，“这是当年参与发掘的老技工地址，他说残片出土时，裹在块绣着蟠虺纹的锦布里。”
林夏突然拽了拽苏砚的袖子。
她举着手机对准展柜玻璃，屏幕里的倒影中，有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盯着他们 —— 那人耳后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和废品站里搬木盒的司机一模一样。
“我们被盯上了。”
苏砚假装整理衣领，用余光扫过展厅出口，“你去查锦布的来历，我去找老技工。”
他把帛书的一半塞进林夏口袋，“分开走，用这个联系。”
掌心的胎记在触碰林夏手指时发烫。
苏砚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天工七卷，相生相克，青铜为骨，陶瓷为血。”
他转身走向电梯，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 林夏故意碰倒了展柜旁的复制品，展厅里的骚动恰好掩护了他的离开。
老技工住在城郊的老窑厂宿舍。
斑驳的红砖墙上，还留着 “大炼钢铁” 时期的标语。
苏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看见满墙都贴着瓷片拼成的图案，最中间那片青灰色的残片，缺口正好对着门口。
“你父亲三年前来看过这些，” 老技工往烟袋里塞着烟丝，火光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跳动，“他说这窑里烧出过能装时间的罐子，烧窑的老师傅临终前说，月圆之夜，窑底会听见瓷器说话的声音。”
苏砚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窑砖上。
有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深，上面刻着和帛书相似的符号。
老技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叹了口气：“那是 1976 年地震时裂开的，从里面挖出过半块烧熔的青铜镜，镜背上的花纹和你手里的东西很像。”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
苏砚迅速将窑砖后的油纸包塞进怀里，里面是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镜。
老技工突然把他推进地窖：“守阙会的人来了，记住，陶瓷卷的秘密不在瓷片上，在烧瓷的窑火里。”
地窖的通风口正对着窑厂的废弃龙窑。
苏砚透过砖缝看见穿保安制服的男人举着金属探测器走来，他们的靴底踩过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当月光爬上龙窑的拱顶时，他听见窑膛深处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有无数瓷器在同时共振。
青铜镜在怀里发烫。
苏砚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插图：龙窑的剖面图上，窑床底部画着个星图，位置正好和博物馆里那块瓷片的纹路吻合。
他摸出手机给林夏发消息，屏幕光映出青铜镜背面的蟠虺纹 —— 那些纹路正在月光下缓缓游动，像要从铜锈里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