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科举：我真不是来踢馆的

“咳、咳咳……”昏暗破败的茅草屋里，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他爹，要不……要不还是把那块祖传的玉佩给当了吧？

好歹能换个二两银子，先给瑾儿抓药要紧啊！”

里屋，一个温柔却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固执而又痛苦的声音。

“不行！

那是咱沈家最后的念想了！

我沈毅就算是穷死、饿死，也绝不能动祖宗的东西！”

“可是瑾儿他……别说了！

我去想办法！

我再去求求同窗，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得把钱借来！”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愁苦与绝望。

对话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沈怀瑾的耳朵里，让他本就刺痛的脑袋，更加昏沉。

疼！

头疼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他的太阳穴。

沈怀瑾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布满蛛网的房梁，以及……一间破败到仿佛随时会塌掉的茅草屋。

家徒西壁，穷到叮当响。

这是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

不对！

他叫陆瑾，二十八岁，中国社科院明清经济思想史方向的博士后研究员！

熟知明清历史，文化，诸子百家，擅长古典文学，深研孙子兵法，明清各大战役，甚至为了对比明清历史更是翻烂了现代商业学。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一座新发掘的明末首辅大墓中，颤抖着拿起那枚刻有“心存天下”西个古篆字的和田玉佩。

然后，墓室坍塌，巨石坠落……“瑾儿！

我的瑾儿！

你终于醒了！”

一个温柔又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沈怀瑾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憔悴却难掩秀丽的脸。

女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襦裙，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这是……娘亲？

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轰地一声冲进了他的脑海！

乾元王朝，景泰二十三年。

南首隶，松江府，华亭县。

他，沈怀瑾，八岁，是沈家唯一的男丁。

父亲沈毅，是个考了十几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落魄童生。

母亲苏氏，靠着一手还算过得去的绣活，勉强补贴家用。

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姐姐沈清月，聪慧懂事，却也因常年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

轰！

陆瑾，不，现在的沈怀瑾只觉得大脑一阵嗡鸣。

他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一个处境和他研究的明朝中后期几乎一模一样的架空王朝！

“娘……”沈怀瑾张了张嘴，用一种沙哑又带着奶气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

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新身份。

“诶！

娘在！

娘在！”

苏氏听到儿子的呼唤，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她一把将沈怀瑾搂进怀里，哽咽道：“我的儿，你都高烧昏迷三天了，可把娘给吓死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娘也不活了！”

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和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沈怀瑾的心，瞬间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了。

这是原主留下的，对母亲最纯粹的眷恋。

“娘，我没事了。”

他轻轻拍着苏氏的后背，安慰道。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里屋传来的一阵压抑的叹息声。

“唉……”是父亲沈毅。

紧接着，姐姐沈清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她看到弟弟醒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眼底的忧愁却怎么也藏不住。

“弟弟，醒了就快把药喝了。”

沈怀瑾看着这一屋子愁云惨淡的亲人，心中一动，融合了原主记忆的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徭役银！

五两！

按照乾元王朝的律法，家中无功名者，成年男丁每年都要服徭役。

若不想去，便要缴纳役银来抵消。

五两银子！

对于这个靠着父亲每年教几个蒙童的十来两束脩，和母亲做绣活一年不到二两银子的收入来维持的家庭，这笔钱，无异于一座能把人活活压死的大山！

怪不得！

怪不得娘亲会哭，爹会叹气，姐姐会满脸愁容！

再过七天，就是缴纳役银的最后期限，交不出来，父亲就会被衙役强行带走，送到几十里外的矿场去做苦力！

那地方，九死一生！

“真是……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沈怀瑾在心里苦笑。

他看着满脸迂腐之气，深受这个时代流行的正心学荼毒、坚信君子固穷的便宜老爹，就知道指望他是没戏了。

这个家，还得靠我！

就在这时，茅屋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碎花布衫，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蒸蛋。

“哎哟，苏妹子，我听说瑾哥儿醒了，赶紧给送碗鸡蛋羹补补！”

来人是隔壁的邻居，刘婶。

“刘家嫂子，快别这么客气，这……”苏氏连忙起身。

“跟我客气啥！”

刘婶把碗放下，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沈怀瑾，咂咂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过苏妹子，不是我多嘴，那五两银子的事，你们可得赶紧想想法子啊！”

刘婶的话，像一根针，又一次扎在了苏氏的心上。

她的眼圈，又红了。

“能有什么法子……他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苏氏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沈怀瑾看着母亲的眼泪，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这个家的心气儿就废了。

他看着母亲滴落在衣襟上的泪珠，脑中开始飞速运转。

有了！

“娘，”他抬起头，用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的声音开口道：“您别哭了。”

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他。

沈怀瑾眨了眨眼，仿佛只是在安慰母亲，用稚嫩的语调，缓缓念道：“泪滴湖中，化作涟漪圈圈，漾开万千愁绪……”话音刚落，里屋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笔杆掉在了地上。

而外屋，则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苏氏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儿子，嘴巴微张，一时忘了哭，满脑子都是问号：“瑾儿，你……你说啥胡话呢？

是不是烧还没退？”

旁边的刘婶更是重量级选手！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凑到苏氏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嘀咕道：“就是啊苏妹子，啥湖啊，涟漪的，咱这穷乡僻壤的哪有湖？

我看瑾哥儿怕不是烧糊涂了，把你的眼泪当成池塘里的鱼泡泡了吧？”

苏氏听得嘴角一抽，心里更愁了。

完了，儿子不仅高烧，脑子好像也跟着烧出问题了！

就在这娘俩一个愁儿子傻了，一个愁邻居傻了的时候，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

父亲沈毅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双眼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沈怀瑾，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表情，把苏氏和刘婶都吓了一跳！

沈怀瑾看着眼前这颇具喜剧效果的一幕，心中暗道：“成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头，看向冲到面前、目瞪口呆的便宜老爹，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纯净的笑容，继续奶声奶气地念出了下半句：“笔落纸上，写就锦绣文章，换来一世安康！”

轰！

这一下，不只是沈毅了。

苏氏和刘婶也听懂了！

前面又是湖又是涟漪的听不懂，但这后半句锦绣文章换安康，那可是实打实的大白话啊！

苏氏捂着嘴，一双美目中满是不可思议，“换……换来一世安康？”

这……这是我那个整天只知道玩泥巴的儿子说的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脆响！

是刘婶！

只见她一拍大腿，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那嗓门陡然拔高了八度，跟村头大公鸡打鸣似的，充满了狂热和激动：“哎哟我的老天爷！

我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着沈毅，唾沫星子横飞：“沈秀才！

你甭愣着了！

你还当这是你儿子在说话呐？！”

“这……这分明是天上的文曲星老爷看你太不争气，实在瞧不下去了，借着你家哥儿的嘴，在点化你呢！”

“我的娘嘞！

文曲星下凡！

活的啊！”

刘婶这番石破天惊的解读，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沈毅脑中的混沌！

是啊！

对啊！

若非文曲星下凡，一个八岁的孩童，怎能说出如此对仗工整、意境深远，还饱含人生至理的句子？

这分明是神启！

是天意啊！

沈毅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一把抓住沈怀瑾的肩膀，声音都在发颤，哪还有半点迂腐童生的样子，活脱脱像个见了神仙的狂信徒：“瑾儿！

我的好儿子！

你……你再说一遍！

爹……爹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