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把那碗黑乎乎的药端到我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未未,喝了它,
王叔叔的公司就能渡过难关,他就会真正接纳我们了。我天真地以为,
我失去的只是一周的声音,没想到,我献祭的是我的整个声带。那年我十六岁,
我妈为了一个男人所谓的“转运”,亲手毒哑了我。
1我妈把那碗黑乎乎的药端到我面前时,脸上挂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那是一种精心修饰过的妆容,粉底很厚,试图盖住她眼底的疲惫和青黑,
口红是时下最流行的烂番茄色,但嘴角却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抽搐,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穿着一件紧绷的酒红色连衣裙,将她努力维持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领口开得恰到好处,
既显出几分风韵,又不至于在未来的“公公婆婆”面前显得轻浮。“未未,喝了它。
”她的声音在发颤,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王叔叔找大师算过了,这是‘转运汤’。
只要……只要家里有一个人暂时‘静下来’,把福气都聚给他,他公司那个大项目就能成。
成了,他就会真正接纳我们了。”我那时十六岁,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看着她眼中的乞求和狂热。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不是这药有多苦,而是“接纳”这两个字。
接纳,意味着我不用再和我妈挤在这个月租八百、蟑螂比租客还理直气壮的破地方。
意味着她不用再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如何笑得更高贵,如何说话才能不像个小市民。
意味着我渴望了十年的、一个看起来完整的家,终于要实现了。我点点头,接过那个粗瓷碗,
像喝一杯水一样,仰头灌了下去。药汁黏稠,带着一股烧焦羽毛和陈年泥土混合的古怪气味,
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像一条滚烫的铁线。我天真地以为,我失去的只是一周的声音。
没想到,我献祭的是我的整个声带。当晚,我的喉咙开始灼烧,
那种痛楚像是有人用砂纸在反复打磨我的血肉。我拼命想喊我妈,
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样的嘶鸣。我滚到地上,
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妈冲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先是惊恐,
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死死捂住我的嘴。“别出声!别让邻居听见!”她在我耳边低吼,
力气大得惊人。那一刻,在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我看到了比我喉咙里更深的绝望。
2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嗅觉记忆。
它总是和冰冷的诊断书、医生毫无感情的宣判联系在一起。“声带化学性灼伤,
损伤面积很大,已经造成了永久性、不可逆的器质性病变。
”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CT片,像在宣布一件与他无关的天气预报,
“简单说,就是以后都说不了话了。能保住发声能力,不影响呼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我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要晕过去。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是王叔叔,王建军。我未来的继父。他今天穿得格外体面,
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表,据说能在我老家买套房。他没有看我,
甚至没有看医生,只是看着我妈,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责备。“张兰,
我不是让你处理干净点吗?怎么还闹到医院来了?”我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哆哆嗦嗦地解释:“我不知道药性这么烈……建军,你别生气,大师说了,
只要她‘静’下来,你的项目就一定能成……”“行了。”王建军打断她,
终于把目光投向我。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审视一件出了瑕疵的货物。
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嘴角竟然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弧度。我的心,在那一瞬间,
沉到了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地方。我懂了。他不是气我被毒哑了。他是气我妈办事不牢,
留下了痕迹。而对于我变成一个哑巴这个结果,他很满意。一个会说话的拖油瓶,
可能会顶嘴,会惹事,会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安静的哑巴,多好。像一件家具,摆在那里,
不占地方,也不会发出噪音,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累赘的本分”。
我看着我妈在他身边卑微地赔笑,看着他掏出一张卡递给医生,说着“用最好的药,
不要留下任何记录”,然后转身对我妈说:“这样也好,省心。下周就搬过来吧,
瑶瑶也快放假了,家里正好热闹热闹。”我妈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仿佛刚刚那个被宣判终身残疾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一刻,
我十六年里对母爱、对家庭的所有幻想,碎得连渣都不剩。我没有哭。只是觉得,
这个开着空调的VIP病房里,冷得刺骨。我的内心OS第一次开始运转,
用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冷静到刻薄的语调对自己说:“林未,看见了吗?你的声音,
是你妈嫁入豪门的投名状。你不是女儿,你是一份祭品。
”3我最终还是没能住进王建军那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复式豪宅。我的新家,
是一所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三流寄宿学校。美其名曰:“环境清幽,适合静养”。说白了,
就是流放。王建军不希望他“完美”的新家庭里,有一个哑巴的存在。这会影响他的体面。
他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背景,一个温柔漂亮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而不是一个脸上写着“历史遗留问题”的我。我妈张兰,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她每周六会开着王建军给她配的白色宝马来看我。她打扮得越来越精致,
像一朵被精心伺候的温室花朵。今天穿香奈儿的粗花呢外套配黑色包臀短裙,
腿上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脚踩着能戳死人的Jimmy Choo高跟鞋。
下周就换成迪奥的套装,搭配肉色玻璃丝袜,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金钱的香气。
她会给我带很多东西。最新款的手机,名牌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大把的零花钱。
她把东西堆在我宿舍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然后坐在唯一的木凳上,
开始执行王建军下达的“每周指示”。“未未,在学校要听话,别惹事。王叔叔最讨厌麻烦。
”“瑶瑶姐姐下周要过生日,你记得给她发个祝福短信,语气要亲热点。
”“上次你王叔叔的生意伙伴见到我,还夸我年轻呢。
他说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个你这么大女儿的妈,你说好笑不好笑?”她絮絮叨叨,
说的全是她和她的新生活。她从不问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只是例行公事地完成一个“母亲”的KPI。当她说“王叔叔最讨厌麻烦”时,
我心里想:“是的,他最讨厌的麻烦就是你和我,可惜他只成功地‘静音’了一半。
”当她说“瑶瑶姐姐”时,我心里想:“一个比我大三个月、智商比我小三岁的草包,
也配叫姐姐?”当她炫耀别人夸她年轻时,我心里想:“当然不像,
毕竟哪有亲妈会拿女儿的未来去换一沓爱马仕的购物小票。”我总是沉默地点头,
扮演着那个温顺听话的哑巴女儿。然后,在她开着宝马绝尘而去后,
我会把那些名牌衣服塞到床下,换上学校肥大的校服,再把她给的大部分零花钱存起来。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在我失去声音之后,我的耳朵,仿佛被上帝重新校准了。
这个世界在我耳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立体。我能听见五十米外灯管里电流的嗡鸣,
能分辨出窗外麻雀和喜鹊叫声里细微的频率差异,能从脚步声里判断出一个人的体重和心情。
世界向我关上了一扇门,却给我打开了一扇全景天窗。我用存下来的钱,
买了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最便宜的监听耳机。
我开始在网上疯狂地学习一切和声音有关的知识——音频工程、混音、母带处理、声音设计。
那些复杂的波形图、频谱仪和压缩器,在我眼里,比任何文字都更亲切。
我沉浸在DAW数字音频工作站软件的世界里,像是鱼回到了水里。声音,
成了我无声的反抗。我将宿舍里那台老旧电风扇的转动声,降噪、切片、调速,
做成了一段极具节奏感的鼓点。我将窗外的雨声和远处工地的打桩声混合在一起,
创造出一种充满末日感的氛围音乐。我把我妈每周那些虚伪的关怀和炫耀,录下来,
然后用变声效果器处理成滑稽的卡通音效,再配上罐头笑声。这是我的乐园,我的战场,
我唯一的救赎。我妈和王建军以为他们流放了我,把我变成了一个无害的摆设。他们不知道,
在这个被他们遗忘的角落里,我正在为自己锻造一副谁也夺不走的、用声音铸成的铠甲。
4平静的日子在我十八岁这年夏天被打破了。导火索是我的那位“好姐姐”,王瑶瑶。
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女,
要去参加一档名叫《天籁之声》的国民级选秀节目。这个决定,
让王家别墅陷入了一场史诗级的灾难。我是在和我妈的每周例行视频通话里,
第一次“欣赏”到王瑶瑶的歌喉的。视频那头,王瑶瑶穿着一身粉色的超短百褶裙,
配着白色过膝长筒袜,上身是一件紧得快要裂开的白色露脐T恤,
正对着一个镶满水钻的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一首高难度的情歌。那声音,怎么说呢。
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正确的音调,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气息像哮喘发作,
情感表达约等于没有。如果非要找个比喻,那大概就是一只被门夹了尾巴的火鸡,
在拼命模仿人类的求救信号。我的内心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姐,别唱了,
再唱的话筒都要报警了,告你虐待。”一曲终了,王瑶瑶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甩了下头发,
对着镜头摆了个wink。镜头外传来王建军气急败坏的咆哮:“唱的什么玩意儿!
简直是噪音污染!我花五十万请的声乐老师,就教出你这个水平?
”王瑶瑶立刻委屈地瘪起嘴:“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老师说我很有天赋的!
是录音师的问题!他肯定在整我!”我妈张兰赶紧上前打圆场,
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建军你别急,瑶瑶还小,多练练就好了。你看她多努力啊,
这身衣服还是为了上镜特意买的呢。”我看着手机屏幕里这场荒诞的闹剧,
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我知道,麻烦要来了。果不其然,第二天,
我就收到了一个来自王瑶瑶的超大压缩文件,附带一条充满命令口吻的短信。“哑巴,
我爸说你耳朵好使。你听听,这是我花大价钱在录音棚录的demo,里面肯定有杂音,
有电流声,都是那个破录音师害我的!你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标好时间点,
我好去找他对质!”我点开那个音频文件。
耳机里传来王瑶瑶那熟悉的、堪比公开处刑的歌声。我笑了。杂音?电流声?姐,
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首歌里,最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你自己的声音啊。
我的内心疯狂吐槽:“这已经不是修音能解决的问题了,这得请个法师来驱邪。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那杂乱无章、像心电图骤停一样的声波图,
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敲击着。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只能听杂音的工具人。
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林未。他们忘了,或者说,他们从来就不知道。
一个被夺走了声音的人,为了让自己不被世界遗忘,会用多么疯狂的努力,
去掌控她唯一剩下的东西。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一个哑巴的力量。5那一夜,
我宿舍的灯没有熄。我戴上我那副一百八十块钱包邮的监听耳机,将自己与世界隔绝。
眼前只有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波形,耳中只有王瑶瑶那五音不全的魔音贯耳。这对我来说,
是一场技术挑战,更是一场修行。我先将她的人声轨道单独分离出来。
这道工序就像在垃圾堆里找黄金,不,是找一颗没那么脏的玻璃碴子。然后,
我打开了业界闻名的修音软件,俗称“百万调音师的饭碗”。
我看着屏幕上她那忽高忽低、完全不在调上的音高曲线,内心OS开始自动配平:“这曲线,
比A股还刺激。贝尔格莱德轰炸机都没你这么能俯冲。”我没有用软件的一键傻瓜式修正。
那种修正会留下浓重的、不自然的电音感。我选择的是最精细的手动修正模式。
我将她的每一个音节放大,像一个外科医生一样,一微秒一微秒地进行切割、拖拽、对齐。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考验耐心的过程。我需要把一个跑调跑到西伯利亚的音,
精准地拉回到它应该在的五线谱位置上。她一个简单的“爱”字,我可能就要操作二十几次,
才能让它听起来不那么像“癌”。我一边修,一边在心里和她对话。“姐,你这个颤音,
抖得像帕金森晚期,我帮你抚平一下。”“这个换气声,大得像头牛在喘气,来,
我给你做个微创手术。”“这个‘撕心裂肺’的高音,其实只是单纯的嗓子劈了。没事,
我用数字胶水给你粘上。”光是修正她的人声,就花了我整整四个小时。但这只是第一步。
一个平庸的厨子,只会把食材煮熟。一个顶级的厨师,会用各种调料和烹饪技巧,
让它脱胎换骨。我看着干净了许多的人声轨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好戏,现在才开始。
我把伴奏也进行了重新处理。原版的伴奏平庸无奇,就是流水线上的罐头产品。
我将它的鼓点部分提取出来,
用我之前采集的各种环境音——水滴声、敲击键盘声、翻书声——进行了替换和叠加,
让整个节奏变得更有层次感和呼吸感。我给她的声音加了极其细微的延迟和混响效果,
模拟出一种在空旷教堂里歌唱的神圣感,以此来掩盖她声音本身质感的单薄。最后,
也是我最得意的一步。在这首歌的过门部分,原版是一段乏味的钢琴独奏。我把它删了。
我从我积攒多年的声音素材库里,找出了一段录音——那是去年冬天,
学校里最后一片叶子从树上飘落时,被风吹过的声音。我将这段声音进行处理,
拉伸、调高八度,再叠加上一段我用软件合成的、若有若无的风铃声。
这段只有五秒钟的音效,像一声叹息,像一丝耳语,
给整首商业化的口水歌注入了一丝空灵的、属于大自然的灵魂。做完这一切,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击了导出。我没有把这个完美版本发给王瑶瑶。
发给她,她那种草包脑子也听不出好坏,只会觉得“嗯,杂音是没了”。
我找到了那个为王瑶瑶制作歌曲的音乐工作室的公开邮箱。然后,
用一个匿名的、临时注册的邮箱账号,
把这个命名为《Demo_Final_Mix_Ver3.0》的文件,发了过去。
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一句话:“交给你们的老板,告诉他,这才叫音乐。”做完这一切,
我关上电脑,爬上床。我不知道这颗我亲手投下的小石子,会激起怎样的涟漪。但我知道,
游戏开始了。而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在睡着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王瑶瑶,祝你,
一炮而红。”毕竟,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声音才越响亮。而我,最喜欢听的,
就是这种声音了。6我那一封匿名邮件,像一颗深水炸弹,
在那个名为“音浪工厂”的音乐工作室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切,
是我后来从工作室一个被开除的实习生那里听说的。据说,工作室老板,
一个在圈内小有名气的制作人老炮儿,在听到我那个版本的demo后,
当场把价值两千块的监听耳机狠狠砸在了调音台上。他没发火,
只是脸色铁青地把所有参与王瑶瑶项目的人叫进会议室,把那首歌公放了三遍。第一遍,
所有人都听傻了。这还是那个五音不全的大小姐吗?这声音,干净、空灵、情感饱满,
简直是脱胎换骨。第二遍,专业人士开始听出门道。他们听出了那神乎其技的修音技巧,
那教科书级别的混音逻辑,还有那鬼斧神工的节奏编排。第三遍,所有人都沉默了,
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因为他们听懂了邮件里那句话的含义——“这才叫音乐”。
这不仅仅是一次炫技,这是一次赤裸裸的、降维打击式的羞辱。
对方在用一个完美的作品告诉他们:你们这群拿着高薪的专业人士,都是饭桶。
工作室老板当场做了两个决定。第一,把最初负责王瑶瑶项目的录音师和混音师,全部开除。
理由是“业务能力低下,存在欺瞒客户的重大过失”。第二,动用一切人脉和资源,
去寻找发这封邮件的“神秘高人”。他断定,这背后绝对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而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界顶级大佬。当然,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那个临时邮箱和虚拟IP,在发送完邮件后,就已经化为了数字世界的尘埃。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王建军,在收到这个“最终完美版”的demo后,龙颜大悦。
他听不出里面的门道,他只听出了“好听”和“能火”。他立刻给工作室追加了一大笔投资,
并豪气冲天地表示:“钱不是问题,务必把我女儿捧成天后!”于是,
一场由我亲手点燃的、荒诞又华丽的烟火秀,正式拉开了帷幕。7王瑶瑶火了。
是那种病毒式的、现象级的火。《天籁之声》的初赛舞台上,
当那首经过我“脱胎换骨”改造的歌曲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播放出来时,
整个演播厅都安静了。王瑶瑶站在舞台中央,穿着节目组为她量身定制的银色亮片超短裙,
裙摆随着她不自然的扭动微微晃动,露出裹着肉色渔网袜的大长腿。
上身是一件同色系的抹胸,将她本就丰满的上围挤压得更加夸张。她只需要对口型就行了。
她甚至连口型都对得七零八落,脸上那种“老娘天下最美”的表情,
和歌曲里那种空灵忧伤的意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如果硬要说那是“萌”的话。
我的内心毒舌模式全开:“姐,求你了,别眨眼了,镜头都快被你的假睫毛扇出火星子了。
”但观众不管这些。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一个长得像芭比娃娃的富家千金,
唱着一首堪称“天籁”的歌,这本身就是最顶级的爆点。节目播出当晚,
“#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王瑶瑶#”这个词条,就被王建军砸钱买上了热搜第一。
评论区一片赞美之声。“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嗓音!人美歌甜,爱了爱了!
”“这才是真正的白富美啊,不像那些妖艳贱货,我们瑶瑶公主又纯又欲!
”“求完整版音源!已经单曲循环一百遍了!”我妈张兰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打了过来,
声音激动得发抖,几乎是在尖叫。“未未!你看了吗!你姐姐火了!她真的火了!
你王叔叔高兴坏了,当场就给我转了二十万,让我随便买包!我们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我沉默地听着,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发给她:“恭喜。”电话那头,
她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王家的光明未来,畅想着王瑶瑶成为天后,
她自己成为“天后之母”的辉煌场景。我挂断了电话。然后,
我点开了《天籁之声》的节目回放,将进度条精准地拖到了评委点评环节。
其他几个评委都是商业互吹,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只有一个人,
那个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穿着简单白T恤,全程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叫顾远。
一个音乐圈里神话般的存在。传说他二十岁就拿遍了国内所有音乐大奖,
二十五岁就功成身退,自己开了个独立厂牌,只签天才,从不看资本的脸色。他拿起话筒,
演播厅瞬间安静下来。他看着舞台上还在搔首弄姿的王瑶瑶,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却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王小姐,”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且富有磁性,
“你的表演,很华丽。”王瑶瑶得意地挺了挺胸。顾远话锋一转:“但这首歌的后期制作,
比你的表演,更华丽。它的编曲逻辑、混音细节,甚至在降噪处理上,
都带着一种非常强烈的、特立独行的个人风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甚至觉得,这风格有点熟悉。”他放下话筒,
淡淡地说出结论:“很精彩的工业产品。但,唱功可以练习,天赋和品味,是装不出来的。
我弃权。”全场哗然。王瑶瑶的笑脸僵在了脸上。我看着屏幕上顾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知道,我遇到知音了。也知道,我亲手制造的第一个危机,
来了。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了。8顾远的“弃权”,像一根针,
刺破了王瑶瑶虚假的繁荣泡沫。虽然在王建军的钞能力下,舆论主流依然是赞美,
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在网络的角落里蔓延。“有没有人觉得王瑶瑶现场对口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