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半醉夏夜的风裹着烧烤摊的烟火气，混着啤酒泡沫的微苦，在空气里慢悠悠地晃。
程阳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喉结滚动，冰凉的液体滑下去，却压不住那股从胃里烧上来的热。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转头看向旁边的人——许昭然正歪在塑料椅里，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眼睛半眯着，像是随时要睡过去。“喂，别装死，
”程阳伸脚踢了踢他的椅子腿，“说好的不醉不归，你这就不行了？”许昭然掀起眼皮，
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谁不行了？我这是战略性保存体力。”他抬手晃了晃空杯子，
语气带着点挑衅，“倒是你，再喝下去，苏雅待会儿来接人的时候，怕是要骂街。
”程阳“啧”了一声，没接话。苏雅是他女朋友，中文系的，温柔又体贴，
唯一的问题就是管他管得有点紧。今晚本来约好了一起看电影，
结果临时被许昭然一个电话拽出来，说是“兄弟紧急聚会”——其实就是他们俩加上顾竹词，
三个人蹲在路边摊撸串。顾竹词半小时前就被男朋友接走了，
临走前还冲许昭然挤眼睛：“你俩悠着点，别明天又上校园论坛头条。
”许昭然当时回敬她一个白眼，现在却有点后悔没跟着溜。他其实酒量一般，但偏偏嘴硬，
程阳递过来的酒照单全收，喝到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发飘。
视线里的程阳像是被加了一层柔光滤镜，轮廓模糊，只剩下那双带着笑的眼睛亮得晃人。
“看什么看？”程阳察觉到他的目光，挑眉，“被我帅到了？”许昭然嗤笑：“少自恋，
我在思考人类进化史上为什么会有你这种聒噪生物。”程阳哈哈大笑，伸手去揉他头发，
被许昭然一巴掌拍开。两人闹了一会儿，老板过来收摊，他们才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回走。
校园里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路灯昏黄，树影婆娑，偶尔有蝉鸣从草丛里窜出来，
又很快沉寂下去。程阳走路有点飘，胳膊搭在许昭然肩上，大半重量压过去，
嘴里还嘟囔：“你说顾竹词那丫头，谈个恋爱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下次得敲她一顿饭……”许昭然“嗯”了一声，没接话。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微醺的凉意。
他侧头看了眼程阳——这人喝多了就话多，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嘴角还挂着笑，看起来毫无防备。鬼使神差地，许昭然忽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程阳。
”“干嘛？”程阳转头。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
许昭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烧烤味。他盯着程阳近在咫尺的脸，
忽然笑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爬树卡住，你非要公主抱我下来？”程阳一愣，
随即笑骂：“放屁！明明是你吓得腿软，老子大发慈悲救你狗命——”话没说完，
许昭然忽然伸手拽住他衣领，往前一带。程阳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倾，
嘴唇擦过什么柔软的东西——温热，带着啤酒的微苦，
还有许昭然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程阳僵住了。
许昭然也僵住了。两秒后，两人同时弹开。“操！”程阳猛地后退一步，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你他妈——”许昭然反应比他快，立刻摆出一副嫌弃脸：“靠，你中午是不是吃蒜了？
”程阳噎住，随即暴怒：“放屁！老子晚上吃的烤鱼！”“哦，那更恶心了。
”许昭然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转身就走。程阳站在原地，脑子嗡嗡的。刚才……是意外吧？
肯定是意外。许昭然那家伙从小就没个正形，玩脱了而已。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去，
故意用肩膀撞了下许昭然：“喂，你刚是不是故意的？”许昭然头也不回：“故意个屁，
老子笔直。”“那你躲什么？”“怕你传染智障。”程阳笑骂一句，
心里那点微妙的异样感却被强行压了下去。夜风依旧温柔，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2 2 心照不宣接下来的几天，
程阳和许昭然默契地选择了最安全的相处模式——假装那晚的意外从未发生过。
程阳照常去篮球队训练，许昭然依旧在课堂上刷段子刷得飞起，偶尔在食堂碰见，
两人还能像以前一样互相嘲讽两句。只是程阳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勾许昭然的肩膀，
许昭然也不会在程阳喝水时突然伸手去戳他腰——某种微妙的界限被无声地划了出来，
谁都没提，但谁都没越线。周三下午，程阳结束训练后，抄近路从学校后门绕回宿舍。
夏末的阳光依旧毒辣，他边走边撩起球衣下摆擦汗，余光忽然瞥见街角一家新开的披萨店。
店面不大，装修倒是挺有格调，木质招牌上写着“那不勒斯手作披萨”，
玻璃窗里能看见厨师正把面团甩得飞起。程阳停下脚步，盯着看了几秒。许昭然喜欢吃披萨，
尤其是那种芝士多到能拉丝的。以前他们俩经常凑钱点外卖，
许昭然总是一边吃一边嫌弃：“这芝士放得不够诚意，下次得投诉。”程阳摸出手机，
对着店面拍了张照，想了想，又点开和许昭然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几秒，
最终却只是退出，把照片存进了相册。——过几天直接带他来吃吧。他这么想着，
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走了。------同一时间，许昭然正和顾竹词挤在教室最后一排，
百无聊赖地听教授讲《西方文学史》。顾竹词在笔记本上画了只乌龟，推给许昭然看。
许昭然瞥了一眼，提笔在龟壳上加了“程阳”两个字，又推回去。顾竹词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在下面写：你俩又吵架了？许昭然面无表情地写：没。
顾竹词挑眉：那怎么这几天没见你俩一起吃饭？许昭然笔尖顿了顿，
随即飞快写道：他忙着陪苏雅，我忙着拯救世界，懂？顾竹词翻了个白眼，
在乌龟旁边画了个箭头，标注：嘴硬。许昭然一把将笔记本合上，拒绝再交流。
下课铃响，顾竹词伸了个懒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真的，你俩到底怎么了？
”许昭然收拾书包的动作没停：“什么怎么了？”“少装，”顾竹词戳他脑门，
“你俩平时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几天却跟陌生人似的——程阳连训练结束都不来找你了，
这不正常。”许昭然“啧”了一声：“他爱来不来，关我屁事。”顾竹词眯起眼，
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该不会是……你俩终于擦枪走火，然后双双怂了吧？
”许昭然手一抖，书包拉链卡住了。他抬头瞪她：“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健康的东西？
”顾竹词笑嘻嘻地凑近：“那就是我猜对了？”“对你个头。”许昭然一把推开她的脸，
拎起书包就走，“走了，下节课不上了。”“哎！你去哪儿？”“拯救世界。
”顾竹词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怂包。”许昭然走出教学楼，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程阳的聊天记录——上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程阳发了个“晚上带饭？
”，他回了个“滚，自己买”。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烦躁地锁屏，把手机塞回兜里。
——就这样吧。——反正……本来就是意外。3 3 都是兄弟程阳最近开始怀疑人生。
准确地说，是怀疑自己的脸。他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左转右转，甚至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
眉头越皱越紧。“我是不是……长得不太行？”他忽然开口。室友老张正打游戏，
头也不回：“放屁，你要是不行，我们这种直接可以入土了。”程阳没理他，
低头给苏雅发了条消息：你觉得我丑吗？苏雅秒回：？程阳：认真的，给个评价。
苏雅：你要是丑，我当初不可能答应和你在一起。程阳盯着屏幕，稍微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陷入新的困惑——那为什么许昭然亲完他之后，第一反应是嫌弃他吃蒜了？
……虽然那天他确实吃了烤鱼。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许昭然那家伙平时嘴毒归嘴毒，
可从来没真的嫌弃过他。现在倒好，一个意外而已，搞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连顾竹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意味深长。程阳越想越不爽，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抓起篮球就往外走。老张在后面喊：“哎，晚上聚餐去不去？”“不去！”程阳头也不回，
“找许昭然打球！”------另一边，许昭然正躺在宿舍床上刷手机，
顾竹词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程阳刚才问我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说你生没生气我不知道，但你俩再这么别扭下去，
我就要被尬死了。许昭然面无表情地回：他问你干嘛？顾竹词：他说你最近不理他。
许昭然手指一顿，随即飞快打字：放屁，我什么时候不理他了？
顾竹词：那你现在去球场找他，他刚跟我说要去打球。许昭然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
猛地坐起身。——程阳这傻子，到底在搞什么？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下了床，
抓起外套往外走。室友抬头：“去哪？”“拯救智障。”许昭然头也不回地甩上门。
------篮球场。程阳一个人运球、起跳、投篮，动作干净利落，
篮球砸在篮板上又弹回来，被他稳稳接住。他其实没约人，纯粹是心里憋得慌，想发泄一下。
结果刚投了几个球，就听见场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哟，一个人在这儿演《灌篮高手》呢？
”程阳回头，许昭然正懒洋洋地靠在铁丝网上，手里拎着瓶冰水，脸上挂着熟悉的欠揍表情。
程阳愣了一下，随即挑眉：“你来干嘛？”“顾竹词说你在这儿演忧郁男主，
”许昭然走过来，把水丢给他，“我来看看能不能蹭个镜头。”程阳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的燥意莫名散了几分。他擦了擦嘴角，忽然笑了：“许昭然。
”“干嘛？”“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许昭然动作一顿，随即嗤笑：“躲你？我躲你干嘛？
你谁啊？”程阳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勾住他脖子，用力往下一压：“行，
那今晚通宵开黑，谁先睡谁是狗。”许昭然被他勒得差点呛到，挣扎着骂：“操！松手！
热死了！”程阳没松，反而笑得更大声：“不是兄弟吗？兄弟勾肩搭背怎么了？
”许昭然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再挣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分不清谁是谁。——都是兄弟，对吧？——反正……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4 4 不是滋味周四上午，《现代文学批评》课。这课是专业课，选的人不多，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二十来个人。程阳和许昭然一前一后进门，
苏雅和顾竹词已经坐在中间排，正低头翻书。苏雅抬头看见程阳，眼睛一亮，冲他招了招手。
程阳走过去，苏雅从包里拿出一杯豆浆，塞到他手里：“早上买的，还是热的。
”程阳愣了一下，接过来：“谢了。”许昭然从旁边经过，瞥了一眼，没说话，
径直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书包往桌上一丢，整个人瘫进椅子里，
一副“别烦我”的架势。程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苏雅却拉着他坐下：“你最近训练是不是很累？黑眼圈都出来了。”“还行吧。
”程阳心不在焉地应着，余光却忍不住往后瞟。许昭然正低头玩手机，
顾竹词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程阳皱了皱眉。——许昭然这几天对他爱搭不理的，怎么对顾竹词就这么热络？他正走神，
忽然看见顾竹词伸手掐了一把许昭然的大腿，许昭然“嘶”了一声，皱眉瞪她，
顾竹词却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许昭然听完，勉强扯了扯嘴角，回了句话。
程阳捏着豆浆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们在说什么？——许昭然为什么对顾竹词笑？
他盯着那边看了几秒，直到苏雅轻轻碰了碰他胳膊：“怎么了？
”程阳猛地回神：“……没事。”他低头喝了一口豆浆，甜得发腻，莫名有点反胃。
------后排。顾竹词压低声音：“你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许昭然懒洋洋地转着笔：“困。”“困个屁，”顾竹词翻了个白眼，“程阳看你八百回了。
”许昭然笔尖一顿，随即冷笑：“关我屁事。”顾竹词盯着他看了两秒，
忽然伸手掐了他一把：“你给我振作点！”许昭然疼得“嘶”了一声：“顾竹词你谋杀啊？！
”顾竹词凑近，小声说：“待会儿下课带你去吃烤肉，别在这儿丧着脸，晦气。
”许昭然扯了扯嘴角：“行啊，我请你。”顾竹词挑眉：“哟，这么大方？
”许昭然：“就当祭奠我逝去的食欲。”顾竹词：“……”她正想再骂他两句，
忽然感觉一道视线钉过来，一抬头，正好对上程阳的目光。顾竹词眨了眨眼，
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故意往许昭然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哎，
程阳好像在看我们。”许昭然头也不抬：“他爱看就看。
”顾竹词：“你说……他是不是吃醋了？”许昭然终于抬头，皱眉：“吃谁的醋？
”顾竹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笑得狡黠：“我的啊。”许昭然愣了一秒，
随即嗤笑：“你做梦呢？他又不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住了。——不是……什么？
顾竹词盯着他的表情，忽然叹了口气：“许昭然，你完了。”许昭然：“……闭嘴，上课了。
”------程阳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全是顾竹词掐许昭然大腿的画面，
还有许昭然对她笑的样子。——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许昭然不是最烦别人碰他吗？——为什么对顾竹词就不躲？他越想越烦躁，
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拉，等到回过神，发现纸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
中间还夹着几个“许”字。程阳猛地合上本子。——他到底怎么了？下课铃响，
苏雅收拾好东西，转头问他：“中午一起吃饭吗？”程阳还没回答，
就看见许昭然和顾竹词已经起身往外走，两人有说有笑，许昭然甚至伸手帮顾竹词拎了下包。
程阳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开口：“不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苏雅愣了一下：“什么事？
”程阳站起身，抓起书包：“……打球。”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脚步越来越快，
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了前面的两人。“许昭然！”他喊了一声。许昭然回头，
挑眉：“干嘛？”程阳喘了口气，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他追上来干嘛？
——他能说什么？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烤肉带我一个？
”许昭然：“……”顾竹词：“噗。”程阳耳朵发烫，但梗着脖子没动。
许昭然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你请客。”程阳：“……我请就我请。
”顾竹词看看程阳，又看看许昭然，忽然举手：“那我先撤了，你俩慢慢吃。
”许昭然一把拽住她：“跑什么？不是说好一起？”顾竹词微笑：“我突然想起来，
我男朋友约了我。”许昭然：“……你刚才还说要去吃烤肉。”顾竹词：“女人的心思，
你别猜。”说完，她冲程阳眨了眨眼，转身溜了。程阳站在原地，和许昭然大眼瞪小眼。
半晌，许昭然叹了口气：“走吧，吃饭。”程阳“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看到许昭然和别人亲近，心里就这么不是滋味？
5 5 食不知味烤肉店的油烟味混着嘈杂的人声，熏得人头晕。
程阳盯着烤盘上滋滋作响的肉片，油脂滴下去，火苗“呼”地窜起来，又很快熄灭。
他机械地翻动着肉块，脑子里却全是刚才许昭然和顾竹词说笑的画面。“你烤糊了。
”许昭然突然开口。程阳猛地回神，低头一看，肉片已经焦黑了一半。他手忙脚乱地夹起来，
干笑两声：“火太大了。”许昭然没接话，只是低头喝了口冰水，喉结滚动，
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神。空气沉默得让人窒息。
程阳清了清嗓子：“那个……顾竹词怎么突然走了？”许昭然抬眼看他：“你不是听见了？
她男朋友找她。”“哦。”程阳低头戳了戳烤盘，“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许昭然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怎么，查岗啊？”程阳被噎住，
耳根发烫：“我就随便问问。”许昭然没再理他，自顾自地夹了片生菜包肉，
慢条斯理地嚼着。他的嘴唇被辣酱染得发红，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
程阳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浇不灭心里那股莫名的燥意。“你最近……”程阳犹豫着开口，“是不是在躲我？
”许昭然筷子停在半空，抬眼看他：“我躲你干嘛？
”“那为什么……”程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什么不再勾肩搭背？
为什么不再一起熬夜打游戏？为什么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回避？许昭然放下筷子，
抽了张纸巾擦嘴：“程阳。”“嗯？”“你是不是有病？”程阳愣住。许昭然盯着他，
眼神复杂：“一会儿问我躲不躲你，一会儿又追到烤肉店来——你到底想干嘛？
”程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想干嘛？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看到许昭然和别人那么亲近。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程阳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昭然看他半天不吭声，忽然笑了：“行了，赶紧吃，吃完各回各家。”程阳低头看着烤盘，
肉已经全糊了，黑漆漆的一团，像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
他猛地站起身：“我……我突然想起来，教练让我加练。”许昭然挑眉：“现在？”“嗯。
”程阳抓起外套，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许昭然没挽留，
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程阳几乎是落荒而逃。推开店门的瞬间，冷风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更闷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一靠近许昭然，
就变得这么奇怪？------许昭然一个人坐在烤肉店里，盯着程阳几乎没动过的碗筷，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掏出手机，给顾竹词发了条消息：你故意的吧？
顾竹词秒回：怎么样，他是不是急死了？许昭然：他走了。顾竹词：……啊？
许昭然：你说得对，我完了。发完这条，他关掉手机，招手结账。
服务员走过来：“您好，一共128元。
”许昭然打开支付宝的手突然顿住——程阳说过要请客的。他盯着账单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骗子。”------程阳在篮球场疯了一样投篮，直到精疲力竭瘫在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冷冷地照着他。手机突然震动，
是苏雅的消息：明天约会别忘了，新电影上映了。程阳盯着屏幕，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抬手盖住眼睛。——他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许昭然？6 6 后知后觉宿舍的床板硬得硌人，程阳仰面躺着，
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裂纹发呆。手机屏幕还亮着，是苏雅发来的几条消息，
问他明天几点见面。程阳草草回了个时间，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烦。——烦得要命。他闭上眼，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昭然的样子——他挑眉时的神情，他低头玩手机时垂下的睫毛，
他嘴唇上沾着辣酱的艳色……还有那个意外的吻。程阳猛地睁开眼，呼吸有点急促。操，
他是不是疯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
一路狂奔回高中时代——------高二那年夏天，体育课。
程阳和许昭然被分到一组做仰卧起坐测试。烈日当空，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
许昭然躺在地上，校服下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程阳蹲在他脚边，手压着他的小腿，数着次数：“四十七、四十八……”许昭然喘着气，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他咬着牙又做了一个，
起身时因为惯性猛地往前一冲——程阳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往后一仰，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许昭然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程阳心跳突然加速，
脸“腾”地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推开：“你、你悠着点！”许昭然也愣了一下，
随即笑骂：“你脸红什么？热傻了？”“放屁！”程阳猛地站起来，背过身去，“谁脸红了？
太阳晒的！”那天晚上，程阳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许昭然近在咫尺的脸。
他当时以为自己是中暑了，现在才明白——那叫心动。------程阳猛地从回忆里抽身，
心脏狂跳。他盯着宿舍昏暗的天花板，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他喜欢许昭然。
——不是兄弟那种喜欢。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下来，炸得他头晕目眩。他抓起手机，
点开和许昭然的聊天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发什么。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太肉麻了，许昭然肯定会笑死。我们谈谈？谈什么？怎么谈？程阳烦躁地锁上屏幕，
把手机扔到一边。他翻身下床，摸黑从抽屉里翻出半包烟，蹲在阳台上点燃。夜风很凉，
烟味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其实很少抽烟，只有特别烦的时候才会来一根。
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程阳盯着看了很久，忽然自嘲地笑了。——真他妈离谱。
——他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就弯了？——还是为了许昭然那个嘴毒的家伙。
手机突然震动，程阳掏出来一看，是许昭然发来的消息：？就一个问号。
程阳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他回了个：？许昭然：大半夜不睡觉，
偷我能量？程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顺手点开了支付宝，
把许昭然的蚂蚁森林能量收了个精光。他忍不住笑出声，打字：手滑。许昭然：滚。
程阳看着屏幕，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
飞快打字：明天有空吗？许昭然：干嘛？程阳：请你吃披萨。发完这条，
他心跳如擂鼓，盯着屏幕等回复。许昭然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停了又输，输了又停，
最后只回了一个字：行。程阳盯着那个“行”看了很久，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掐灭烟，仰头看了看夜空。明天会怎样，他不知道。但至少——他不想再躲了。
7 7 断与续程阳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手里捏着一杯苏雅最喜欢的奶茶，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昨晚几乎没睡，翻来覆去地想该怎么开口。
最后决定——至少得当面说清楚。苏雅下楼时还带着笑，看到他手里的奶茶，
眼睛弯了弯：“今天怎么这么贴心？”程阳喉咙发紧，把奶茶递过去：“……我们聊聊？
”苏雅的笑容淡了点，但没多问，点点头：“去湖边吧。
”------初秋的湖边风有点凉，柳枝垂在水面上，划出细碎的波纹。程阳深吸一口气，
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平静：“苏雅，我们分手吧。”苏雅猛地转头看他：“什么？
”“对不起。”程阳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我的问题。”苏雅盯着他看了几秒，
忽然笑了：“程阳，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吗？”程阳僵住。苏雅把奶茶放到一边，
声音冷了下来：“理由。”程阳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我对不起你。
”他没提许昭然，也没提自己那些混乱的心思。这段感情里，苏雅没做错任何事，
他不想用任何借口来粉饰自己的动摇。苏雅盯着湖面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奶茶砸进垃圾桶，
“砰”的一声闷响。“程阳，”她转过头，眼圈发红，“你他妈就是个懦夫。”程阳没反驳。
苏雅冷笑一声：“连分手理由都不敢说？是有了新欢？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不是！
”程阳猛地抬头，“你很好，是我——”“行了。”苏雅打断他，抬手擦了擦眼角，
“我懒得听你废话。分就分吧，别一副我对你多重要的样子，恶心。”说完，她转身就走。
程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篮球馆里，程阳发疯一样练投篮。球砸在篮板上又弹回来，他接住，起跳，
再投，循环往复。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很快洇出一小片水渍。队友老张看不下去了，
走过来拦他：“阳哥，你歇会儿吧，手都抖了。”程阳抹了把脸：“没事。”老张欲言又止，
最后拍了拍他肩膀：“……失恋啊？”程阳动作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
老张叹了口气：“晚上哥几个陪你喝酒？”程阳摇摇头：“不用，我待会儿还有事。
”他冲了个冷水澡，换好衣服走出体育馆时，天已经黑了。手机震动，
是许昭然发来的消息：披萨还吃吗？程阳盯着屏幕，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