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梧桐叶掠过明德中学的操场。
苏念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小跑过走廊时,怀里的《数学公式大全》突然滑出来,
“啪”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呀”了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
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一片阴影。那是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腹带着点薄茧,
正轻轻捏着书脊将书拾起。苏念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撞进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碎发被风拂得微乱,
却丝毫不减那份清冽的少年气。他比苏念高出一个头还多,垂眸看她时,
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像蝶翼停驻。“谢谢……”苏念的声音有点发飘,
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认得他,是隔壁三班的陆星辞。全校谁不认得他呢?
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篮球场上的绝对主力,却总是独来独往,冷得像块捂不热的冰,
是女生们偷偷写在日记本里,却连迎面走过都不敢抬头打招呼的存在。陆星辞没说话,
只是把书递给她,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半秒,转身就走。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扬起,
留下一阵淡淡的、像洗过的白衬衫晒在阳光下的味道,干净又清爽,像浸过薄荷的汽水。
苏念抱着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那本《数学公式大全》的扉页上,不知是不是刚才被他捏过的缘故,
竟残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交集,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泛起一点涟漪就会消失。却没想到,命运的线早已在暗处悄悄缠绕。一周后的班会课,
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拍了拍手,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位是陆星辞同学,从三班转来我们班,大家欢迎。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苏念也跟着抬头,心脏猛地一跳——站在班主任身后的,
正是那天帮她捡书的少年。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淡淡扫过教室,最终落在靠窗的位置。
“陆星辞同学暂时坐在……”班主任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后落在苏念旁边的空位上,
“就坐在苏念旁边吧,那里正好有空位。”陆星辞提着书包走过来,
拉开椅子坐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苏念的小半个课桌,
那股干净的皂角香像藤蔓一样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莫名有些紧张。整节课,苏念都坐得笔直,
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身边的人。他确实像传闻中那样冷淡。上课的时候,
他总是盯着黑板,侧脸的线条清晰得像用钢笔勾勒过;下课铃一响,他要么趴在桌上睡觉,
要么戴上耳机刷题,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苏念偷偷用余光看他,
看他低头时线条利落的下颌,看他握笔时骨节凸起的手,看他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睫毛,
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咚咚直跳。转机发生在第一次数学周测后。
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全班大半的人,苏念对着草稿纸画了又擦,急得鼻尖冒汗,
草稿纸上的算式像一团乱麻。晚自习的灯光落在她皱紧的眉头上,
陆星辞忽然从旁边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解题步骤写得缜密又清晰,
每一步都标注着关键思路,甚至连容易出错的地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最让苏念惊讶的是,
草稿纸末尾不知是不是笔误,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月亮,圆滚滚的,带着点笨拙的可爱,
和他本人的清冷气质完全不符。苏念猛地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回去看窗外,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棕色。她分明看到,他的耳根悄悄泛了点红。
“谢……谢谢。”苏念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没回头,
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那之后,
他们之间的冰层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悄悄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苏念是个标准的“起床困难户”,每天早上都要和被子上演一场激烈的“搏斗”,
常常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书包甩得歪歪扭扭,肚子饿得咕咕叫。
有天她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就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是一瓶草莓味的牛奶,
瓶身还带着余温,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是陆星辞的字迹:“早餐要吃。”她惊讶地抬头,
陆星辞正假装盯着课本,耳朵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苏念握着那瓶牛奶,
指尖传来的温度顺着血液漫到心里,甜得像灌了蜜。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觉得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牛奶,连草莓味都比平时浓郁了几分。从那天起,
苏念的桌肚里总会按时出现早餐。有时是温热的豆浆配着刚蒸好的肉包,
包子的褶皱里还冒着热气;有时是便利店刚出炉的蛋挞,酥皮掉在塑料袋里,
香气能飘满整个课桌;偶尔还有她最爱的巧克力味曲奇,
饼干上的巧克力豆还带着点微苦的甜。她问过陆星辞是不是他放的,他总是矢口否认,
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可能是哪个同学放错了吧。”可苏念知道,那不是放错。
因为每次她把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时,总能瞥见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像雨后初晴时的阳光,干净又明亮。他们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苏念的数学不好,
遇到难题时总爱皱着眉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每当这时,
陆星辞的草稿纸总会“不小心”滑到她这边一点,
上面写着解题的关键步骤;苏念的笔总是用得很快,常常写着写着就没水了,
桌肚里却总能“凭空”出现一支和她同款的黑色水笔,笔杆上还缠着她喜欢的草莓味胶带。
苏念怕黑,晚自习结束后总要在教学楼门口磨蹭半天,看着漆黑的小巷发愁。
有天她正咬着唇,鼓足勇气准备冲进小巷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陆星辞背着书包走过来,
淡淡地说:“一起走。”那条平时觉得漫长又阴森的小巷,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
忽然变得短了起来。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轻响。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手臂碰到一起,
苏念都会像触电般猛地缩回,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走到巷口,苏念停下脚步,
轻声说:“谢谢你啊,陆星辞。”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家门口的方向:“进去吧。
”“你也早点回去。”“好。”苏念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陆星辞还站在路灯下,
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温柔的光晕。见她回头,他慌忙移开视线,
假装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手指却紧张地攥着书包带。苏念捂着发烫的脸颊跑回家,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看到陆星辞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时,
才蹦蹦跳跳地跑到书桌前,拿出日记本,在上面画了两个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小人,
旁边写着:今天的月光,好像有点甜。体育测试是苏念的噩梦,尤其是八百米。
她从小就不爱运动,跑完全程时几乎虚脱,扶着栏杆大口喘气,眼前阵阵发黑,
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又干又疼。就在她晕乎乎的时候,
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面前——瓶盖已经被拧松了,瓶身还带着点凉意。陆星辞站在她面前,
额角还挂着汗珠,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他刚跑完一千米,是年级第一。
“喝点水。”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却格外好听,像夏夜的风拂过风铃。苏念接过水,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她看着陆星辞被汗水打湿的发梢,
小声说:“你跑得好快啊。”他忽然勾了勾唇角,露出点极浅的笑意,
像冰雪初融:“下次……我等你。”苏念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
耳根却红透了。阳光落在他们脚边的跑道上,烫得像要融化,
可她心里却像揣了块凉丝丝的糖,甜得冒泡。最让苏念心动的,是期中考试后的那个雨天。
那天放学时,天空突然泼下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
很快就在地面汇成了小溪。苏念没带伞,抱着书包在教学楼门口急得团团转,
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撑着伞离开,心里越来越慌。就在她咬着牙准备冒雨冲回家时,
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她头顶。陆星辞站在她身边,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
自己的左肩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深色的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她说,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冷淡,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温柔,
像浸在温水里的月光。雨很大,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苏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
还能感觉到他手臂偶尔碰到她时的温度。走到一个水洼处,陆星辞很自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到了苏念家门口时,雨还没停。她看着他湿透的左肩,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都淋湿了,要不要进来喝杯热水?”陆星辞摇摇头,
把伞递给她:“拿着吧,我家不远。”苏念接过伞,看着他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忽然鼓起勇气喊:“陆星辞!”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雨丝在他身后织成一张朦胧的网,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神清亮得像洗过的天空。“你的伞……我明天还你。
”苏念的声音带着点小紧张,像怕被风吹散。他笑了,在雨幕里,那笑容格外清晰,
带着点少年气的明朗:“好。”那天晚上,苏念抱着那把还带着他气息的黑伞,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把脸埋进伞面,
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怎么都静不下来。她拿出日记本,
在上面画了两个撑着一把伞的小人,旁边写着:今天的雨,好像有点甜。日子像泡在蜜罐里,
一天天过去。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多,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在一起。苏念喜欢画画,
书包里总背着速写本。有次自习课,她偷偷在本子上画陆星辞的侧影,
笔尖刚勾勒出他的下颌线,他忽然转过头来,吓得她慌忙合上本子,脸颊烫得像要着火。
“画什么呢?”他挑眉看她,眼里带着点揶揄。“没、没什么!”苏念把速写本往书包里塞,
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得她心尖一颤。他没再追问,
只是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银色的马克笔,在她的速写本封面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然后把本子推回给她,转身时,耳尖又红了。苏念看着那个小太阳,忽然觉得,
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少年,其实藏着一颗很温暖的心。他们开始一起在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刷题。
苏念的数学弱,陆星辞就耐心地给她讲题,讲的时候会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陆星辞的英语单词总记不住,苏念就把难记的单词写在便利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