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连续加班三十六小时带来的眩晕感。
深夜十一点的跨江大桥上车辆稀少,他降下车窗,让微凉的江风灌进车内,驱散些许倦意。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身影。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站在栏杆外侧,双手扶着栏杆,
江风吹得他的白色衬衫猎猎作响。那人微微仰着头,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祁安一脚踩下刹车。他没有思考,
甚至没来得及把车完全停到路边就冲了下去。在距离那人五米远的地方,
祁安强迫自己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嘿,"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今天的风格外大,是不是?"那人明显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抓着栏杆的手指节发白。
祁安没有再靠近,只是靠在栏杆内侧,与那人保持着安全距离。"我叫祁安,
在附近的金融公司工作。今天加班到现在,本来觉得挺惨的,但现在看来,
你比我更需要休息。"沉默。只有江水拍打桥墩的声音。"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说话,
"祁安继续说,声音平静,"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风更大了,那人的衬衫被吹得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过分单薄的轮廓。
祁安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绕的白色绷带,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宁洛。"良久,那人终于开口,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两小时后,祁安的公寓里。宁洛蜷缩在沙发一角,
湿透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祁安过大的家居服,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仍在轻微发抖。
祁安蹲在他面前,小心地检查着他手腕上被雨水浸湿的绷带。"需要换新的,"祁安说,
"我这里有医药箱。"宁洛的目光空洞地追随着祁安的身影,看着他拿来医药箱,
动作娴熟地拆开湿绷带。当看到下面纵横交错的伤痕时,祁安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
"我不是想自杀,"宁洛突然说,"至少今晚不是。我只是......需要感受些什么。
"祁安点点头,继续轻柔地为他处理伤口:"疼痛确实能让人感觉自己还活着。
但还有其他方式,比如特别辣的火锅,或者过山车。"宁洛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清晨,祁安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
看到宁洛正背对着他煎蛋。年轻人的动作很熟练,但肩膀紧绷着,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鹿。
"早。"祁安轻声说。宁洛猛地转身,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眠。"我...我想做点早餐。
"宁洛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就..."祁安看着料理台上摆放整齐的三明治和冒着热气的牛奶,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这个昨晚还想结束生命的年轻人,今早却在为他做早餐。
"看起来很棒。"祁安微笑,"要一起吃吗?"宁洛摇摇头,退到沙发角落坐下,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祁安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瞟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绷带。
早餐后,祁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处理工作邮件,
余光看到宁洛正盯着客厅墙上的一幅风景画出神。"如果你累了,可以去客房休息。
"祁安说,"我下午需要去公司一趟,冰箱里有食物,你可以随便吃。
"宁洛的瞳孔微微收缩:"你要...出去?""嗯,有个项目要处理。"祁安合上电脑,
走到宁洛面前蹲下,"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宁洛低下头,
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不...我在这里就好。"祁安犹豫了一下,
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旧手机:"这是我的备用手机,存了我的号码。有任何事,随时打给我。
"宁洛接过手机,指尖冰凉。祁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宁洛,看着我。
"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终于看向他时,祁安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我的负担。我带你回来,
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明白吗?"宁洛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下午,
祁安刚到公司就被上司刘总叫进了办公室。"听说你昨天带了个陌生人回家?"刘总皱眉,
"祁安,你知道现在项目在关键阶段,不能分心。
"祁安面色不变:"我会处理好工作和私事的平衡。""希望如此。"刘总意味深长地说,
"别忘了,下个季度的晋升机会..."祁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宁洛在你那里对不对?我是他的经纪人林姐,我要见他!
"祁安走出办公室,压低声音:"宁洛现在需要休息,不方便见客。""你算什么东西?
"林姐冷笑,"宁洛签了合同的,他得完成那些商业演出!你知道他欠公司多少钱吗?
"祁安的眼神冷了下来:"有任何事,请通过律师联系。再见。"挂断电话,
祁安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给宁洛发了条短信:"一切还好吗?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嗯。"简单的一个字,却让祁安莫名安心。他决定提前下班,
路过药店时买了些创伤药和绷带,又在一家乐器行前停下脚步。橱窗里,
一架二手钢琴静静地反射着夕阳的光。"所以,你曾经是钢琴家?"心理诊所的等候室里,
祁安轻声问道。宁洛坐在他旁边,身体僵硬,目光盯着地板。"曾经。
"宁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到我的手..."他抬起右手,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祁安注意到那些指尖上有长期练习留下的薄茧。"车祸?"祁安猜测。
宁洛摇摇头:"舞台事故。钢琴盖砸下来...医生说理论上已经痊愈了,
但我就是..."他的声音哽住了。祁安轻轻握住宁洛颤抖的手:"没关系,
不想说可以不说。"宁洛的手在他掌心里像只受惊的小鸟,却没有抽走。"宁洛先生?
"护士站在诊室门口,"李医生可以见您了。"宁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祁安捏了捏他的手:"我在外面等你。"两个小时后,宁洛走出诊室,脸色苍白。
祁安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怎么样?"宁洛摇摇头,快步走向电梯。直到坐进车里,
他才开口:"医生说...我需要继续服药,建议住院治疗。
"祁安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你想住院吗?""不!"宁洛的反应很激烈,
随即又缩回座位,"不...我讨厌医院。""那就不去。"祁安发动车子,
"我们可以定期来复诊。"回程路上,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祁安刚把车停进超市停车场,
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看来得等雨小一点了。"祁安转头看向宁洛,"饿了吗?
要不要先在超市吃点东西?"宁洛摇摇头,目光落在超市入口处的钢琴展示区。
几个孩子正在老师的指导下弹奏简单的曲子。
祁安注意到宁洛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敲,眼神恍惚。突然,
一声刺耳的错音让宁洛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祁安看去,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按错了键,
正在老师的纠正下重新练习。宁洛的呼吸变得急促,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肤。"宁洛!"祁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看着我,深呼吸..."宁洛的瞳孔扩散,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祁安当机立断,
从后座拿出药盒,按照心理医生刚才交代的剂量倒出一粒药。"吞下去。"祁安递过矿泉水,
"快。"药物起效后,宁洛的颤抖渐渐平息,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雨越下越大,祁安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我们得回去了。
"祁安脱下外套,"只有一把伞,你靠我近一点。"两人冲进雨中的瞬间,
宁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祁安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身侧。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宁洛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传来,异常地高。"你发烧了。
"祁安皱眉,在电梯里摸了摸宁洛的额头,"回去得吃点药。"宁洛没有回答,
只是靠在电梯墙上,脸色潮红,呼吸粗重。到家后,祁安立刻找出了退烧药和体温计。
宁洛乖乖吞下药片,但当祁安要帮他换下湿衣服时,他退缩了。"我...我自己来。
"宁洛抱着干衣服躲进了浴室。半小时后,祁安不放心地去敲门,却发现门没锁。推开门,
他看到宁洛蜷缩在浴缸里,已经换上了干衣服,但整个人烧得通红,意识模糊。
"38.6度。"祁安取出体温计,眉头紧锁。他拿来冰袋和湿毛巾,
小心地敷在宁洛滚烫的额头上。"别走..."宁洛烧得迷糊,抓住祁安的衣角。
祁安坐在浴缸边缘,轻轻拨开宁洛额前汗湿的头发。月光从浴室的小窗户透进来,
映在宁洛苍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蓄谋已久,
祁安的唇轻轻碰触那片发烫的皮肤。宁洛突然睁开了眼睛。空气凝固了。
祁安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近得能数清每一根睫毛。宁洛没有躲开,
只是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抓紧了浴缸边缘。"继续..."他哑着嗓子说,闭上了眼睛。
祁安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宁洛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向那温暖的源头靠得更近...二手钢琴被送到家里的那天,宁洛站在卧室门口,脸色煞白。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祁安调整着琴凳的位置:"昨天。
觉得家里有点空,就...""退掉。"宁洛打断他,"我不会弹的。
"祁安抬头看他:"没关系,就当是个装饰品。"宁洛转身回了卧室,重重关上门。
祁安叹了口气,轻轻抚过琴键。他完全不会弹钢琴,只是直觉告诉他,
这对宁洛的恢复有帮助。接下来几天,宁洛刻意避开客厅的钢琴,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祁安也不提这事,只是每天下班都会在钢琴上放一小束新鲜的花。第四天深夜,
祁安被一阵轻柔的琴声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起床,顺着声音来到客厅。月光下,
宁洛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犹豫地游移,偶尔按下一两个音符,又迅速松开,
像是怕惊动什么。他的侧脸在月光中显得格外年轻,又格外忧伤。祁安屏住呼吸,
悄悄退回卧室。第二天一早,他发现钢琴上多了一张纸条:"谢谢你的花。"一周后的周末,
祁安假装出门加班,实际上躲在楼下的咖啡厅。通过手机连接的家用摄像头,
他看到宁洛在确认他离开后,慢慢走向钢琴。这一次,宁洛的手指真正落在了琴键上。
起初是几个单音,然后是一段简单的旋律。虽然偶尔会中断,但音乐逐渐连贯起来。
那是一首忧伤的曲子,像是倾诉着无法言说的痛苦。祁安的眼睛湿润了。
他悄悄录下这段演奏,设置成手机铃声。当晚回家,
祁安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宁洛正在摆餐具的手顿了顿:"...还好。
""我听到一首很好听的钢琴曲。"祁安拿出手机,"想听听看吗?
"当宁洛听到自己弹奏的旋律从手机里传出时,他的表情凝固了。祁安以为他会生气,
会摔东西,会再次把自己关起来。但宁洛只是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我弹错了三个音。"他最终说,"以前...我从来不会弹错。"祁安走上前,
轻轻擦去他的泪水:"听起来很美。"宁洛抓住祁安的手腕,
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祁安轻抚他的后背:"因为我想听你弹更多的曲子。"那天晚上,
宁洛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去。他曾经是音乐学院的明星学生,获得过国际奖项,
前途无量。直到那场音乐会,钢琴盖意外落下,砸在他的手上。"医生说骨头已经愈合了,
但每次我试图弹奏,手就会...背叛我。"宁洛盯着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