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鼓足了十七年人生里所有的勇气，向沈舟告白的。
面对他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沈舟，
我喜欢你。喜欢了你三年。”他静静地听着，傍晚的光线透过窗棂，
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他还是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深潭。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几秒钟的沉默，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把我心里那点可怜的火焰，一点点吹成了摇摇欲坠的灰烬。然后，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也很温和，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
他说：“江淼，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一句最标准，也最残忍的拒绝。
我所有的勇气、幻想、兵荒马乱的青春，都在这一刻，被判了死刑。
我甚至挤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只能狼狈地点点头，转身逃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空间。
我的暗恋，开始于高一开学典礼，终结于高考散场之后。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最终只换来一句“不合适”。我曾以为，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沈舟那句“不合适”，不是拒绝，而是他所能给予我的，最慈悲的成全。而我，
欠他一句迟到了太久的，“谢谢你”。１．暗恋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内心戏，
而我是唯一的演员、导演兼观众。故事的开篇，俗套得像所有青春小说。高一开学典礼，
新生代表沈舟上台发言。那天阳光很好，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站在国旗下，
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夏日午后穿堂而过的凉风，
把枯燥的校规校纪都念得像一首诗。我就坐在台下最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长相普通、成绩普通、什么都普通的女孩，仰着头，看着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
心脏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那一拍，乱了我之后三年的所有心跳节奏。
我的好朋友兼同桌陆风，用手肘捅了捅我，压低声音说：“江淼，醒醒，口水要流出来了。
新来的校草就这么好看？”我慌忙低下头，脸颊滚烫，嘴上却硬撑着：“什么校草，
一般般吧。”陆风嗤笑一声：“行，你嘴硬。反正刚才你看他的眼神，就差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的确想。我想把他装进我的眼睛里，装进我的日记本里，装进我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梦里。
我的日记本，从那天起，就有了新的名字，叫《沈舟观察日记》。“9月3日，晴。
今天在走廊里碰到他，他穿的蓝色运动外套，我想看看他，装作不经意的抬头，
却忽然和他对视上了，吓得我赶紧低头！虽然可能只是无意识的一瞥，
但我感觉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他今天穿得很好看。”“9月15日，雨。体育课，
男生们在打篮球，他也在人群中，硕大的篮球场内，奔跑的人群中，我的目光却只追随他。
他带球，冲刺，一个跳跃，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体升到顶点。手臂完全舒展，
手腕轻巧一拨，篮球脱手，旋转着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划破我的视线。唰！空心入网，
干净利落。场边的女生瞬间沸腾，尖叫声响彻操场。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一声呐喊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无声地尖叫只为他。”“10月10日，阴。月考成绩出来了，
他又是年级第一。我的眼神紧盯红榜，只为在红榜上寻找他的名字，『沈舟』两个字，
端端正正地排在最顶端，那么耀眼。而我的名字在中间，隔着几十个人，像隔着一条银河。
”有一次我写日记的时候，陆风一边嚷嚷着说我一天天的到底在写点什么，
一边抢走我的日记本，在看清楚我写的是什么之后，
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我：“我说江淼，你这是图啥呢？喜欢就去说啊，
天天在这儿当个私家侦探，有意思吗？”“你不懂。”我抢回我的本子，
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深处，“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的，不是一个世界。
他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是所有女生倾慕的对象，是那种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而我，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最普通的路人甲。我自卑，又敏感，
还带着点可笑的自尊心。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心意，我怕那份喜欢一旦说出口，
就会变得廉价，甚至会成为他的困扰。所以我选择做一个沉默的观察者，远远地看着他，
把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当成是上天给我的糖果，然后在我的世界里，
品尝出独一无二的甜味。最甜的一颗糖，是在高一的冬天。那天的晚自习，我急性肠胃炎，
疼得趴在桌子上，冷汗直流。陆风急着要送我去医务室，可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疼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个身影停在了我的桌前。是沈舟。他当时是班长，
正在收作业。他看见我趴着不动，轻轻敲了敲我的桌子：“同学，你的数学作业。
”陆风赶紧解释：“她不舒服，作业在我这儿。”沈舟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然后对陆风说：“你去跟老师说一声，我送她去医务室。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他说要送我去医务室？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弯下腰，
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能走吗？”我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他把我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是半抱着我，把我搀扶出了教室。
走廊里的灯光很亮，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过来，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那一瞬间，
我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他的手臂很有力，支撑着我大半的重量。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看到他衬衫领口微微露出的锁骨，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那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近到我觉得，只要我再贪心一点，再勇敢一点，或许我们之间，
真的有可能。到了医务室，校医给我开了药，让我躺下休息。沈舟一直没走，
他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我：“先把药吃了。”我接过水杯，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像触电一样，迅速缩了回来。他好像没察觉到我的异样，
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等我吃完药。“谢谢你。”我小声说。“不客气。”他淡淡地回答，
“好好休息吧，我先回教室了。”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我躺在病床上，
手里还攥着那个尚有余温的纸杯，感觉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陆风回来的时候，
看到我一脸傻笑，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出息！不就送你来个医务室吗？
看把你美的，魂儿都跟人飞走了吧？”我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闷闷地说：“陆风，
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一点点不一样。”“哦？”陆风挑眉，“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他帮我接了水。”“全校都知道沈舟是活雷锋，助人为乐是他的座右一右铭。
”“他还等我吃完药才走。”“那是班长对同学的基本关怀。
”“可是……”我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只能喃喃自语，“我就是觉得……不一样。
”陆风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行吧，你觉得不一样就不一样。反正你的世界里，
沈舟放个屁都是香的。”我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那点甜，却因为他的话，发酵得更厉害。
是啊，在我这里，关于沈舟的一切，都是加了滤镜的。他无心的一个眼神，一句问候，
一个举动，都会被我反复解读、放大，最终变成他可能也喜欢我的证据。
我就靠着这些自己制造的“证据”，支撑着这场盛大的、一个人的暗恋。２．高二文理分科，
我和陆风都选了文科，而沈舟，毫无意外地选择了理科。我们在不同的教学楼，
隔着一个操场。见面的机会，从每天，变成了偶尔。这让我更加珍惜每一次能看到他的机会。
我算好了他去食堂的时间，算好了他去图书馆的路线，然后制造各种偶遇”。当然，
所谓的偶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精心策划。他从来不会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我，
正用目光追随着他。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又“偶遇”了他。他坐在窗边，
手里捧着一本《国家地理》，神情专注。阳光洒在他身上，
连他微微颤动的睫毛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我找了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假装看书，
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发现，他看书的时候，有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会用指关节轻轻地敲击桌面，很有节奏。我还发现，他偶尔会皱起眉头，
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那样子，有种别样的性感。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头，
目光直直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的心跳瞬间停滞，像一个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偷，
窘迫得无地自容。我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翻着手里的杂志，脸颊却烧得像要着火。
他是在看我吗？他发现我在偷看他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悄悄抬起眼皮，
从杂志上方偷瞄他。他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低头看书了。但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倒出两粒药，没有喝水，就那么直接咽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隐蔽，也很快，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他，根本不会发现。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病了吗？是什么病，需要随身带着药？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一种莫名的心疼涌了上来。那个在我心中无所不能、永远光芒万丈的少年，
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这个小小的发现，成了我心里一个新的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陆风。我觉得，这是独属于我和他之间的秘密，虽然他对此一无所知。从那以后，
我观察他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多关注他的健康状况。我发现，他很少参加剧烈的体育运动了。
篮球场上，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体育课上，他总是坐在场边休息。我还发现，
他去医务室的次数，似乎比以前多了。有几次，我都看到他从医务室的方向走出来，
脸色不太好。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借着问问题的名义，让陆风去他们班找他。
陆风回来后，一脸莫名其妙：“你让我问他一道我都会的数学题？江淼，你脑子瓦特了？
”“我不是让你问问题！”我急切地问，“我是让你看看他！他怎么样？脸色好不好？
有没有不精神？”陆风翻了个白眼：“挺好的啊，还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就是……”他顿了顿，“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好像刚睡醒，趴在桌子上，
他同桌说他最近上课老睡觉。”上课睡觉？这可不像年级第一的沈舟会做的事。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我脑子里盘旋。他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说，他的病……很严重？我越想越担心，甚至有种冲动，
想直接去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可我有什么资格呢？我只是一个暗恋他的普通同学，
连朋友都算不上。我的关心，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种冒犯。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学校要举办艺术节，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们班的节目是话剧，
改编自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在知道我们班的话剧节目是爱情故事时，
我时常会反复看话剧节目的内容，因为我会幻想着男主角是沈舟，
而我自然是那个幸运的女主角，借此来慰藉自己那小小的心灵，
不知不觉间竟记住了所有台词。而理科班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舟竟然报名参加了学校合唱团。在得知沈舟参加了合唱团，我的内心是极其高兴的，
因为我能正大光明的注视着他，而不是只能小心翼翼的看。艺术节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所有节目都在大礼堂进行。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他在舞台上，穿着白色的演出服，
站在合唱团的中央。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他比平时更加耀眼。他唱歌的时候，
眼睛微微闭着，神情专注而温柔。他的声音，和我记忆中一样好听。我听得入了迷，
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班的话剧演员出了状况。演公主的女主角，因为紧张，
在后台把脚给崴了。等我回过神来，我们班的负责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啊？
马上就到我们了！公主没法上台了！”陆风突然指着我，对负责人说：“让她上啊！
江淼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背下来了！”我愣住了。我是背下了所有台词，
那是因为我幻想着沈舟是男主角，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心里默念。我幻想着，
如果我是那个公主，听着沈舟对我说那些深情的告白，该有多幸福。可我从没想过，
要真的站上那个舞台。“我不行！”我连连摆手，“我长得不好看，又没经验，会演砸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好不好看！”负责人不由分说，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快去换衣服！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就这样，被半推半就地推上了后台。
当我换上那身笨重的公主裙，化上浓妆，站在舞台的侧幕，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我看到，合唱团的表演结束了，
沈舟正和团员们一起走下舞台。他从我身边经过。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我。他的目光，第一次，
那么清晰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他说：“别紧张，你没问题的。”轰的一声，我感觉我脑子里的烟花，炸了。
他……他是在对我说话吗？他是在鼓励我吗？那句“你没问题的”，像一道咒语，
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我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舞台。
那一刻，我不再是那个自卑胆怯的江淼。我是那个被心上人鼓励过的，勇敢的公主。
那场话剧，我演得怎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我站在舞台中央，
说着那些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时，我的目光，
一直追随着台下那个刚刚走回自己座位上的身影。我看到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舞台。
他在看我。这个认知，让我幸福得快要融化。演出结束后，我收到了很多同学的祝贺，
他们都说我演得很好，很惊喜。但我最想听到的那句夸奖，却迟迟没有等到。
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卸了妆，失落地走出礼堂。陆风追上来，递给我一瓶水：“可以啊江淼，
真人不露相啊！你刚才在台上，简直闪闪发光！”我勉强笑了笑：“是吗？”“当然是！
”陆风说，“你都不知道，沈舟在台下看了多久。我们节目结束，他都没走，
一直看到最后谢幕。”我的心，又一次因为他的名字，而剧烈地跳动起来。“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陆风挤眉弄眼地说，“依我看，有戏！绝对有戏！”那天晚上，
我失眠了。沈舟的那句“你没问题的”，和他那个浅浅的笑，像电影画面一样，
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感觉到，或许，我并不是在单相思。或许，
在他心里，我真的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这个念头，像一粒疯狂生长的种子，
在我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我开始期待高考快点结束。我想，等我们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等我们都褪去了高中生的青涩，我就要勇敢一次。我要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
３．高三是灰色的。铺天盖地的试卷，无休无止的考试，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和沈舟，
彻底成了两条平行线。即使在校园里偶尔碰到，也只是匆匆一瞥，连点头示意的时间都没有。
但我心里的那份期待，却像在压力下燃烧的炭火，越来越旺。我把对他的所有思念，
都转化成了学习的动力。我知道他的目标是全国最好的那所大学，于是，我也把那所大学，
当成了我的目标。我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看同样的风景。那段时间，我像打了鸡血一样，
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疯狂地刷题，背书。我的成绩，也像坐了火箭一样，飞速提升。
陆风都说我疯了：“江淼，你再这么学下去，不是考上清华北大，就是直接猝死。为个男人，
至于吗？”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理科楼的方向，轻声说：“至于。”因为他，
